指腹为婚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裴多菲·山陀尔《自由与爱情》

  若不是生命显得如此短暂,谁又会为了那如梦幻泡影般的爱情而放弃真正的自由。

  在两面环山的村落里,一条两米有余的河沟从两山的一端一直沿着山脚延伸到另一端,这条没多少人知道源头在哪、尽头在哪的河沟,只有在下大雨的时候,从山上四面八方源源不断涌来的雨水才能勉强征服它。在大暴雨的季节里,覆盖在它表面的形成河流的雨水往往都是来势汹汹,去时却是悄无声息的。要是河沟里的水流能够维持一星期左右,那在这一个星期里,不仅村庄里的小孩是快乐无比的,大人们的心情也一定是美滋滋的,小孩在这一个星期里可以肆无忌惮地在河沟里玩水了,而大人们则不用担心家里洗衣做饭、喂猪等等水源的问题了。

  河沟两边就是农家人的那一亩三分地了,地里除了常种的包谷、红薯、洋芋外,就是一些小瓜小菜了。从地里往上看过去,是一片片的荒草地,村里的人把这生长在山体斜坡上未经过开垦的地块叫做“草山”,草山往上是一片片长在山体上歪歪扭扭杂七杂八的树木,其中最常见的有松树、岩青冈树、野荔枝树。

  在一片包谷地里,有一中年男子正顶着炎炎烈日在辛勤地除着草,在这烈日被一米多高的包谷苗给遮挡了一部分的情况下,男子还是汗流浃背了,时不时用衣袖擦着脸上的汗珠,旁边的水杯也空空的倒在了地上。两天前刚下了一场大暴雨,河沟里还在淌着清澈的雨水。渴口难耐的男子扒开遮住自己视线的几片细长而肥硕的包谷叶子,再次用衣袖擦了擦将要流进眼睛里的汗珠后,抬头眯着眼向天空看了看,看着烈日正当空,周围在男子清晨来的时候还生机勃勃挺拔着的包谷叶子也耷拉着向下垂着,男子便晓得离吃午饭起码还有两个钟头左右。

  “张银张银……”男子扯着因干渴而变得沙哑的嗓门喊道。

“张银,你爸爸好像在喊你。”一个个头稍微比张银矮一点点的伙伴说道。

“大家都别动,让我仔细听听!”张银喊道。

话音刚落,张银的三位小伙伴便积极的配合着他,四个人呆在一小时前被他们用石头堵起来,再加上用一些杂七杂八的野草堵住石头缝隙的水塘里一动不动地凝神摒气,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几秒过后,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只有那淹及几人肚脐眼的水塘里的水流向外的哗啦啦的水声。

“张武,你是不是听错了?”张银看着他父亲锄草的那片包谷地说道。

“应该没有,听张武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听到!”张银另外一位叫王帅兵的小伙伴说道。

“要不你还是跑去看看,银哥,你看,小武哥武和兵哥都听到了,就你和我没有听到。”站在张银身后的陈明杰说道。

“好吧。”张银耍酷似的一头栽进水里,三秒不到就在靠近他们放衣服裤子鞋子的水边冒出头来。五岁左右的张银光着身子一丝不挂地爬上岸,穿着拖鞋边跑边喊道“爸爸,您刚刚是不是在喊我?”

  踩着被太阳晒滚烫的黑灰色石头,让穿着拖鞋的张银感觉到又烫又硌脚。张银那双穿了好几个夏天的拖鞋,早就被磨得薄薄的了,有好几处都出现了裂痕,穿着一双这样的拖鞋走在那又烫又硌脚的石子上,只比打赤脚走要不难么难受一点点。在炎炎烈日的照耀下,再加上迎面吹来的微风,很快就将张银身上的水珠给风干了。这虽然让张银感觉凉快了许多,但远远不及呆在水里和小伙伴们一起嬉戏来得舒服自在。张银加快了脚步,能尽量缩短自己回到水里的时间就尽量缩短,一秒都不想耽搁。

  “我喊你去给我装杯水回来。”听到父亲声音的张银加快了之前的脚步并回道“爸爸,我马上就到了,已经到地边上了。”

  这种满包谷的地里,光着身子的张银进去可得小心翼翼的,尽量避开包谷叶子。半米长,面对面相互交叉错落着的包谷叶子可不是什么善茬,在包谷叶子两边直至叶尖都有着呈锯齿状的结构。面对这样的包谷叶子,尤其是已经长到有一米左右高的包谷的叶子,就算是像张银父亲那种常年在庄稼地里打交道的人都得防着点、让着点,对于像张银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屁孩来说,那就更得防着、躲着了。张银可不管这包谷叶子会不会刮伤自己,弯着身子一个劲儿就往包谷地里向他父亲窜去。那些弯着身子也避无可避的包谷叶子,张银就用手将它们赶到一边去,使它们尽量远离自己。在这个过程中,张银一个不小心就被几片叶子刮到了手臂,虽无大碍,但这感觉也不是很好受,只感觉左手臂有几处如同蚁咬一样,身上的微汗侵入被划伤的地方,加剧了张银左手臂那种火烧火燎的痛感。“这该死的叶子!真想把它全部扯掉。”说着张银就怒气冲冲地把旁边那几根包谷杆上划伤自己的几片叶子给扯了扔在地上。

  “张银,你在说什么呢?”隐约听到张银在说什么的父亲问道。

“没什么,爸爸,我装水去了。”张银抱着水杯就往外跑,速度只比来时慢上那么一点点。“等下穿好衣服再进来,别又被包谷叶子刷到了。”张银父亲话还没说完,就已经不见张银身影了。左手将水杯死死抱在胸前,右手使劲赶遮住自己路线的包谷叶子的张银回道:“知道了,爸爸。”就算张银父亲不交代他要穿好衣服再进包谷地,他也会穿的,被包谷叶子划伤手臂,虽无大碍,但也挺难受的。

  在以往,若是张银和父亲一起去这地名叫“河沟头”的地里,水杯里没水了,让张银回家去取水的话,以张银那懒散的习惯,做这种毫无兴趣可言的事儿,来来回回张银起码得花上半个小时左右,这次和以往河沟里有水流一样,张银不用跑回家去装水了,直接在河沟里有浸水的小水塘里灌水就好了。

  在河沟里有水流的时候,洗衣洗菜喂牲口的水,村里人直接就在河沟水流中用桶将水装好后,用人力挑或者是用马驼回家中储存着使用。用于直接喝、煮饭、烧菜的水也是从河沟里取用,只不过取用的方法不一样。首先得在河沟里寻一个有着细沙石的好地方,其次就是在这选好的地方挖一个不大不小,直径大约在五十厘米左右,深约二十厘米左右的坑,这最后么就是等待这坑里浸满水了。待到水中的杂质都沉淀到坑底就可以开始正式的装水工作了。

  张银嫌跑来跑去麻烦,就没有直接去其他人弄好的浸水坑里装水,而是打算自己就在附近找一个适合挖浸水坑的细沙石地盘,很快张银就在离他们堵起来的水塘不远处找到了这样的地盘。细沙石不远处就有一条比较小的细流,在这样的细沙石处刨浸水坑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张武你们一起来和我刨个浸水坑。”张银对背部朝上光着身子平躺在鹅卵石大小般石头上的张武喊道。

“张飞你去吧!我瞌睡来着呢。”张武对以同样姿势光着身子躺在他左手旁的张飞说道。

“走,小杰我们两个一起去。”张飞对躺着张武右手旁的陈明杰说道。

“你们两个要去就快去,不要打扰我睡觉。”张武懒洋洋地说。

“银哥,我们马上就来,你等等。”陈明杰大声说着起身就朝张银那个方向跑去,张飞也随即跑了过去。

“你们咋那么慢,我都刨了一大半了,张飞你来,我歇歇。”张银说着就仰着躺在了离浸水坑不远处。陈明杰则将张银刨在一边堆着的沙石往远去的水流扔去,飞溅出去的沙石,有落在半道的,有刚好落在清澈的激流旁的,那落入激流中的则让清澈的激流泛起一阵阵泥土色的后便消失不见,与其说陈明杰是在帮张银将沙石扔得尽量远一点,避免沙石又掉落在浸水坑里,还不如说他是为了好玩才这样扔沙石的。

“好了叫我一声,我得去水塘里躺躺,身上有点难受。”张银起身跑向水塘。

“张银,好了。”十分钟左右后张飞喊道。张银早也没有躺在水塘里让流水清洗他那被包谷叶子划伤的手臂了,而是和张武躺着一起,双手托住下巴,懒洋洋地聊着天。

  在张银起身的当头,张飞扑通一声跳进了水塘,在里面狗刨式地游来游去,陈明杰则懒洋洋地躺在浸水坑附近。张银在激流中将水杯灌到三分之二后拧上杯盖使劲摇了摇,重复两三次这个洗杯子的动作后,张银才认为自己彻底将杯里残留的茶叶给全部弄出来了,一点儿也不剩。几分钟后,张银穿好了短裤短袖拖鞋提着水杯做出一个冲刺的动作,口中小声默“一二三”便猛地冲向两米左右宽的水流。一个大跨步式的飞跃,张银便从激流这边跳到了离包谷地比较近的那一边。

  “张银,把那堆草草抱出去扔了。”将水杯中的水一口气喝了一大半还要多一点点的张雷同说道。

“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吃饭?”张银一边说着一边将旁边的杂草往怀里搂。

“你把草草扔完了就回去。”张银父亲回道。

听到父亲这话,张银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恨巴不得一口气一次把所有的杂草抱完扔掉,但这是不可能的事儿,地里被被张银父亲锄掉的杂草虽说不算太多,但也足够年龄小小的他来回跑上好几回了。

  “小杰,张武和张飞呢?”将怀里的杂草扔向水塘的张银问道。

“他们回去吃饭去了。”

“你还没饿?”张银问道。

“不是很饿。”

“那你帮我把水塘里的草草抓了堵在漏水的地方。”

  陈明杰脱掉穿好的衣服,像饿狼扑向事物那般,更像一快巨石一样,扑通一声就跳入水中,激起千层浪,溅起的浪花比三四个王明杰身高还要高出不少。跳入水中的王明杰正好将水塘里还漂浮在水面的杂草压了下去。为了尽快完成张银交代的事儿,王明杰加快了动作,在水中一会儿钻入水底,寻找沉入水底的杂草,一会儿又浮出水面缓口气并将手中的杂草堵在石头缝里。不到一分钟,王明杰就完成了手上手里的活儿来到岸上。王明杰四处望了望,找到一处较为平坦干燥的沙石地,随后将薄薄的衣服裤子垫在上面,再将拖鞋放在垫好的衣服袖口处,这样王明杰躺下休息时,拖鞋就刚好在后脑勺,后脑勺就不会感觉到难受了。

  张银去包谷地里抱杂草抱了三四个来回,王明杰也跳入水中再上安躺着休息反复着来了个三四回。

  “小杰,给。”张银将怀中的杂草轻轻堆放在水塘边,翻出夹在里面的黄瓜,在两个差不多大小的黄瓜中挑出稍微要大上那么一点的递给王明杰。

  王明杰起身接过黄瓜,将黄瓜放入水流中,双手像拧毛巾那样在黄瓜周身转动了几圈,将黄瓜周身毛刺都弄掉后,王明杰右手拿起黄瓜使劲甩了甩,将停留在上面的水尽量甩掉,随后就大口吃了起来。张银也重复着王明杰清洗黄瓜的动作,很快就和王明杰一起吃起黄瓜来了。

  阵阵微风吹拂着水面,是不是在水面上惊起层层涟漪,这是微风吹在张银他们堵起的水塘上面的情形,在自然的水流上面,微风是不易察觉到的。微风吹过山峦、吹过树梢、吹过那一排排整整齐齐的包谷地,吹到了张银和王明杰身上,让他们顿时困意四起,吹到了张雷同身上。睡意袭来的张银和王明杰躺在比较松软细小的沙子上很快就入睡了,张雷同在微风的吹拂下,感觉凉快了很多,不觉间加快了手上锄草的动作。

  突然间,一位满头白发白胡子的老头出现在张银面前,要不是老者看上去和蔼可亲也面善,铁定把年幼的张银吓一大跳。张银急忙看向旁边的王明杰,想要问问有没有看到一位白发老者,不看还好,这一看着实把张银吓了一跳,王明杰居然不在自己身旁,张银忙扭头看向左边,以为是自己慌忙中记错了王明杰的位置,可左边还是没有王明杰的身影。

“小杰,小杰。”张银大声喊道。

“别喊了,这里只有你和我,没有别人,放心吧,你那朋友在你身旁好好的躺着睡觉呢。”白发老者说话了。

“你是谁,我又在哪里?我记得我在河沟里和小杰睡着了,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张银仔细观看这白发老者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将要有生命危险,快醒来吧!孩子,这是在你的梦里,你应该知道的……”白发老者道。

“我的梦里,我会有生命危险?”张银将老者的话大概重复了一遍。

“醒来吧!孩子,别再睡了。”说完老者瞬间幻化成涛涛洪水向张银冲去。

“爸爸爸爸爸爸……”张银被梦中的情形吓得大声叫喊起来。

张雷同自然是没有听到张银的叫喊声的,张银压根就没有叫出声来 ,只是梦中的那个张银在叫爸爸,而现实中的张银依旧躺在原地睡觉。张银虽说没有叫喊到父亲,但还是被梦中的情形给吓醒了。猛地起身的张银连忙左右摇头般地看王明杰,看到王明杰就躺在自己的右手边,心里便放心了不少。不过那老爷爷说我将有生命危险是什么意思,还叫我快醒来,难道我醒了就没事了,真是奇怪的梦。张银在心里想道。正在张银想着自己梦中的事儿的同时,隐约中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张银连忙抬头看去,只见距离自己十米开外的上游水流已经完全变得浑浊起来,变成了十足的泥土色,水流的面积也在河沟四周扩散开来,而且越来越大。这下张银明白梦中老者的话了,更加的明白为啥在梦中老者会幻化成洪水冲向自己。

“小杰,快跑,涨大水了。”说着张银一手将他们放在一起的衣服抓起,一手扯着王明杰就往包谷地边岸上跑去。

“怎么了,银哥。”睡眼朦胧的王明杰边跟着跑边问张银。

“涨大水了,你看。”张银加大了嗓门说道。王明杰一看,那大水离他们已经不到十米了,顿时睡意全无,跑得比张银还快。

“银哥,你不是也和我一起在睡觉,你怎么知道涨大水了的?”来到包谷地边的王明杰问道,此时的大水已经完全覆盖了他们睡觉的地方,要是慢上几秒,他们也就没有逃命的机会了。

“这个啊,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中看见了一位白发老爷爷,是他告诉我的。”张银回道。王明杰呢,听了张银的这话,疑惑地看着张银,认为张银是在编故事哄自己呢,那有这么玄乎的事儿。

“银哥,真的吗?”疑惑的王明杰问道。

“当然是真的,骗你干嘛,再说我何时骗过你。”

“这倒也是。”王明杰顿了顿继续说道:“还好有银哥你,不然我可能就被这大水冲走淹死了。”

“嗯,小杰,我刚给你说的梦这事儿不要向其他任何人提起。”

“放心吧,银哥,我保证不会对任何人说起的,不过银哥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不。”

“我相信你相信我,我才告诉你的,要是其他人知道了,一定会认为我是疯了,在疯言疯语呢。”

张银他们在的这个地段天空依旧和前一两个小时前一样晴朗,唯一不同的就是除了天阳稍微偏移了一点,就是风由之前的微风变成了大风,周围的树木都被吹弯了腰,都在左右摇摆,好在有这些树木,不然地里的包谷可要遭殃了。张雷同一心弯着腰锄草,完全没有注意包谷地外的变化,直到听到大水哗啦啦的,把河沟里的石头都冲得噼里啪啦的作响,才意识到河沟里涨大水了。

“张银,张银。”张雷同扔下锄头就往河沟里跑,一点儿也顾不得包谷叶子把自己赤裸在外的手臂划出一道道小小的红印子。

跑到地边的张雷同看见儿子和王明杰安然无恙呆在地边正在向大水里扔石头,提到心眼上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臭小子,我叫你,怎么不回我。”

“爸爸,水声太大了,我没听见。”张银见父亲没有开口就继续问道:“爸爸,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没事,你们没事就好。”
“哦,爸爸,还以为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呢?不过,爸爸,没有下雨,太阳还这么大,怎么就突然涨大水了呢?”

“怎么没下,只是我们这里没下罢了,你看那里可下得大着呢。”张雷同指着不远处黑压压的一片地方说道。

“爸爸,我怎么没看到你说的那个地方下大雨。”张银看这父亲指的那黑压压一片的地方说道。

“哦,你当然看不到雨的,不过那黑压压的一片就是雨水。”

“原来是这样啊,我知道了,爸爸。”从此以后,张银便记住了父亲告诉的这个辨别其他地方下雨的方法。

“银哥,我有点饿了,先回去吃饭了。”王明杰道。

“去吧,我们也快了。”张银说道。

  王明杰走后就只剩下张银和他父亲在地边了,张银还是和以往一样兴奋中略带好奇地看着滚滚流淌这的大水,对于这大水,有很多张银不理解的事儿,比如这大水是怎么来的,流向了何方?为什么下雨不是所有的地方都下,而是一些地方下,一些地方又不下雨?张雷同在担忧张银的危险的心放下后,看着这将要下到自己所在的这片自家的包谷地的大雨,心里不免有点惆怅起来。一下大雨就不得不在家休息了,压根就没法干农活了。张雷同也不再打算继续锄草了,准备收拾家伙回家了,要是等下下大雨了还在地里的话,那可就难受了。

看了一会水流的张银突然问道:“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吃饭?”

“这就回去,和我一起去把地里的猪草装在背篓里就走了。”张雷同道。

  王雷同重新进入地里,将比较大的两堆猪草往背篓里使劲按了按便稳住背篓等着张银将远处的猪草递给自己。几分钟后,张银便跟在背上背着捆得满满一背篓猪草的张雷同后面往家里走去。

  张银所在的村庄和附近的村庄一样,人们吃的主食是地里种的包谷,一年到头,一日两餐基本都是以包谷为食。那做菜所使用的油十家人中有九家半使用的都是喂养了一年的猪宰杀后熬制的猪油,一家人只需要喂养两头猪,一年四季的肉油就不用操心了,至于牛羊肉这些,在当地也是有的,但很贵,虽然当地人也可以自己养几头,可辛辛苦苦养大的牛羊他们又如何舍得吃。拿去卖掉,换成钱,可以买到很多其他必须的东西呢,一斤牛羊肉可以换好几斤猪肉了。至于喂养猪的食物呢,基本上只在小猪仔还在很小的时候才使用一点猪食料,为的不是让小猪仔快点长大,而是害怕要是不喂猪食料小猪仔长不大怎么办,这长不大,在当地的意思就是说小猪仔死掉。等到小猪仔长到一定的大小后,就不用喂养猪食料了,当地人认为使用猪食料催出来的猪,肉一定不好吃,没有使用猪草和粮食喂养出来的好吃。

  平日里喂养猪的猪草就是张雷同在包谷地里锄草时,遇到适合的,那种飞嫩多汁的野草,就一把把捆好用镰刀割去泥土比较多的根部作为猪草。这猪草会被切成大约两三厘米长短的样子,最后在拌上使用包谷粒磨成粉的半干半稀的佐料就可以直接给猪食用了。

  一路上张雷同和张银并没有像往常那样遇到很多人,估计都是怕下大雨,都匆忙回家收晾晒在外面粮食去了。仅仅遇到的打着空手(至少没有像张雷同那样手里拿着,背上还背上一大背篓猪草)的人,都只是随便问了句:“老张,回家吃饭啊。”就匆匆离去了。张雷同呢也只是习惯性地回了句“是啊是啊”便算作是打招呼了。

  快到家门口时,天空中就在散落着豆大般的雨点,走在张雷同身后的张银匆忙加快了脚步跑到父亲前面扭过头喊道:“爸爸,快点,下大雨了。”张雷同没有作声,但还是加快了脚步。

  刚到门口的张银小鼻子可灵了,早早地就闻到了家中腊肉飘来的香味,迫不及待地喊道:“吃饭啦,吃饭啦。”

“回来啦!银儿,一定饿了,去跟你老弟啃骨头去。”张银母亲王凤鸣乐呵呵地说道,同时将手中的一碗青菜汤放在一张看上去有些年头的小桌子上。

  随后,张雷同背着猪草也踏入家中,天气虽不及几个小时前那么炎热,还下了一点小雨,但就这在暴雨将要来临的一个小时前,空气中往往是弥漫着炎热的闷热感的,这让一路小跑回家的张银额头冒着几颗零星汗珠,更让背上背了一大背篓猪草的张雷同头上汗珠直冒,这粒粒鲜明的汗珠还没来的及落下,就被张雷同下巴处浓密的胡须给吸收了。看着汗水直冒的张雷同,王凤鸣急忙放下手中的活儿,走到张雷同后面稳住背篓,好让张雷同安全放下背上的猪草。张银此时早就在和弟弟张缺在一块啃着骨头了。两人啃得都很带劲,像是在抢食一样,张缺虽说比张银先啃猪骨头,毕竟没有张银年长,还不大敢狠起的用自己的牙口,只敢小口小口地啃食骨头上的瘦肉,这样一来,哪还啃得过经验老道的张银。张缺眼看哥哥都啃完一块骨头,准备去拿下一块了,就连忙放下自己手中那还有很大一部分没有啃食的骨头,在哥哥得手之前,抢先把自己看中的肉比较多的那一块抓在手上。张银毕竟是要懂事一些,看见弟弟如此,并没有动手抢,只是说了句“老弟,你慢点,多着呢!”

  放下猪草的张雷同接过妻子递给过来的一碗包谷饭,夹了几块猪肉和一点点青菜放入碗中,就背对着生火做饭的火坑坐着,好让火坑里的余火温度将背上被汗湿透的衣服烤干。挨着母亲坐在一条凳子上的张缺高估了自己吃猪肉的能力,抢到手中那一块骨头只啃了一点点,他便觉得腻味了,有点入不了口了。将手中骨头放在小木桌上的盘中,张缺嚷道:“妈妈,我要吃饭,我要吃饭。”自从张缺能够自己动手后,王凤鸣很少再惯着张缺的一些习惯了,只要是王凤鸣觉得张缺自己能够动手完成的事儿,就很少去代替张缺他们去做了,这倒不是王凤鸣不想,要是那些张银他们自己已经能够完成了的事儿还由王凤鸣来代替完成的话,那王凤鸣就完成不了一天中必须要做的那些事儿了,或者说不能按时完成了。

  张缺似乎还没有适应那“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没有了的日子,还是不停地嚷着让母亲给自己盛饭,王凤鸣呢,压根就不理会张缺。不一会儿,看母亲不理会自己,张缺只好自己动手盛饭去了。张雷同吃完碗里那几片猪肉,看了看张缺啃剩的两个骨头,见还有很多肉附着在上面,便将两块骨头夹到碗中,也学着张银他们那样用手抓起来就啃。

  “三花。”张银喊了一声,蹲在门外的小种狗应声跑到张银面前使劲摇着尾巴,狗眼睛随着张银手中光骨头移动的位置而移动,逗了一会儿这只他们给它取名为“三花”的狗儿,张银便将手中的骨头放到狗儿跳起来能够含到的位置,示意狗儿可以跳起来含骨头了。三花狗儿猛地一跳,双后腿都离地大约有十厘米的距离,一口咬住张银手中的骨头,张银也看好时机,在狗儿咬住骨头的那一瞬间松掉了骨头。可以说张银松手中骨头的时机和狗儿咬住骨头的时刻几乎同步进行着,都发生在同一刻。咬住骨头的狗儿也十分听话,乖乖地就跑到大门口匍下啃起骨头来。它知道主人家一般只喜欢让它呆在外面,不喜欢它呆在屋里。当然啦,这主人家主要指的是王凤鸣,张银和张缺以及他们的父亲是不反对这只他们都十分喜爱的狗儿时刻呆在自己身旁的,也就不会反对它进入某些王凤鸣禁止它进入的地方。

  在张银他们吃饭的当头,屋外不仅刮着那让比张银家泥土房都还要高上春天树摇摇晃晃的大风,还下着颗粒足足有黄豆般大小的大暴雨。雨水使瓦房屋顶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顺着瓦沿牵成筷子般大小向下流,几分钟不到,屋檐下被水滴打击出来的坑坑洼洼又加深了几分,地面上也满是泥土色的雨水在流淌……

  “早上看天气这么好,本来打算去亲家去的,现在看来去不了了。”王凤鸣同张雷同说道。

“下这么大的雨,路上也滑,只看明天了,要是天气还像今天中午那样大太阳的话,就没事了。”张雷同道。

“那就明天再去吧!”王凤鸣道。

  吃过饭,王凤鸣砍猪草去了,张雷同则坐在火坑处边抽旱烟边烧火,张缺顶着用塑料袋折成的简易的雨衣跟在张银后面,两人不顾母亲的喊声,向河沟里跑去。

  天空中持续不断下着的雨,很快就让空气中弥漫着重重的泥腥味,这雨下了足足有两个小时了,仍没有要停的意思,一直下到了不远处的山峦。离山峦不远处有一户人家,屋顶上冒出的炊烟比平时要低了许多,雨水让这烟雾一直盘绕在做饭的茅草屋顶,久久未能散去。茅草屋内正有一年纪大约三十来岁的妇人正在猛地往火坑里放青杠树柴,火炕上外围结了一层黑乎乎的锅灰的锅中正炖着猪脚。早饭早也做好,这猪脚是为下午准备的。此时的屋中就她一个人,家人都外出干活还没来得及回家。都这个时间点了,家里人还没有回家吃饭,估计是躲雨去了。

  每天早上早早的黄贵飞就要牵着家中唯一的两头牛到附近的草山中去放,今天也是如此,早早地就牵着牛往不远处的山里赶去。以往都是黄贵飞一个人将小一点那头牛的缰绳放得长长的牵着,这样就可以让小牛跟在大牛后面,自己也能够同时牵两头牛了。有时候,黄贵飞也不用一个人牵两头牛,只要他小妹黄哓美没事儿同他一起去玩的话,他就可以放心地把小一点的那头牛交给小妹。今天黄哓美也没什么事儿可做,也就牵着小牛跟在哥哥后面一同去山里玩了。

  要是黄哓美知道今天会下这么大的雨,山里再好玩,家里再无聊,她都不会跟同哥哥一起去山里玩耍的。

  “哥,这雨什么时候会停?”黄哓美蹲在一个山洞口问道。虽然他们已经找到了躲雨的山洞,但身上还是被雨水给淋湿了,虽说不冷,淋湿的衣服穿在身上还是挺难受的。黄哓美心里祈求着这连续下了两个多小时的雨快点停下来,这样就可以回家吃饭,也可以把衣服烤干了。外面的雨现在已经下得很小了,完全可以回家去了的,但黄哓美怕半路又下雨,才问哥哥雨什么时候会停。可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黄贵飞也不知道,只回了句:“可能还要下一会儿!”外面已经变成牛毛细雨的小雨,对于衣服已经被淋湿了的黄哓美和黄贵飞来说,完全构不成威胁了,但对于黄哓美来说,她想等雨完全停了,最好是出点大太阳,完全没有了会再下大雨的兆头后,才回家。

  拴在不远处草丛中的两头黄牛,似乎挺享受这场大雨,那低头悠然啃食肥嫩青草的姿势变得更加惬意起来——啃食两口青草便抬头看向远处,好似远处那萦绕在上尖的云雾是比口中还要甜美的青草一样。

  这下大雨,尤其是这种一下就连续不断下好几个小时的大雨,是黄贵飞家养的那两头牛最喜欢的了。这大雨可以将它们身上那累积了很久的厚厚的粪土污垢给洗刷干净,经过大雨洗涤的青草,吃起来也如同吃饼干加牛奶一样可口,或者说吃起来比较顺口一些。但最重要的一点还是下大雨的话,那叮咬在牛身上不依不饶的牛蚊子,便会飞到其他地方去躲雨。

  黄贵飞知道这个时间点小妹肯定是饿了,看着山洞外的雨点也变得十分的小了,便说道:“小妹你就在这里等,我把牛看好,我去弄点干柴来烧火烤。”“那哥你快点,我一个人在这里,我怕怕有那些什么野动物跑到这里来。”黄贵飞看了看小妹,也看了看四周,觉得并不存在小妹所说的那种危险,没有说什么就朝不远处跑去了。

  黄贵飞一路小跑,来到了一片地里。这地里混杂着种着很多种庄稼,有包谷(玉米)、洋芋(土豆)、红苕(红薯)等等。玉米占要部分,在玉米根部一般都会点上一两颗四季豆,或者是可以直接生吃的一些农作物,比如黄瓜等等。红苕和洋芋则栽种在玉米与玉米形成的行与行之间,这样的栽种方法也算得上是将土地资源按照当地的习惯合理利用了。现在这个时候,不管是包谷、红苕、洋芋,还是四季豆都还没到成熟的季节点,但只有用心,还是能在这大片大片的包谷地里找到那些早熟的农作物。在一大片包谷地里,想要找得几样可以食用了的农作物,着实不易,但对于土生土长的乡下人来说,那就不是什么难事儿了,对于黄贵飞来说,由于他长年在山野外放牛,那就更不是什么事儿了,很容易就能靠经验在其中找出那已经成熟了的农作物。

  不过呢,今天和以往很多时候都有所不同,几个小时的暴雨,地里早已是泥泞满地,无法下脚了。在这样的情形下,黄贵飞肯定是不会满地跑着去寻找那为数不多的已经成熟了的农作物的,只会很小的范围内寻找,因此就得更加的加倍仔细认真,任何一点可能性都不能放过。一路小跑的黄贵飞感觉有点口渴,来到包谷地里首先要找的自然是那可以直接生吃的黄瓜了。 急切的黄贵飞很快就凭着自己过往经验在几片南瓜叶中找到了一个又大又青的黄瓜,一把扯下黄瓜的黄贵飞在衣服上将黄瓜周身的嫩刺擦了擦就大口吃起来。在这片黄瓜与南瓜夹杂在一起的地方,黄贵飞一连找寻到了好几个像模像样的黄瓜,不一会儿便找寻到了五六个黄瓜。黄贵飞将吃剩的三个黄瓜放入口袋里就朝那不远处栽种着土豆的地方跑去,没跑几步胶鞋底上就粘满了黄泥土,只得放缓脚步,边走边在附近的障碍物上将鞋底黄泥土弄掉。

  黄贵飞来到一珠花已经快凋零的土豆旁,使劲用树枝向土豆跟颈部插下去,没几下便将埋藏在土里的土豆橇出来了。黄贵飞连续用树枝刨了好几窝土豆,将每窝里最大的一两个土豆摘下来用南瓜叶擦去上面黏黏的泥土,那些比较小的就将它们随意盖了回去。事毕,黄贵飞用几张大大的黄瓜叶包住五六个土豆往黄哓美所在的山洞赶去。

  这片土地不是黄贵飞家的,里面的农作物自然也不是他们家的。黄贵飞将小的看不上的土豆基本原封不动的用土盖回去,并不是多此一举,除了掩人耳目外,那盖回去的土豆在这种天气下并不会死亡,还会继续生长。他们那的地大多数都是夹杂在山林中的,可以说那些夹杂在山林中的地原先都是山林,只不过后来某些地势好的被当地人开荒开垦出来了,也就形成了现在的土地。在山林中,在黄贵飞他们那个年代,有着很多野生动物,只要黄贵飞不是成片成片的将地里的东西刨走,只人家便只会认为那被黄贵飞刨过又盖上的土豆,只不过是某种饥饿的野动物干的好事,就算看出什么端倪,主人家也不大会说什么的,毕竟生活在那个地方的人们都清楚,自家的正在外面放牛羊的孩子,此时此刻可能也正在别人家地里刨人家土豆红苕这些农作物充饥呢。

“给。”  将抱在怀中的干柴和两个包裹和几个土豆扔到地上的黄贵飞说着将揣在兜里的三个黄瓜拿出来递给了黄哓美。

“哥,你哪来的黄瓜和这些啊!”黄哓美接过黄瓜疑惑地问道。

“还能是那得的,自然是在小满家地里弄的。”黄贵飞继续说道:“小妹你就放心大胆的吃吧!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了。你看刚刚下这么大的雨,谁还会呆在地里淋雨呀!”

不一会儿,山洞里燃气了熊熊大火,黄贵飞嘱咐黄哓美等下有火子了后,就将土豆放在旁边烤。自己则去给牛换吃草的地盘。至于包谷呢,在烧柴火时,黄贵飞就将它们放在柴火下面了,等上面的柴火烧完,翻一翻,里面的包谷也差不多熟了。

再次回到躲雨山洞的黄贵飞也学着黄哓美一样,在火堆边将身体转来转去的烤,这样更容易将周身的衣服都烤干。黄贵飞将火中的包谷翻了翻,又在上面盖上了一层干柴。“哥,那洋芋熟了,你吃吧。”正在吃着烧洋芋的黄哓美说着就用手中的树枝将那洋芋赶向黄贵飞面前。待最后他们将包谷也吃了后,已经饱饱的了,不用回家吃饭也不会感觉到饿了。

“飞儿他们咋还没回来?”比以往吃饭已经晚了一个多小时的黄道龙道。

“飞儿他们现在都还没回来,估计是不会回来吃饭了。”也在旁边吃饭的妻子回道。

“等下亲家他们还会来不?”黄道龙继续问道。

“难说啊,路上那么多稀泥巴。亲家公的话还好说,只要他想来路上那点泥巴是难不倒他的,但亲家母就难说咯!”

……

夫妻二人虽然在吃饭了,可吃的也还是跟往常一样的粗茶淡饭。不管是饭还是菜,亦或是猪肉,都是昨天吃剩下剩菜剩饭,其中的猪肉是已经连续吃了一个星期的。

肉食对于他们来说是很珍贵的,一般一次会煮很多,至少也会足够吃四五天左右的肉食,一直吃到吃完为止才再重新又开始煮。从用柴火将结了厚厚一层包浆的肉外层烧好就得花上最少半个小时多,再加上烧水清洗和煮肉的时间足足就有两三个小时了。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地人才不愿意多花时间这一个星期内分很多次煮肉,直接煮一次就够吃一个星期。

那火炕上已经炖好的大猪蹄子,还是冷冰冰的放在上面,锅盖盖得严严实实的。这一来是这锅猪脚是为下午准备的,二来嘛!之所以还放在火炕上,是为了让里面的炭火余温保持着锅里的温度,不至于下午又要重新热,这样就避免了麻烦又不会败坏了味道。

像猪脚这样在当地比较珍贵的肉食,只有在招呼客人时才舍得煮点吃,要在平时啊,那是很难吃到的,只有在过大年才能美美地吃上一回。

  天空中乌云散去,那灼灼烈日也只剩下一轮残日在洁白的云层中忽隐忽现。晚霞染红了整个天空,这鲜艳的颜色,在黄哓美家所处的那个山峦处显得更加的明显。在夕阳晚霞的照耀下,萦绕在山峦顶的雾气已退之山腰,像是怕被那接近山顶的残阳灼伤一样,但更像是害怕晚霞让自己洁白的色彩褪色。站在远处望去,宛如仙境般。可就在这样的地方,山腰附近平缓地带住着一家人,在这里一住就是好几代人。走进了看,山依旧是那平凡的山,树依旧是那长得歪歪扭扭的树,人却换了一代又一代了。

  “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这句话几乎成了当地人看明天天气是出太阳还是下雨的绝对理由。

张雷同还是继续在早上锄草的那块包谷地里继续着没有完成的工作。虽然没有了中午时分那种炎热感了,地里却无法再穿着鞋下脚了,不然很快鞋上便会沾满厚重的泥土,这厚重的泥土会加大工作的难度,如此一来想要在以往的时间里完成和以往一样的工作量几乎就成为奢望,张雷同只好把鞋子放在地边,赤脚进地里锄草。河沟里的水来势汹汹,却没能像以往一样持续很久都流淌着浑浊的黄色泥土水,就张雷同他们回家吃饭的光景,雨渐渐下大又渐渐下小,直至到出现晚霞后就完全停止了,河沟里的水流也便成了半透明色和透明色的,主流中稍微大一点的水流还没有完全褪去它那狂暴的气息,透明中略带暗黄色,而旁边比较小的支流完全具有支流该有的样子,没有一丝想要和主流去争锋的样子,变成了清澈见底的水流。大雨过后,河沟里一下子多了很多人,老幼病孺都有,占主体的还是小孩和妇女。年壮的基本上都在地里干农活儿,年老的在这样的天气里,除非是哪些需要帮忙照看调皮的小孩的,否则也是不愿意花上过几分钟,走上过几分钟的又滑又稀的泥路来到河沟里的……

张雷同算好时间,看着天边的云彩渐渐恢复了原有的色彩,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叫上吃过午饭后就跑到河沟里玩水的张银和张缺回家了。回到家中王凤鸣已经提前一个小时把猪喂了,正在准备着什么东西。张缺一看母亲忙里忙外的就知道可能又要去那去了,这个时候张银他们是异常高兴的,这意味着他们又可以去其他地方玩了,一般这个时候都会有好吃的,也就是平时不易吃到的好东西。

在王凤鸣收拾的这些东西中,一只猪后大腿,两只猪前腿是张缺他们认识的,至于那包裹在红布里面的东西,他们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知道能被母亲用红布包裹着的东西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比他们所能看到的所有的东西都要重要的东西。否则母亲就不会用红布来将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了。没几分钟,王凤鸣就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得妥妥当当的了。收拾这些东西,现在的王凤鸣早就得心应手了,这已经是她第五个年头做这事儿了,从张银出生的那一年起,她就每一年都要重复着做这件事儿,这事儿可能要一只持续到张银十六岁以后。

看到母亲所收拾的东西,张缺他们便知道是去哪里了,还没等父母说出发,他们两人就冲在前面带路了,但比他们更快的是他家那只跟他们一起长大的狗,看到他们有往那条路去的势头,一个冲刺就跑在了他们前面。张雷同背着三只猪脚跟在王凤鸣后面,王凤鸣只在手中垮了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红布包裹这的东西,还有一些折得规规整整的布匹。

“亲家 来了呀!”听见动静的黄道龙出门一看,还真是自己等了一天的亲家到了,连忙乐呵呵地跑过去接过张雷同背上的背篓,张雷同将背篓递给黄道龙,顺手接过王凤鸣递过来的篮子向屋内走去。屋里摆满了菜品,有一片片瘦瘦的腊肉,有飘满青菜煮的蛋花汤,有洁白的豆花,有周身满是葱花的油炸洋芋,有切成一小节一小节的折耳根,还有那混杂着多种当地补药炖的猪脚……火炕上还煮着东西。张缺和张银没有进屋,一到目的地就跑去找黄晓美他们玩去了,和张银他们一同来的那只狗,一直以来黄贵飞家哪些个拴着喂养的狗就不喜欢它,对着张银他们要尾巴,对着它却是恶狠狠的,要不是拴着的,估计得冲过去把它给咬成几大块。可能是每次它来都要抢食它们的骨头,而张银他们会扔骨头给它们,这样张银他们每次来它们都会摇尾热烈欢迎。

吃放时,单独为几个小人儿弄了一桌,四个大人坐一桌。只要有好吃的,几个小人才不会在意几个大人在一起是否在背着自己吃好吃的,不过他们就坐在离大人们远上一点点的地方,只不过是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吧了,至于吃什么呢,一眼看上去,吃的东西和自己桌上的并没有什么差别,无非就是份量多一点罢了。大人们并不像小孩子那样将手中吃完的骨头直接扔出去给守在门外的狗啃,而是放在桌下一个专门为收集骨头的盘子里。

  这次张雷同他们来到黄道飞家做客,和往几次一样,不是为了别的事情,正是为了张银和黄晓美的亲事而来。几乎都是每年的这个时候来,前后不会差几天。

  五年前,怀着孕的王凤鸣就和黄道龙以及也同样怀孕在身的黄道龙的妻子商定,不管自己这一方生男还是生女,只要各为异性,那就定位“娃娃亲”,也就是指腹为婚了。每一年,王凤鸣他们都会像是列行公事一样都要来一次。这是他们第五个年头来做这件事儿了,东西依旧还是哪些东西,只不过张银和黄晓美都在渐渐长大……

  如此说来张银和黄晓美也算得上是亲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了。最后二人也成为了一家人,生活依旧是平平淡淡,只不过黄晓美来到张银家后,并不是很受待见,就那最初拿定注意的王凤鸣也不是很好待见她。很多年后,黄晓美总是对儿子说道:“要不是你父亲脾气好,我早就走了,没在他跟前了”。

  黄晓美可能直到最后才知道,为啥王凤鸣他们家会在来自己家时,又是带钱又是带猪火腿的,还每年都来一次,张银也是。要是他们都知道最后会发生什么事儿,可能幼时就不会那样两小无猜地在一起玩耍了,可话又说回来,就算他们一开始就知道,那又能怎样呢?在那公路水电都不通时代里,他们拿什么和已成定局的命运抵抗,在那信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里,唯一能够用于对抗的,可能就是自己的生命了。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 序言:七十年代末,一起剥皮案震惊了整个滨河市,随后出现的几起案子,更是在滨河造成了极大的恐慌,老刑警刘岩,带你破解...
    沈念sama阅读 204,793评论 6 478
  • 序言:滨河连续发生了三起死亡事件,死亡现场离奇诡异,居然都是意外死亡,警方通过查阅死者的电脑和手机,发现死者居然都...
    沈念sama阅读 87,567评论 2 381
  • 文/潘晓璐 我一进店门,熙熙楼的掌柜王于贵愁眉苦脸地迎上来,“玉大人,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事。” “怎么了?”我有些...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151,342评论 0 338
  • 文/不坏的土叔 我叫张陵,是天一观的道长。 经常有香客问我,道长,这世上最难降的妖魔是什么? 我笑而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54,825评论 1 277
  • 正文 为了忘掉前任,我火速办了婚礼,结果婚礼上,老公的妹妹穿的比我还像新娘。我一直安慰自己,他们只是感情好,可当我...
    茶点故事阅读 63,814评论 5 368
  • 文/花漫 我一把揭开白布。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火红的嫁衣衬着肌肤如雪。 梳的纹丝不乱的头发上,一...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48,680评论 1 281
  • 那天,我揣着相机与录音,去河边找鬼。 笑死,一个胖子当着我的面吹牛,可吹牛的内容都是我干的。 我是一名探鬼主播,决...
    沈念sama阅读 38,033评论 3 399
  • 文/苍兰香墨 我猛地睁开眼,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场噩梦啊……” “哼!你这毒妇竟也来了?” 一声冷哼从身侧响起,我...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6,687评论 0 258
  • 序言:老挝万荣一对情侣失踪,失踪者是张志新(化名)和其女友刘颖,没想到半个月后,有当地人在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经...
    沈念sama阅读 42,175评论 1 300
  • 正文 独居荒郊野岭守林人离奇死亡,尸身上长有42处带血的脓包…… 初始之章·张勋 以下内容为张勋视角 年9月15日...
    茶点故事阅读 35,668评论 2 321
  • 正文 我和宋清朗相恋三年,在试婚纱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绿了。 大学时的朋友给我发了我未婚夫和他白月光在一起吃饭的照片。...
    茶点故事阅读 37,775评论 1 332
  • 序言: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男人离奇死亡,死状恐怖,灵堂内的尸体忽然破棺而出,到底是诈尸还是另有隐情,我是刑警宁泽,带...
    沈念sama阅读 33,419评论 4 321
  • 正文 年R本政府宣布,位于F岛的核电站,受9级特大地震影响,放射性物质发生泄漏。R本人自食恶果不足惜,却给世界环境...
    茶点故事阅读 39,020评论 3 307
  • 文/蒙蒙 一、第九天 我趴在偏房一处隐蔽的房顶上张望。 院中可真热闹,春花似锦、人声如沸。这庄子的主人今日做“春日...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29,978评论 0 19
  • 文/苍兰香墨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三九已至,却和暖如春,着一层夹袄步出监牢的瞬间,已是汗流浃背。 一阵脚步声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1,206评论 1 260
  • 我被黑心中介骗来泰国打工, 没想到刚下飞机就差点儿被人妖公主榨干…… 1. 我叫王不留,地道东北人。 一个月前我还...
    沈念sama阅读 45,092评论 2 351
  • 正文 我出身青楼,却偏偏与公主长得像,于是被迫代替她去往敌国和亲。 传闻我的和亲对象是个残疾皇子,可洞房花烛夜当晚...
    茶点故事阅读 42,510评论 2 343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