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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是死是活
二人自房间一直待到傍晚,期间,独眼偷偷去厨房取了些水和吃食。
戏楼没了戏梦,也没了看客,整个戏楼变得冷冷清清,大厅内,台上无人唱戏,台下只有一个女子独自买醉。
这女子正是冯青青,她凭着一丝希望,等待昨夜那个在河岸救她的人,但她连那人的相貌都未看清,只凭声音得知,那是个年轻女子。
冯青青拿起酒壶,猛灌了一口酒,辛辣入喉,眼泪也随之溢出,她为自己买了最烈的酒,此刻真想一醉不醒。
独眼站在楼上凭栏处,看了看醉倒在桌上的冯青青,转身回了屋。
天黑下来,屋子里很暗,为了闭人耳目,独眼只燃了一根火折子照明。
她收拾好行装,正准备出门,小丁香忙跟在独眼身后,央求道:“主人,带我一起去好吗?我自己留在这里害怕!”
独眼瞧她一脸惧色,劝道:“小丁香,你见了那个人会害怕的,相比之下,这里更安全!”
“是鬼楼的人吗?主人,有你在我不怕!”小丁香眼神哀求望着独眼。
“好吧!”
独眼应了她,揽着她跃下观景台,然后沿着河岸一路前行,直到发现一盏红灯笼高高挂在木架上。
独眼脚步停在木架下,她望着灯光下的盈盈水波,心中泛起一丝期许。
可紧拉着她衣袖的小丁香身体正微微颤抖,独眼知道她在害怕,于是握了握她的手,可她手心里全是汗。
而此时,一条二层客船已悠悠行至河岸,船头一盏高挂的红灯笼随风微微摇摆,灯笼下出现了一个人,那人一袭黑袍,宽大的兜帽下,隐隐约约露出一张恶鬼般的修罗面具。
小丁香只看了一眼,猛然将头埋在独眼怀中,独眼在她耳边轻声安慰:“别怕,有我在!”
却听那黑袍人轻哼一笑,独眼抬眸,黑袍正盯着自己,“过来!”他声音一如既往沙哑低沉。
独眼便拉着小丁香跳上甲板,而小丁香一直低着头,再也没有勇气看那黑袍第二眼,令她恐惧的不只是那可怖的修罗面具,还有那人周身上下的可怖气场。
黑袍人转身进了船舱,独眼拉着小丁香也跟了进去,舱内空间宽敞,桌椅茶具齐全,布置得像一间会客厅,只是灯光有些黯淡。
黑袍人站在黯淡处,背对二人负手而立,他一开口,声音有些冷厉:“你带着这个小丫头来见我,是忘了鬼楼的规矩吗?”
“我以性命担保,她不会对鬼楼不利!”独眼郑重答。
“呵!”黑袍讽刺一笑,他幽幽转身,用那副修罗面具盯着独眼,随后又转向小丁香。
小丁香被他盯了一眼,吓得身子一颤,忙躲在独眼身后,黑袍似笑非笑道:“恐怕这个小丫头对你并没有那么忠心!”
他话音刚落,小丁香突然倒地昏厥,独眼一惊,一把扶住小丁香,急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她只是入梦了,如果她心里坦荡,会美梦一场,但若她心里有鬼,就是噩梦连连了!”
独眼皱眉,将小丁香扶到椅子上,看她靠着椅背昏睡不醒,既担忧又自责,她一抬眼,冷冷盯着黑袍,“她只是害怕你,而你为了保护自己,竟对她用了摄魂术!”
黑袍人微微一怔,“你为了她在怪我?我为了保护自己吗?哪天你是不是还要为了她杀了我?”
他气而笑道:“我真是笨,让你摸透了我的性子,就一次一次违抗我,哼!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独眼心里也来了气,她没有害怕,反而一个箭步猛然站在他面前,盯着他那张面具,大声嚷道:“你当然敢,你杀了我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可你偏偏像一只猫,戏弄够了才会吃掉!”
黑袍一愣,声音软下来,“原来我对你的好,在你眼里只是戏弄,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他垂眸看她,一张修罗面具几乎贴在她额前,而她几乎可以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声。
独眼闪身躲开他,自顾自在一张椅子前坐下来,沉思了几秒道:“戏梦,在哪里?”
黑袍没有即刻回答,只是默然走到茶桌前,独眼虽然垂着眸子,却警惕他的一举一动,却见他端起茶壶,倒了两杯茶。
他端起其中一杯放到独眼面前,声音沙哑:“你找我,原来是为了戏梦!几日不见,我还以为你是想我了,你有多久没有主动找我了,三年,五年,或许更久吧!”
独眼心中有些忐忑,他并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若说他在生气,可他声音平静,若他没有生气,可他说这番话到底什么意思?
独眼垂着眸,端起茶杯,一口气将茶喝下,继续追问,“你告诉我,戏梦是死是活?”
“他活得好好的,只不过有人要杀他,所以躲起来了!”
独眼听罢,终于松了口气,她垂眸坐在椅子上,抬眼怔怔看向黑袍,黑袍垂眸一笑,独眼便又低下头,黑袍了然问,“还有什么事?”
“我要银子!”
“哦!要多少?”
“一千两!”
黑袍对舱外吩咐:“来人,取一千两银票来!”
城内一处府邸,主人姓刘,曾在宫中供职太医,后来辞官隐退,在城中开了最大的一家医馆。
医馆内院一间房内,柳无意伏在案前,奇门杂类的武学秘籍被他翻了个遍,他面色显得有些憔悴,却根本找不到杀人笛声的破解之法。
那日他在城楼惨败,深受打击,他还从未如此轻易地败在一个人手下。
几日来,他不见任何人,也很少吃东西,只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苦心钻研。
而门外的敲门声已经持续了一会儿,他扔下书,气道:“滚!”
“大人,有亲戚找!”门外的伙计道。
“不见!都说了不见任何人!”
“表哥,是我!”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柳无意皱着眉头来到门前,一把拉开门,门外听动静的伙计差点一脚跌进来,柳无意没有理会他,只看向立在门前的素衣男子。
男子墨发束于头顶,发髻用一块白巾包裹,只见他傻傻一笑,夸张的眉毛微微上扬,唇上一抹短须也微微翘了翘。
然而,热脸却贴了冷屁股,只见柳无意哐当一声关上了门,素衣男子的笑顿时僵在了脸上。
然而,柳无意关门之后,却手忙脚乱起来,看着满屋凌乱,他忙找了一块布将地上的书藉纸张包起来堆到角落,可这样一点也不好看。
他忙又将布包散开,一本一本飞快摞起来,但动作一停还是不满意,唉!不管了,他几步跨到脸盆前,净了把脸,额前垂落的发丝顾不得整理就换起衣服来,换完衣服,他低头闻了闻自己,真后悔忙了几日,没来得及洗个澡。
独眼愣愣站在门外,听着他房间里的声响,以为他因城楼之事还在生气,并不想见自己。
可自己是为了救人而来,是来求他的,她不想轻易放弃,抬手思虑着要不要再敲下门,而此刻,门竟然开了。
柳无意板着一张脸,冷声道:“进来吧!表弟!”
“不去浪迹天涯了?”柳无意一屁股坐在一张椅子上,眼神示意独眼坐在一旁。
“去!”独眼斩钉截铁道。
“那还来找我做什么?是不是鬼楼不肯放过你?”
“不肯放过我的不是鬼楼,是那些憎恨鬼楼的人,但你是例外,你虽然利用我,可我相信你是真心放我走!”
柳无意扬起剑眉,星目含笑,“算你还有些良心,可我也清楚你不会专门来看我,你是有事求我吧!”
独眼拿出那张一千两的银票,放在桌上,“我求你救冯青青,她人在戏楼,你现在就派人将她接来医馆!”
柳无意挑眉不解,勾唇一笑:“据我所知,你同她没有半点交集,你为何要救她?”
独眼摇了摇头,“只是救一个人而已!”
从医馆出来,独眼避开人多的正街,走在偏僻的巷子,细雨不觉飘在脸上,脸上因黏着假眉毛和胡子一阵发痒。
独眼因急着赶回戏楼,揉着脸顶着细雨朝前走,但雨却莫名停了下来。
独眼眼角扫到一抹黑,她冷冷道:“你跟踪我?”
然而,待她回头,那举着红色油纸伞的人,虽然也一身黑袍,但脸上并没有修罗面具,而是一张属于戏梦的绝世容颜。
“戏梦!”独眼一脸惊愕。
“萋萋!看你都湿了!”戏梦笑着,眸光清澈若泉,他抬袖帮独眼擦脸上的雨水,还不忘调侃:“好丑的胡子!”
独眼尴尬一笑,抬手摸了摸上唇,胡子竟然没了,再摸向眉毛,耳边却听戏梦道:“别摸了,擦掉了!”
独眼眉头微蹙,“谁让你擦掉的?”
戏梦手指刮了一下她鼻头,挑眉道:“嘴撅这么高,可以栓头牛了!”他说完笑了笑,拉起独眼一只手便走,笑道:“不过,我喜欢!”
一把油纸伞下,一黑一白两个修长身影,手牵着手漫步细雨小巷。
“你怎么会在这?”独眼问。
戏梦抿唇一笑,“我来找你啊!今天我去了戏楼,发现跟在你身后的那个小丫头在跟一个男人说话。”
独眼心一沉,“小丁香跟一个男人说话?”
“对,她说她的主人你,天黑前会带她出城,还说你们出城以后,鬼楼就会放了一个叫月移的人。”
独眼顿时愣在原地,这些都是自己告诉小丁香的,她本打算出城以后,带小丁香远离此地,找一个没人认识她们的地方好好生活。
难道,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吗?
雨停了,独眼垂着眸子久久不语,戏梦勾唇一笑道:“其实,我也要出城,去上林桃花躲一躲清净,不如,你同我一起去!”
“不,我跟小丁香约好了,她还在等我!”
戏梦便收起油纸伞放到独眼手中,“那你拿着这把伞,必要时可以当作武器!”
戏楼,小丁香抱着包袱坐在桌前,见独眼推门走了进来,她脸色恹恹,似乎很累,手里还拿着把油纸伞。
“主人,你怎么了?怎么才回来?我们该走了,不然城门该关了!”小丁香给独眼倒了杯茶递给她,一脸关切。
独眼没有接那杯茶,她找了块布把油纸伞包起来背在背上,沉声道:“小丁香,我们该走了!”
城门关闭前,二人很顺利出了城,一匹枣红大马载着二人飞奔而去,将城阙高墙远远甩在身后。
暮色袭来,独眼勒住缰绳,转身回望城楼,只见一个女子出现在城楼之上。
独眼勾起唇角,笑意却一闪而逝。
昨夜,她去找他,他说戏梦很安全,她放了心;她要银子,他也痛快给了她;她还要他放了丁剑生的女儿月移,他也答应了,他还说,等她出城之后就会看到那个叫月移的女子。
她觉得一切都妥当了,可以带着小丁香远走高飞了。
然而,独眼坐在马背上,只见四寂荒野,杂草丛生,远处的山在暮色中越来越黑,几棵歪树肆意生长在道边,不知什么惊了树上的乌鸦,乌鸦嘎嘎叫着飞离枝头。
独眼冷冷一笑,高声道:“做什么缩头乌龟,出来吧!”
“哈哈哈……鬼楼女子果真胆量过人!”说话之人正是丁剑生,他从杂草中现身,身后跟着林清觉和一众山庄弟子。
“丁庄主兴师动众,所为何意?”独眼眼神凌厉。
丁剑生狡猾一笑,“我剑客山庄与鬼楼从来势不两立,你识相的话,下马束手就擒,以免受皮肉之苦!”
他话音未落,小丁香慌忙从马上跳了下来,她大声喊着:“不是这样的,义父,你答应我的,只要我留下,你就放她走!”小丁香喊完,已经站在独眼和丁剑生之间。
独眼一时心沉似海,她冷冷闭眸,再睁开眼,恨铁不成钢道:“小丁香,你为什么这么相信他?为什么这么傻?”
小丁香回头泪水已经涌了满脸,她垂眸不敢看独眼,哭道:“我答应做内应,他们才肯把你从地牢里放出来!”
小丁香哭着又转头看向丁剑生,“你为何对我一次一次食言,爹!”
丁剑生一怔,“你叫我什么?”
“你不敢承认吗?你姓丁,我也姓丁,我不是傻子,就算你一次一次利用我,我还是想留在你身边,可你呢?”
然而此时,却听一人拍着手哈哈笑道:“好一对父女,要不是你们配合得好,这鬼楼之女怎会被骗得团团转,还有手到擒来的花灯铺子和客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