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溪见是上次在离阳救的那位姑娘,实嫌麻烦,捂着脑袋,躬着身子缓缓转过身去,轻轻迈着步子就要跑。却未想到那姑娘更为迅速,一个箭步冲上来,狠狠抓住连溪的衣袖:“大叔...”连溪一听这个称谓,满目喷火,一把甩开她,用眼睛死死盯住她,缓缓说道:“你.才.是.大.叔!你们全家都是大叔!!我才二十出头,看不出来吗?!”
那姑娘眨了眨眼睛,竟然哭了,用泪颤的声音说道:“呜呜...奶奶明明告诉我大叔是对人的尊称嘛...外面果然好多坏人...掌柜的是坏人...大叔也是坏人!呜呜...”
连溪面部抽搐,这拎着酒的手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就那么悬在半空中,总让人感觉七上八下的,似乎是想了很多安慰的话,最后终于想好,讪讪的来了句:“那个...要不,你也喝一口?”瞬间,哭声将房子也震得摇晃...
连溪实在是受不了了,不论在剑霞谷还是不归峡,相处的都是一群老爷们,几时见过这种场面,索性挠了挠头,掏了几两银子给掌柜的,转身就要走。这时,却从背后传来掌柜的幽幽的话语:“这姑娘前后吃了十几两的饭菜,你明显是这姑娘的相公,就给这些就想走吗?”
连溪冷汗直流,猛一转身,很严肃地质问着掌柜:“我?我是她相公?!你不知道能不能别血口喷人!”而后又忍不住转头对那姑娘说道:“喂!我说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能吃啊?”那姑娘本来正哭着,听了连溪的抱怨突然眨了眨眼睛停住了,而后看到连溪凶神恶煞的样子突然“嗝”的一声打起嗝来,用还残留着哭腔的声音说道:“人家 ...嗝..好几天没吃饭了啊...前些天...嗝...盘缠被坏人抢了...”
连溪默默地留着冷汗,挣扎了好半天:“哎呀呀,不管了,死就死了...”说罢丢给掌柜的二十两银子,拽着那姑娘向门外走去:“你给我听好了!我要去太平镇办些事情,这期间你就跟着我好了,到了太平镇你就找个好人家嫁了吧,不许再烦我了!还有,要跟我学武功的事是完全没有可能的,这念头你还是趁早打消了吧!”那姑娘,努了努嘴:“可是...”连溪立即打断:“没有可是!”那姑娘讪讪的不说话了..
夜晚,两人抵达一个叫清泉村的地方,连溪看天色已暗不见路,就转头跟那姑娘说道:“喂!咱们今晚在这留宿一晚,明天再走吧。”那姑娘皱了皱眉眉头反抗道:“人家有名字的,才不叫喂!我叫宁彩儿!嘿嘿,好听吗?”连溪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切...一般般咯...”
连溪敲了敲一户农家的门,过了一会,一个老公公慢慢把门打开:“请问...你们这是?”连溪连忙行礼:“老人家,我和这位姑娘想在此留宿一晚,不知可否方便?”那老公公点了点头,敞开了门:“请进吧,寒舍屋小,两位不嫌弃就好..”连溪再次行礼,慢慢进到屋去。这时,一个老奶奶也拄着拐杖从内屋出来:“原来是有客人来了...真儿还没回来,老头子你去给客人沏杯茶吧。”连溪连忙摆手:“无妨,老丈不必麻烦,我们只是留宿一晚,明天就走。”老公公点了点头,也进到内屋去了。
不一会功夫,连溪就打好了草席,这时房门被打开了,从外面进来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见了连溪二人很惊讶。两个老人家也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出来望着小伙子:“真儿回来了...这二位是今晚在此留宿的客人...你不必诧异,怎么样?今晚先生又讲了什么?”那小伙子点了点头:”先生今晚又讲了长安的故事 ,说长安城的文人都歌诗三百,歌尽天下悲欢,孩儿估计今晚又会梦到长安,心向往之啊!一会儿去内屋再跟娘讲。你们先进去吧...我跟客人打个招呼。”
那小伙似是学着文人,双手合之便拜:“在下叶书真,有礼了...”连溪看着他那别扭样,没忍住笑了笑,轻轻抬拳道:“连溪!有礼!”宁彩儿也学着连溪的样子,声音压得很厚很低:“哼...宁彩儿,有礼!”说罢,还用胳膊轻轻怼了怼连溪,低声道:“原来大叔名字叫连溪呀...也很一般呀....”连溪保持着笑容,嘴角却不断抽搐...
叶书真似是想到了什么:“对了,两位明日准备动身去哪里啊?”连溪有点纳闷:“我们要去太平镇,怎么?” 叶书真似是很期待:“那是不是会经过长安?”连溪点了点头。叶书真突然变得很兴奋,可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变得闷闷不乐,垂头丧气地回屋去了。
夜半时分,连溪耳边响起风声,过人的警觉性使他立刻翻身而起,执剑出鞘,没想到是那两个老人家,还把那老公公吓得摔倒在地。连溪暗骂自己小心过头了,连忙不好意思地扶起老人。同时又是不解地挠了挠头:“二位老人家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
那老公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瞅了一眼老婆婆似是下定了决心:“打搅你睡觉,真是不好意思,但是我们老两口,实在是有事相求...是这样的,其实,我俩膝下无子,真儿是二十多年前我俩在村口大树那捡到的,那时心里不忍便将真儿抱到家中抚养,没想到一养就是二十年 。可是,家中贫苦,一直都没能让真儿过上好日子,反倒是真儿总是照顾我们俩,真儿唯一的爱好就是听村里的先生讲故事,那先生年轻时去过长安,肚子里墨水也比较多,真儿确实跟他学了不少,但是心中也越来越向往文人之都的长安,我们俩实在是年迈,身体不太好,没办法陪他去,两位去的地方经过长安吧,我们老两口在门口听得清楚...真儿那兴奋的面容,也看得清楚...我们不想看到真儿垂头丧气的模样...心疼...让真儿跟着我们受了一辈子的罪...到最后,说什么也要满足真儿的这一心愿,明早我跟真儿说,只是希望你能答应带着他...”连溪颇为动容,沉默着点了点头。
第二天早晨,叶书真正要跟老人打洗脸水,却被老婆婆拦住了:“真儿,我昨晚上跟隔壁小翠她家说完了,以后有她照顾我们老两口,你想去长安,就去吧,不用放心不下。”叶书真停顿了一下,继而笑道:“娘,你说什么啊...您二老没了我哪行...”
老公公吹了吹胡子,用拐杖打了叶书真一下:“你这臭小子,好像没了你,我们俩活不下去似的,想当年我可是力大无穷,三头牛都没我力气大!”
叶书真不禁笑道:“您也说了...那不是想当年嘛...”老公公眨了眨眼睛:“你...”老婆婆笑了笑,摸了摸叶书真的头:“真儿...你去吧,我和你爸爸也需要点两个人自己的时间啊...不用担心我俩,小翠那孩子你也知道,细心的很,没准比你照顾的还好呢,孩子,你呀,就尽管放心的去吧,人家也答应会带着你的,这次不去,,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叶书真沉默了好半天,才看着二老,不舍得轻轻点了点头。
在村头边,叶书真三步两回头,走了好远好远,直到看不见村子的方向。然而,才仅仅过了半天的时间,一颗少年之心的喜悦便完全冲淡了分别的不舍,不断地哼唱着:“长安城有人歌诗三百,歌尽了悲欢,哈哈...”
一旁的宁彩儿也追着蝴蝶,嘴里不断地哼唱着:“啦啦啦啦啦...”连溪翻着白眼,心想:“这去的是太平镇,就不能让我耳根子也太平一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