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7日阴 拿什么拯救我的咽喉
除了视频中的抑扬顿挫，几十个人屏住了呼吸，正襟危坐。
空气凝聚不散，气温似乎在节节攀升。我浑身燥热起来，喉部的热度似乎要冲出来，痒，难以抑制的痒。我狠命地咬紧了嘴唇，要将那痒咬死在喉咙里。可是，亲爱的，原谅我无法遏制洪水猛兽般的痒，我终于还是咳出声来，惊天动地的一咳，想要把内心的汹涌澎湃都咳出来，把这个平静的世界咳出波澜壮阔。
原谅我的失礼。我极力咬住还在前赴后继而来的痒和咳，起身，走出了会议室。这个平静而燥热的空间，孕育了太多痒粒子，我唯有逃出它的包围，让室外秋风冷雨将我安抚下来。
这是昨天下午的一幕，难堪的一幕。
慢性咽炎。从前的马车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我的喉部的炎症很慢，沙哑很近，洪钟很远，爱的人都快步出我沙哑的呼喊之外。咽部似乎有女娲没有补好的五彩石，狗皮膏药一般紧紧贴着，时刻用一声紧一声的剧烈咳嗽提醒我：小白菜，你要乖，不听话，五彩石掉了，天就塌了，雨就漏了，诺亚方舟都救不了你。
好吧，去医院撕掉这块补丁，让天空自然生长，恢复它的浑圆如意，自然写意吧。朋友建议看中医去。要想妙手回春，中医会给你满意的春天。朋友笑着说。
小淇小的时候，感冒发烧都看的中医，就在中医院旁的小楼，肖医生药到病除，从来都是一剂见效。中医院，倒还真是第一次进。不是给小淇看病，而是给自己。
教授询问了症状，建议做个喉镜。望闻问切发展到今天，已经跟时代接轨，用更科学的手段来诊断了。
半麻。喷枪对着口腔和鼻腔瞄准，喷射。麻醉师嘱咐不吞不吐，在外面长椅上等候叫号。
我紧闭双唇，抬头看向对面墙上：承岐黄业，立华扁功。
这是成都中医院的办院宗旨了。这八个字，像一束光，照在医院的每一个角落。岐黄：岐伯和黄帝，为医家之祖。医学经典《黄帝内经》的主要内容以黄帝、岐伯问答的体裁写成，因而后世即以“岐黄”代称《内经》，并由此引申而专指中医药学、中医药行业。承岐黄业：继承中医药事业并发扬光大。华扁：华佗和扁鹊，是古代的名医，后世常以“华佗再世”、“扁鹊重生”喻指医术高明的医家。立华扁功：通过医生的救死扶伤而造福社会。
我在这八个字的安抚下，心情也变得格外平静。选择中医，或许，就是因为对岐黄之术的推崇，对扁鹊之德的敬仰吧。
“XX，做喉镜了。”白衣天使打断了我的思绪，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在椅子上坐好，抬起头，放松。”天使循循善诱，细长的仪器伸进了我的鼻孔，一点点探进去。
冰凉的触感，细蛇一样向鼻腔奔窜。我背部紧紧靠在墙壁，全身肌肉立即紧绷，双眼紧闭，双手抓在两腿上，臀部微微抬起，脚趾弓起，死命地抓紧了地面。满清十大酷刑开始了吗？我汗毛直立，心提到了嗓子眼。
“放松，放松，别那么紧张。”天使的娇声已经不是鸟语花香。那蛇还在横冲直闯。我脑子里有一双阴冷的蛇眼在鼻腔里一眨不眨。
天使的动作轻缓温柔起来，鼻腔的刺激感不再强烈，我试着让心回归心腔，让屁股落到椅子上，让肌肉松弛，让手和脚舒展，让呼吸平稳，让眼睛睁开。
天使正在微笑。或者，叫偷笑。
“好了。”冰冷的蛇退出了我的鼻腔，天使直起了身。白衣笔挺，光芒是修长玉立的。
“问题不大，炎症，红肿。中药煎服，四副药一疗程。中成药口服。忌辛辣，烟酒。”教授没有龙飞凤舞，打印的方块字不再需要猜猜猜。
与我预想的差不多。心情轻松起来。
遵医嘱，急火煮沸，文火煎熬。从前的世界很慢，今天的世界也可以慢下来。不急不躁，让轻轻颤动的喉部，琴弦一样，抚平山岗和河流，走进风平浪静。
喝一口，苦，是站在四楼的落地窗溢出来的。窗外，墨色如水，窗内，光芒如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