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屋(二)

空屋(一)

其实读到这儿,我已经在暗自猜测,作者笔下的空屋,可能像我幼时的那些想象一样,只因孩童的世界太窄小,从大人那听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再加上自己的揣测,自个吓自个罢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作者的空屋也会像百草园里那些关于美女蛇与人形何首乌一样,归于童年的子虚乌有。

果真,大一些的时候,作者随父亲去后院这空屋里拿东西,被迫第一次走进这“鬼怪”的世界。

他看到了什么?

“一间静得要死的素雅的小书房;几架子书,一个书桌,一张小床,一个带椭圆形镜子的小衣柜。屋里的主人好像突然在某一个时候离去——桌上的铜墨盒打开着,床上的被子没叠,地上的果核也没清扫,便被时间的灰尘一层层封闭了。”

这是作者第一次紧贴在父亲身后,胆战心惊的发现,竟然和他生来对空屋的所有猜想都截然不同。

没有骷髅、白骨、血手印和任何怪物,厚厚的灰尘把一切物品都陷没并凝固在逝去的岁月里。

“灰蒙蒙的,看上去像一幅淡淡而又冷漠的水墨画。”

原来如此!只是一间普通的空屋。但为何就会让人这么害怕呢……

作者特意提到灰尘,屋里有厚厚的灰,无人打扫。

“灰尘是时间的物质。它隔离人与物,今与昔,但灰尘下边呢?什么东西暗暗相连?”

显然,人们对空屋的过往都忌讳莫深。

这房子久无人住,没有活人的气息,连物品也都死掉了,呆在那儿自己竟然会开裂、脱落、散架、坏掉……。

人旺而物荣,人灭而物毁。

“只见这书桌前的座椅已经散成一堆木棍,有如零落的尸骨;蚊帐粉化了,依稀还有些丝缕耷拉在床架上,好像吹口气便化成一股烟;头顶上双股灯线断了一根,灯儿带着伞状的灯罩斜垂着;迎面的几个书架最惨,木框大多脱开,上边的书歪歪斜斜或成堆地掉落在尘埃里……”

作者着力展现在读者面着的空屋,并不空,应是有人在此居住过,桌椅、蚊帐、床架、电灯、书籍,一应俱全。只是走的匆忙,旁人又不知是什么原因,未对这间屋子进行清洁养护,才让它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很快,作者就以一种极生动的方式为我们介绍了空屋的主人。

忽然,吓我一跳!什么东西在动?那椭圆镜子里的自己?鬼!我看见了一个人!我的叫声刚到嗓子眼儿,再瞧,原来是墙上旧式镜框里一个陌生的男青年的照片——他隔着尘污的玻璃炯炯望着我,目光直视,冷冷的,有点怕人。“

他是谁?

这空屋原先的主人吗?

作者可从来没见过这个梳中分头、穿西装、领口系黑色蝴蝶结的人!

他现在在哪,是不是……早死了?空屋里那些吓人的动静莫非就是他的幽灵作祟?

这一段文字又回到了最初惊悚的气氛,读者隐约觉得,空屋里大概锁着一个悲伤的故事。

父亲从空屋拿了里面的一盏台灯和字典,把那铜墨盒和铜笔架留给了作者。虽然他并不情愿。

此行未解开心中的疑惑,反而有了更多的未知,最后母亲拗不过作者的追问,说出了空屋的秘密。

原来,墙上那照片里的青年确实早已死去。他竟是作者的堂兄!在上大学时,被他痴爱的女友抛弃,疯了,死了。

作者对空屋的了解又进了一步,虽然他对这位堂兄全无印象作者三岁时已然去世,但对爱情的历害却有了一点点恐怖的印象。

虽然对鬼怪的幻觉与惧怕随之消失了,但作者仍不肯再走进这空屋。

读到现在,我们才明白作者家人对空屋的漠视,既有对死亡的恐惧厌恶,也有对亲人的痛惜怜悯,就让一切像他生前那样吧,不,就让屋里的一切东西陪着那可怜的魂灵。

“堂兄心中曾经承受和不能承受的是些什么?这空屋里的一切都不曾给他一点牵挂与挽留啊!“

“这是个无情的空间,一如漠漠人生。“

所有的迷题都解开了,作者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用那台灯、墨盒和笔架。尤其当那台灯在父亲的书案上亮起,一看这惨白清冷的灯光,作者心里便禁不住打个寒噤。

“世界上所有台灯的灯光都有一种温情啊。”

那屋里头的东西,似乎都是冰冷的、不祥的,像一堆尸骨。

至此,空屋的秘密讲完了,故事也从一开始类似于孩童的玩闹的基调,慢慢变得沉重,让人惋惜。

作者用大幅笔墨来描写第一次进入时看到的影像:破旧开裂的家俱,碎如粉尘的蚊帐,厚厚灰尘的书籍,虽然破败,但一应事物的描写让读者强烈感到,这个空屋原来住着人,是一个喜欢看书,有铜墨盒和铜笔架的人。

因为这个人的离去,屋里的物件与时间一起封存,像是怀念,也似祭奠,直至最后的灰飞烟灭。

空屋的主人竟是家里的亲人,未曾谋面的堂兄被藏在了记忆里,留在了空屋里。作者根本无法想象他有什么经历才会疯掉,死去。他惋惜亲人的早逝,也不知道该恨谁,就迁怒于空屋中没有给堂兄带来生之希望的这些物件,那里成了一个令人窒息的空间,不该在出现在任何人的生活里。

他说,他决不会再踏进空屋。

空屋的第二段故事讲完了。

没错,还有第三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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