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日记(十七)野蔷薇

每个人的生活,一定会有雨点落下,

某些日子会变得黑暗、哀伤、凄凉;

时间尘封无光,岁月躲不过苍苍,

雨后绵延的艳阳天,终会展现在我们的眼前。


乔晶晶有点沮丧,走出火锅店门口,一滴滴雨点趁着夜幕无情地飘落在电动车上,她早上出门匆忙,忘记带任何雨具。不用说,又是淋雨回家的一天……

“雨不大,坚持到家一定没问题!”乔晶晶自我安慰,顺手从店门口扯两个大号塑料袋,打算套在电动车湿嗒嗒的座位上。

出电梯,右拐,推出树下破旧不堪的电动车,乔晶晶冒雨前行。

非机动车道灌满腥臭的泥水,众骑车人捏着鼻子,抬起双脚驶入平坦的机动车道。晴天里,不觉街道里堵,到了雨天,一辆辆汽车仿佛从地底下冒出来,排成拥挤的车龙,拼命闪着刹车灯,鸣着大喇叭,互不相让。

见缝插针,没伞的晶晶鲁莽地在汽车之间穿梭,差一点被一个粗心的司机撞到,突然又跟对向行驶过来的某团外卖员顶了个头,愤怒的火苗在内心燃起,晶晶毫不客气地冲外卖员大喊:“你没长眼睛吗?不知道骑车上路靠右行驶?”

外卖员识趣地后退,为她闪出一条小道,浑身淋湿,晶晶多渴望此时有一把伞,定格在她头顶的天空……

身边一对没伞的小情侣骑车路过,男孩骄傲无畏地迎着风雨,女孩信赖地钻进他的背后。这一幕,打动了三十出头的乔晶晶,十年前,她和林格刚认识的时候,他总是在某个出其不意的时候,制造幸运与浪漫,下雨天,他就是她的伞,扫除一切阴霾,而现在,他就是她的麻烦,她所有痛苦的源泉。

“不用想,林格一定是以加班为理由,流连于各个酒场牌桌,等他接自己,下辈子吧!”晶晶苦笑一声,不过结婚十年的光景,曾经热恋中你侬我侬的情侣,竟变成抬头不想见,低头不想念,形同陌路的陌生人,婚姻耗尽了热情,留下来的只有不情不愿。

晶晶是个要强的女人,结婚前,因为没有正式工作,她被体制内上班的林格家人百般嫌弃,好在林格宠她,大把大把地为她花钱,从未说过她的不是,认识短短半年,俩人结为伉俪,婚后没多久,晶晶怀孕,辞去了原来高薪的销售工作,养孩子开销大,小两口日子也变得紧巴巴起来。孩子上学后,晶晶像陀螺一样转了起来:她新学一门小手艺,上午早早开店,下午五点又兼职去火锅店帮忙,接送孩子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在了林格身上。

前几年,林格还耐着性子陪伴孩子,辅导作业,这两年,单位效益不好,总是发不下来工资,他以“心烦”为理由,先后沉溺于手机游戏、网络直播中不可自拔,对孩子和自己不管不问,晶晶吵过哄过,收效甚微,索性二人分房而睡,各自安好,互不打扰。后来孩子上了小学,为了接送方便,晶晶在学校附近租下我家一间出租房,周一到周四短住,其余时间回家。

思考着过去的点滴,晶晶已驶入出租屋楼下,昏黄的卧室灯亮着,“一定是栋栋给我留的灯!”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心里的太阳出来了,赶走了所有的乌云和不快,晶晶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顾不得换衣服,她轻轻推开卧室门,儿子栋栋睡得正熟,客厅茶几上、地上,散落着儿子乱丢的玩具,作业本,拖着疲惫的身躯简单收拾完,换上睡衣,她坐在沙发边看电视边等候林格的归来。

“啪!”手中的遥控器掉在地上,惊醒了睡着的晶晶,迷迷糊糊打开手机看一眼时间:12:35,林格还是没有回来,乔晶晶懒得和他生气,关掉了手机,径直走向卧室。

这天,林格一夜未归。

失望攒够了,也变成了绝望。乔晶晶不屑于刨根问底儿打听他的去向,苦心经营的婚姻,于他于她而言,早已处于岌岌可危的处境,任何一条导火索都会导致双方情绪的爆发。

“忍一忍,等孩子长到18岁,我一定要跳出这食之无味的围城。”乔晶晶时常这样宽慰自己,第二天,她跟没事人一样,照旧送孩子,照旧去上班,只是在经过红绿灯行人岛时,看到身边有说有笑的夫妻,心头泛出阵阵苦楚。

眼角有一滴泪水出现,抬头打量天空,密集的云朵推搡着,打闹着,好似在嘲笑她的孤独,绿灯亮起,落寞的乔晶晶拧动电门,缓慢驶向远方。

遍地蔷薇,有不安分探出粉白的头,打量这城市热闹景象的;也有葳蕤茂密攀爬在河堤陡坡两侧,营造出一片嫣红景色的;还有孤独两三朵,像乔晶晶一样,在东风中摇晃凌乱不知未来何去何从的。春天还在继续,生活的小船一如从前。

“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忍一忍就好了。”乔晶晶忍不住掐几朵绿化带里的野蔷薇,别在胸前,嗅着花的香,她加快了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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