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两天没有去医院了,那天当我再次出现在医院二楼204房间的时候,看到的是一把锈迹斑驳的锁挂在门上。
我的心不禁一阵慌乱:不可能吧?我真不敢想像那个结果,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也许转移到别的房间了吧,两天前的晚上还能和我说话,我安慰着自己。怀着一种矛盾的侥幸心理,我去了楼下护士站,我急切的甚至有些带哭的询问办公室里的所有人,204房间的人,去了哪里了?你们谁知道呀?
一位年轻的护士听完我说的话,立马放下手中的笔,轻轻的走到我眼前说:“204房间的那个女的昨天她走了!你是她的亲人吗?唉!挺可惜的,那么漂亮和年轻的女人。”她带着惋惜的口气和我说。听到这话,我怔怔看着她的脸半天,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苦瞬间变成了哭泣,泪水情不自禁的顺着我的脸颊留下来。“她走的很安详,没有痛苦,穿着她早选好的裙子,很漂亮,其实,我也很难受,和她朝夕相处的这段日子,感觉她是一个很善良又很漂亮的人,太年轻了,真可惜”。小护士一边安抚着我,一边送我出门。说实话,母亲走的时候,我也曾无数次流泪,而今,她的离去让我再一次经历一次悲伤。
她是我的一位同事,也是和我相处近合得来的朋友。她是后来从别的厂里调过来的。别看她来得晚,因为兴趣爱好和习惯相似,我和她很快惺惺相惜走到一起,我和她成了无话不聊的密友。
从我们两个人分别交男朋友起,到她的离去,我们相处了近十五多年。
不管从衣服选择上,还是从人际交往上,她都给我不少的帮助。而我也在孩子的教育方面还有和婆婆如何相处上给她提供了很多建议。
她带给我很多生活乐趣,她教会了我:从怎么做泡椒鸡爪,到怎么做泡菜,还有学吃她家乡的味道腊肉,她让我虽生长在山东却依然尝到了异乡的气息。
她不是一名纯正的四川女子。她父母曾是部队高级工程师,父母退休后,四川是她父母最后的落脚地,却不是她的真正的故乡。爷爷奶奶都在湖南居住。她出生在湖南,很小就随父母迁居来到四川,从小学一直到高中毕业。高中毕业那年,恰巧我们山东这里去四川招生,她怀着对山东的好奇和向往,报名来到了山东。然后我就认识了她。她的这些经历都是后来闲聊告诉我的。
四川独特的气候和饮食习惯滋养着她并赋予了她特有魅力。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一个清气女生,这是她给我的最初印象。
她特爱吃辣椒,在我们同事之间众所周知,即是吃水饺也要蘸辣椒油,早晨喝的面汤也要加辣椒,辣椒成了她不可替代的食物了。都说辣椒是四川的象征,看来名副其实。
记得有一次过年,她约我去家里玩。刚坐下,她就端出一大盆亲手做的泡椒鸡爪和一大盆泡椒猪脚让我吃,这酣畅淋漓的架势,让我目瞪口呆,我很吃惊她对辣椒是如此痴爱。
她的穿衣打扮别具风格,有个性却不张扬,曾让我们羡慕不已。许多人争相模仿,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令我着迷,吸引着我愿意和她交往。
随着年龄增长,也随着她对山东的感情越来越深厚,她已经慢慢爱上了这里,她也喜欢上我们这一群人了。
她在这里也遇到了一个很爱她的男友,志同道合让他们很快走在一起。
纵然后来,父母让她辞职回到四川,她却愿意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执拗地留在山东。她又一次选择远离了她的家乡。从此开始,她将自己的根彻底的留在了山东。
她和男友结了婚,有了他们爱情的结晶。她们这些远在他乡的人,厂里都安排探亲假,三年一次,当时我都羡慕过这种待遇。随着年龄增长,她的每次探亲假都让她恋恋不舍。看来故乡还是让她神往不已。
她曾对我说过,年轻的时候没有慎重考虑,一腔热血的来到山东,现在想来自己太自私。父母一年比一年苍老,这么远,自己无法经常回去看老的,有些遗憾和失落,即使经常给父母寄钱和吃的东西也替代不了愧疚的心理,幸亏还有姐姐和哥哥在父母身边,但是她仍是觉得愧对自己父母。每次和我们絮叨过后,还是精力旺盛的去上班了。路途遥远,无法经常回去,已成了她生命中的最疼。
随着我母亲的离去,她也因无法经常在母亲身边尽孝,我们俩都渴望拥有母爱。我们两个人每每谈起母亲的话题时,都会变成沉默,最终也是相互支持和鼓励,一直坚持走到那一年可怕事情在她身上发生。
不记得哪年了,她和我们同事说,她下班去打针,说是过敏痒痒,我们也没放在心上,直到半个多月了听说还在打针,我们就觉得不应该了,哪有打这么长时间的吊瓶的?去青岛查查吧。我们都好心提醒着她。
她借着去青岛旅游的时候,去查了一下,当时医生问她的话却没有引起她足够重视,问她的胃怎么样,她仍是没往心里去,以至于耽误了治疗的时间。过后想想,医生当时那样问是经验之谈,我们看问题太轻率了。
有一天她来上班,脸色不好,我还问了她,怎么回事,她说晚上肚子疼,吃了止疼药才睡着,不过很快又有些疼。估计止疼药不管用了。
她希望坚持工作,说有事忙着不怎么疼,我们却感到事情的严重性。临近中午的时候,她最终疼的受不了,打电话让她对象带她去了医院,从此她再也没有回来,这可是当时我们都没有想到的结果。听说她当时就住了院。第二天又转院去青岛检查出胃癌晚期转移了。
在青岛住院的时候,我和女儿一起去看过她,看到我们到来,她感动的哭了。她让我女儿加她女儿的微信,我深知其意,直到现在女儿还一直和她女儿交往。
从那一时刻起,一个远嫁到山东的四川女子再也没有回到我们中间,她将自己的生命留在了这里。她走的时候,正是春天,正是丁香树开花季节,除了她的丈夫还有一个上高二的女儿陪在她的身边,没有别人。
而我也因为有别的原因没来的及送她最后一程。远在他乡的的哥哥和姐姐也因她父母病重没有顾得来看她最后一眼。期间,她的哥哥姐姐在得知她得病以后,曾派代表过来看过她。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自己也曾想过,自己和她在一起工作过,相处也不错,她留给我们很多美好的回忆,又到春天了。
透过办公室的窗户,看到我们院里已开花的一颗颗丁香树,我再一次想起了她,她生前很喜欢这种花,多次在这种开花的树下留影。闻着淡淡的花香,想起和她曾经的过往,她的音容相貌会在不经意间常浮现在我眼前,就让这散发着清新香气和这美美的丁香花给远在天堂的她一个问候吧。她走的时候是在春天。我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