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相聚
我和倪妮两个人往出站口走。马路对面有一排公话亭。我从包里掏出电话薄，对着于风早先抄给我的号码，给于风宿舍去了电话。电话通了很久才有人接听，他们室友说于风去北戴河了，可能要过几天才回得来。我立时很泄气。
面对北京城来来往往的车流，我陷入了茫然。对于像我这种从小没见过大世面的农村少年来说，北京城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我看着手里的地图，有点不知所措了。
“不然先找个地方住下，然后等于风回来吧。”倪妮看着我的囧样说道，“钱，我有。”我抓耳挠腮，看来只有先这样了。
我和倪妮在一条胡同里七拐八弯，一连找到几家旅馆，都说满员了。后来在巷子深处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找到一间不怎么起眼的旅馆，登记的时候，剩下最后一个标准间。这下，轮到倪妮囧了。
“不然再找找看吧？”倪妮四下张望。
我一听差点累瘫到地上：“还找啊？坐一晚上硬座不累啊?出门在外的，将就下吧。”
“一间房子怎么住？”倪妮有点犹豫。我不怀好意的讪笑说一间房子不是更省钱吗？
就这样，在经济利益的驱动下，倪妮勉强同意。
服务员带我们上楼看房子。我说床大睡着舒服，就这个了，very good！倪妮杏眼圆瞪，白了我一眼。
我见状连忙摆手：“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床大，你一个人睡着舒服，我打地铺，打地铺。”我一边比划着讨好倪妮，一边把行李简单归置了一下。
“饿了吧？”我问服务员要了一壶热水，准备泡面。火车上一宿没阖眼，早困得七荤八素。我们一人吃了一碗泡面，我胡乱打了地铺，倪妮床上我地下，俩人仰头睡了个昏天暗地。
醒来时，已是下午三点。八月份的太阳，照得房间里明晃晃。倪妮对着墙上的小镜子一丝不苟的梳头。认识倪妮这么久，她做任何事都特别认真。不像我毛毛躁躁，拿我妈的话说就是像有八个鬼跟屁股后边撵，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我靠在椅子上望着倪妮的背影，忍不住想入非非：我和倪妮结婚了，倪妮变身贤妻良母在厨房做饭，我下班后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我们像寻常夫妻那样，享受温馨的家庭生活，三岁的小儿子在旁边尽情玩耍。。。我沉浸在美好的白日梦里。
倪妮喊我出门，一连叫了几声我才回过神。
“想什么呢？”倪妮看着我。我被问得有点不好意思。
“没、没什么。”我一边说，起身往门口走，生怕被倪妮看穿似的，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我下楼用小旅馆的公话给于风寝室去了电话，让他们室友在见到于风后来，麻烦转告于风叫他到小旅馆一趟。
“就说他家里来人了，对，他爹来看他了！”我留了小旅馆的确切地址，还有座机号码。
我和倪妮在小旅馆待了三天，怕于风忽然来找，哪也没敢去。第四天头上，一大早还在睡梦中，隐约听到楼下喊接电话。我起床迷迷瞪瞪的下楼，电话是于风打来的。
“你丫终于回来了！赶紧来面圣！”我冲着听筒大声道。
挂了电话，我和倪妮一直等到差不多快傍晚，于风才慢吞吞的从学校来到小旅馆。见到我和倪妮，于风并没有想象中的惊喜，反倒像是受了惊吓。我和倪妮的到来让于风措手不及，看得出他对我和倪妮忽然跑来北京倍感意外。
“出什么事了？你们怎么来了？”于风喵了一眼倪妮，问我道：“我爹呢？”
“爹你个头！不这么说能这么快见到你丫！”
“你们。。。。。。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啊？”我嬉皮笑脸，“你丫磨磨唧唧什么呢？要请吃饭也犯不着这么赶巧，早点来能死啊！”
“路上堵车，北京的交通你又不是不知道。”于风嘟囔着。
“我怎么知道。来北京对我猴子来说，那是大姑妈坐轿，头一回，不像某些人，满世界疯跑，玩得够嗨呀！”我说的是实话。
“也不知道跟谁去的。说，是不是和一女的？”我幽幽的说，阴阳怪气。
于风皱皱眉。大家忽然都不说话了，气氛有点尴尬。我吵着吃饭：“快点找地方吃饭吧！再不吃就要饿死了。”
于风骂我是饿死鬼投胎！
“敢做对不起倪妮的事，我猴子保证做鬼也不放过你。”我比划着。于风尴尬的笑笑，表情有些许不自然。于风问我们晚上想吃点什么？
“吃什么？倪妮，你想吃什么？”我转头问倪妮。
倪妮猛地抬头，一副忽然被惊醒的样子。从于风进屋那一刻，倪妮好像都不敢正眼看于风。于风呢，也好像在刻意回避倪妮。
三个人出门左拐，巷子口有家馄吨铺，于风正要抬腿进去，被我拦住：“就这个啊？我们大老远来一趟北京，你就打算拿馄饨打发我们？一点肉腥都不沾的你葛朗台啊！”我一通奚落。
“你这张嘴，只有到吃饭的时候才能堵住！”于风笑道。
“那也是拜你所赐！”
“哟，吃火药了，火气这么大，对社会不满啊？”
“主要是对你不满！于风你丫现如今架子够大啊！我们大老远进京一趟，不说出城迎接，竟然让我们等了你整整三天才现身！害我和倪妮吃了三天泡面，满嘴燎泡的你说能不火大？”我连珠带炮。
“说吧，你想吃什么？”于风自知理亏。
我看了倪妮一眼：“烤鸭，北京烤鸭，哪正宗去哪。”
于风没辙，只好说行吧，烤鸭就烤鸭。
我们坐地铁去前门烤鸭。一路上灯火通明，各种广告牌铺天盖地，首都不愧是首都，政治文化的中心，连迎面吹来的风都和别处不一样，显得特有味道。
我按老习惯要了一打啤酒，于风点了烤鸭还有几个凉拼。落座后，我问于风大家有多久没聚在一起吃过饭了？最后一次怕还是在二中旁边的旧时光饭馆吧？有三年了吧？三年。我伸出仨手指头跟于风眼前晃悠。于风没吭声。
几杯酒下肚，我有点上头，说话愈发口无遮拦起来。
“我还记得倪妮最爱吃的是番茄炒鸡蛋，每次我们的必点菜品。还有你，于风，不够意思，回回你请吃饭我埋单。可是兄弟我愿意，谁让你是我大哥呢！小弟为大哥两肋插刀都不在话下，何况区区几顿饭！”我抓起桌上的啤酒往嘴里送，空杯，我嚷嚷着：“酒呢？首都人民没酒了吗？上酒！”
倪妮在一旁劝我少喝点。
“今儿个高兴，谁也别拦着我。酒去哪了？拿酒来！”我站起来，冲老板叫嚷。于风开了一瓶酒给我倒上。
“喝！大家喝！今儿个高兴，不醉不归！”我端起酒杯，仰起脖子咕咚咕咚一通猛灌。
酒壮怂人胆。我仗着酒劲，话也更多了：“于风看在我叫你一声大哥的份上，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你丫做事忒不地道了你知道吗？不地道！”我看着于风，于风坐着不动。倪妮在旁边拽拽我：“猴子你喝多了。”
我甩开倪妮，接着说：“于风，有些话倪妮不说可是我要说。倪妮既然是被我撺掇来的，我猴子就有义务站出来替倪妮说句公道话。”
“倪妮她心里头苦！苦你知道吗！”我使劲捶捶胸脯，“这里头，她苦！”
于风低头不语。
“她不说你就当真看不出来吗？非要她说出来吗？”我眼睛充血，盯着于风。
倪妮坐在一旁，默然的把眼睛垂下去。
“三年了，三年！倪妮为你吃了多少苦头！你问过吗？”我一拳砸在桌子上，动静有点大，惊得邻座全都看过来。于风默不作声。我说于风你还没看出来吗？倪妮是个好姑娘，你丫别辜负了！你丫会后悔的！”
我其实还想说你丫不想要了吭声，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