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大结局

  王彩玲走进楼道的时候，有意地放慢了脚步。楼道里嘈杂依旧，一楼有电视的声音从缝里中飘出来，有小提琴初学者在发出类似锯木头的噪音，四楼的一对夫妇在不知道因为什么在疯狂地争吵。

她走到自己的出租屋前，里面灯是黑着的，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王彩玲颤抖着手从包里掏出钥匙，缓缓转动。开灯后，听到开门声响跑过来迎接她的是小狗豆豆，豆豆亲热地摇着尾巴，围绕着王彩玲的腿转来转去。王彩玲蹲下身子，把豆豆抱起来，用脸颊贴住豆豆毛绒绒的小脑袋。豆豆也亲热地用舌头舔着王彩玲脸上流下的泪水。

等王彩玲换好拖鞋，准备进自己卧室时，她才无意中看到一直悄无声息坐在沙发上的林骁。她心中一紧，手中的包落到了地板上。

林骁从沙发上起身，走到王彩玲面前。把包从地板上拾起。递给脸色苍白的就像一张纸的王彩玲。王彩玲迟疑了一下，才缓缓把包从他手中接过，她的手冷的就像一块冰。

“彩玲，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吗？”

 王彩玲沉默，没有回答。

“你可能不知道，”林骁缓缓说道：“我真正开始对你有好感，就是那次在宾馆以后，那次，你喝醉以后，在宾馆大厅抱着我哭的稀里哗啦，我把你带到宾馆以后，收拾干净，看你哭累以后，就像一只小猫在被窝里缩成一团。我当时就在想，这个平日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姑娘，心里到底藏了多少委屈呢？”

王彩玲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声不响，大颗的眼泪沿着下巴滑落到地板上。

“我在离开前，准备从床头拿走自己的外套的时候，醉梦中的你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抱在胸前死死不放，我在耳边劝你把手放开的时候，你嘟囔着说，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害怕。”林骁摘下自己的眼镜，用手擦掉从眼角流下的泪水。

“于是，我就安慰你，不要怕，我今天就在你身边保护你。我本来只是想帮你擦掉脸上的泪痕，但是我忍不住，在你的脸颊上吻了你一下。”

王彩玲有些忍不住心中的波澜，在餐桌前坐下，用双手捂住脸颊，任凭泪水在指尖渗出。

“所以，当我知道你要招室友的时候，我在同事那里打听到你的住处，惴惴不安地找到你，问能不能和你住在一起，在这个时候，我还是分不清我到底是喜欢你的欲望多一些，还是想保护你的欲望多一些。”

“好了，不要说了。”王彩玲含着眼泪抬起头来。

“彩玲，你愿不愿意嫁给我？我会努力成为一个好丈夫。”

“你不会娶我的。”王彩玲努力平复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变的冰冷。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我？”

王彩玲擦掉眼角的泪水，侧过头，没有回答。

“我知道我胖，相貌平平，做事不靠谱，情商低，学历一般，家境也一般，但我知道爱一个人最基本的原则是不让她受伤害！”林骁怒吼道。

王彩玲含着泪水，仰头望天花板，四楼那对夫妇的争吵还是如火如荼。各种粗鄙的词汇如同刀子一般扎的耳膜生疼。

“林骁，你知道我其实也特别特别喜欢你，你对我的保护，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王彩玲颤声说道：“和你在一起生活，你会让对方感受到每一天的日常生活都很美好，你虽然不太会收拾房间，但是你做的菜特别好吃，你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并且找到解决方式。而且你每天都很努力。”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林骁双眼通红，紧紧盯着王彩玲的双眼。

“因为，我害怕永远的失去你。”

“因为害怕失去我，所以才拒绝我？”林骁不怒反笑：“是这个缘由吗？这个理由有什么说服力吗？”

“你不明白这种感觉？”王彩玲有些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你不懂得，你不明白当幸福触手可及，却瞬间化为泡影的那种痛苦，你在幸福时分做的所有承诺和美丽憧憬，都会在那一瞬间变成无数把嘲讽你的刀子，你之前的幸福感越强烈，你受到的伤害就就会越残忍，你躺在床上，整夜整夜睡不着，你怀疑自己到底是在哪里做错了。但是你永远找不到答案。你越想忘掉那些事，那些事偏偏就像飞驰的地铁一般在你脑海一遍遍呼啸而过。”

“所以你因为不想被拒绝，所以选择了先拒绝别人是吗？”林骁冷笑。

“不，你不明白，林骁。”王彩玲抽出一张餐巾纸，把眼镜上的雾气擦拭干净；“你并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可以感受到你的温度，我也无法拒绝被你吸引，但是我明白，距离太近是危险的，所以我总是在努力地保持和你的心理距离。我很多次都控制不住想去吻你的冲动。”

“你是在刻意和我保持朋友的距离？”

“是，”王彩玲沉声说道：“因为我相信，太炽烈的感情是危险的。越炽烈，持续的越短，而我们之间的感情明显属于太容易过火的那一种。”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我不能给你说，”王彩玲痛苦地摇头：“我上一次恋情失败，原因之一就是因为我向对方说了那件事，并不是所有男人都愿意接受的，虽然很多人都在安慰我那不是我的错，但是我知道，我在这件事中并不是完全无辜的。”

“到底是什么事？”林骁逼问。

王彩玲只是摇头，许久，她才控制住情绪，对林骁问道。

“林骁，我们还能不能继续做朋友？普通朋友也好，恋人未满的那种也好？” 

“我们回不去了。”林骁颓然坐在沙发上，他用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头发：“我会尽快搬走，我会提前帮你预交三个月的房租。如果可能，我也许会尽快办理离职。”

“为什么林骁？”王彩玲再次泪如泉涌。“为什么？”

“因为我不能和一个我深爱过的人在同一个屋檐下，假装成朋友。”林骁冷笑：“我也许可以一时伪装，但是时间越久，我就会越崩溃，因为对一个人的爱意如果你用手捂住嘴，它也会从你的眼睛中冒出来，我离开，对我们两个都好。”

“我们俩，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因为，你不信任我。“而我好像因为你，不太能喜欢上别人了。”林骁起身，走进自己的房间，嘭的一声把门关上。

王彩玲在客厅坐了许久，她才走入自己的房间，她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中空的，胸口闷的连呼吸都会疼痛。她关上灯，和衣躺在床上，任凭泪水把枕头打湿了一片。

她本以为自己会一夜难眠，但是出乎她意料的事，她居然很快就睡着了。而且在做了一堆稀奇古怪的梦。第一个梦她梦到出租屋着火了，但是楼道却停水，林骁在前面拉着她在乌烟瘴气地楼道里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第二个梦她居然梦到了林骁杀了人，她拉着林骁四处躲藏追捕，在躲到一个废弃的房间有些像吉客广告公司的工作间的地方，他们四处寻找吃的，打开手电却发现，这居然是另外一个凶案现场，在一个办公桌上，居然有三个带血的优盘。而最后一个梦最让她惊心动魄，她梦到林骁和唐唐同时被绑匪绑架，而绑匪还没有提要求，她只能守着电话绝望的等待。

王彩玲在做第三个梦的时候，被吓醒。她看看窗外，虽然她奔波了一晚上，但是天居然还是蒙蒙亮。她打开手机，发现还不到6点。楼下已经有环卫工人在清扫大街和垃圾清运车搬运垃圾时发出的滴滴报警声。

王彩玲从床上爬起，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把一些贴身衣物装进一个小行李箱。在一张白纸上给林骁写了几句留言。悄无声息地下了楼。下楼之前，她特别想去敲林骁的卧室门，但是又忍住了。

深秋的清晨已经很冷了，王彩玲拉着行李箱，浑身颤抖着在大街上走，她本以为自己会流眼泪，却发现眼睛虽然肿着，却干涩的流不一下一滴眼泪，也许昨天晚上把眼泪都流干了。

她拖着行李箱，走过蒸汽弥漫的早点包子摊位，走过凝着霜的落叶，走过绿色的船型垃圾箱，有一只狸花猫轻捷而优雅地从她面前走过。王彩玲走到路边伸手搭车时，忍不住又朝自己租住的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时候，林骁应该还在沉睡吧，也不知道明天一早，他看到王彩玲的留言，会不会原谅自己。

等坐上出租车，王彩玲颤抖着手给唐唐拨出了电话。唐唐过了许久才接电话。

“玲，怎么这么早打电话？你又出什么事了？”

“唐唐，”王彩玲听到唐唐慵懒的声音，酸胀的眼睛又开始忍不住眼泪：“我又把爱情弄丢了。”

“你说什么？”唐唐明显清醒过来了，“你先别哭，先到我这里来。”

“好。”王彩玲刚把手机挂断，突然不远处穿来一声巨大的闷响，把出租车玻璃都震的嗡嗡直响。

“哦呼~”出租车司机被这声响吓的差点没把住方向盘，“咋回事？是地震了还是哪里发生爆炸了？”

王彩玲有些不知所措扭头看窗外，当她看清张家梁方向冒起了滚滚的黑烟，而地点就在她租住的房间附近的时候，她全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

“师傅，麻烦你掉头，送我回去。”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几乎都要破音了。

“咋了，这是？”出租车司机还有些惊魂未定：“你回去干撒呢？”

“我男朋友还在里面！求你快点！”

王彩玲挓挲着头发，几乎是一路狂奔到自己的出租房附近。令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爆炸的地方果然就在她租住房间的附近。红色的消防员和黑色警察已经那栋楼附近拉起了警戒线。几栋楼都是黑烟滚滚，根本看不清到底是哪里爆炸了。有不少人在驻足观望，还有的人打开了手机在做直播。

“警官，到底出了什么事？是哪里出了问题？”王彩玲一把拉住一个在旁边指挥的队长模样的人问道，急的几乎要昏厥过去。

“怎么了？你住这里面吗？”那个队长是一个浓眉毛的少数民族帅哥，“房子里是不是有人？”

“对！”王彩玲喘一口气，他指着一栋冒着黑烟的建筑说道：“我住那栋楼的3楼，我男朋友还在里面。”

“你先你别着急，”帅哥队长在安慰他：“初步估计是天然气管道爆炸，现在伤亡情况还不清楚。”

“能不能让我进去，求你了！”王彩玲已经开始急的气断声吞。

“你现在不能进去，因为可能有二次爆炸的危险，请相信我们的消防员，一定会把他救出来的。”帅哥队长对旁边两个消防员说道：“你们两个看好她，还有这几个人，别让她们一时冲动冲进去了。”

不一会儿，消防员开始用担架抬着伤员陆续从建筑门口出现。人群看到伤者出来，开始骚动，纷纷上前围观，维持秩序的警察几乎控制不住人潮汹涌。

“请大家后退，危险还没有解除！”浓眉帅哥队长见此，拿过旁边的喇叭开始维持秩序：“请大家让出通道，不要阻碍运送伤者。”

王彩玲只看到第一个担架上的伤员是一个被烧的黢黑的小姑娘，就被挤出了人群。她印象中在楼道里见到过她，她心中的担忧又加重了几分。

她想看清楚第二个伤员是谁，却被挤到后面，什么都看不见。她忍不住开始带着哭腔喊林骁的名字。

当她喊到第三声的时候，她隐隐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内心一振，拼命地分开人群朝喊她声音的方向挤过去。

“林骁，是你吗！我在这里！”她的声音几乎都快喊破音了。但是喊了几句，那个声音却又再次消失无踪，她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方才听错了，那个声音根本就不是林骁的。在第三次被人群挤开后，她蹲在一个小旅店门口的台阶上开始失声痛哭。

“彩玲，你怎么在这里？让我好找！”当林骁的声音真切的出现在王彩玲面前时，王彩玲才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林骁满脸油汗，裤子上几乎都是鞋印和泥土，显然他这样的体格挤过来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而有意思的是，他右手提的一袋包子居然还是完好无损。

王彩玲站起身，本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只能恨恨地在他胸口上擂了几拳头。

“你去哪里了？”她怒吼道。

“我其实半夜就出去了，”林骁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来的时候，刚走到路口买完包子，就听到天然气管道爆炸，我就疯跑过来，因为我以为你还在里面，急着往里面冲，结果被两个警察拦住了住了，然后把我带到在警务站训了半天话才把我放出来…”

王彩玲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她上前捧住林骁的脸，对着他的双唇恶狠狠地吻了下去。

林骁被这王彩玲猝不及防的凶狠一吻差点没吻窒息过去，他刚喘了一口气，嘴巴又被王彩玲的嘴唇堵住了。

“林骁，我要把昨天没告诉你的现在告诉你，”王彩玲喘息着在林骁耳边说道。

“彩玲，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林骁轻吻王彩玲的嘴唇：“我昨天晚上给刘文亮打了电话，他刚好值夜班，我过去以后，他把一切都告诉了我。我还以为多大的事。”

“林骁，”王彩玲眼睛中又泛起了泪花：“我要以后每天早晨都能看到你！”

“你说什么？”林骁没听太清楚。

“我说，”王彩玲把嘴唇贴到林骁耳边，轻声地说道：“我要你，现在，立刻，马上！”说罢在林骁的耳垂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接着再次把舌头探进林骁的口中。

林骁在震惊之后，也开始回应王彩玲凶悍的亲吻。他一手拥抱着王彩玲的腰身，对方就像一只树袋熊一样紧紧地箍住他的身躯，好像生怕一松手，对方就从自己面前飞走一样。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递给惊的目瞪口呆的小旅店老板。

“开房一间，谢谢！”他好容易抽出嘴说这句话，又被王彩玲把嘴堵住了。

王彩玲是被一阵轻柔的歌声吵醒的。她瞥了一眼看窗外，太阳早已日上三竿。她在枕头下面摸了半天，才发现音乐是从林骁的手机中传来的。应该是他自己定的闹铃。

唱歌的是一个声音空灵的女声，这首歌她好像听过，但是想不起来名字叫什么。唱到副歌部分，一个粗犷温柔的男声加入进来。王彩玲听着歌词，歪头看着旁边一丝不挂，睡的五马长枪的林骁，不由痴了。

“我真的爱你，

句句不轻易。

眼神中漂移，

总是在关键时刻清楚洞悉。

你的不坚定，

配合我的颠沛流离。”

“你醒了，”林骁呻吟着翻过身来，对王彩玲问道。“我的闹铃把你吵醒了？这首歌是告五人的《唯一》。”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好像说的也是这句话，”王彩玲笑着说道，抱住林骁宽厚的肩膀，在他嘴上轻啄了一口。 

“好像是，而且我们也都没穿衣服。”林骁不好意思的笑笑，轻拍王彩玲光洁的脊背“而且还有一个相同点。”

“什么？”

“你两次都差点把我的半条命要了。”林骁不怀好意地嘿嘿乐了。

“你这个老色狼，”王彩玲羞红了脸：“人家是女孩子，明明是被动的。”

“对了，彩玲。”林骁好像想起了什么，他从床上支起上半身，一本正经地问道：“你的生日是几月份的？”

“农历十二月？为什么问这个？”

我的生日是农历正月，”林骁开始掰手指头计算。“你属牛，我属兔，虽然从年份上来看，你比我大三岁，但是实际上，你也就比我大不到一岁？”

“闭嘴！”王彩玲恶狠狠地扑上去压倒林骁，在他伤痕累累的肩膀头上又咬了一口。

“你怎么又咬人，”林骁疼的龇牙咧嘴：“我们好像还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今天好像不是周末，好像要上班。”

“大不了请假，今天不把你榨成药渣，我是不会放你离开这个被窝的！”王彩玲嘴上凶狠，轻轻俯下身子，在林骁的嘴唇上留下轻轻一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