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要论断人,免得你们被人论断。”
在小说的尾声,毛姆隐晦地留下了这句话,看来,他早已预料到,关于斯特里克兰,或者其他人,会收获怎样的“论断”。
尝试撇开斯特里克兰的社会性一面,不去论断,这个四十岁之前平平无奇的“精英男”,到底有什么值得强调一番呢?(我尽量用中性的词汇,免得沦为论断者)
私以为,是他灵魂深处追逐“月亮”的渴望,这种渴望,用他自己的话说,那就是溺水者的挣扎,非此不可。
用现在的话说,画画,就是斯特里克兰花了四十年时间寻找到的人生意义。
寻找“人生意义”的痛苦,只有在品尝之后,才能深切共情。
而求生般的渴望,也唯有在此痛苦中,才能寻得解脱。
正如毛姆借斯特洛夫之口说的:“艺术家唯有通过灵魂的煎熬,才能从宇宙的混沌中创造出美。”
我为之触动!
并非我自诩艺术家,能够感受到这种痛苦。平凡之人,未必不受灵魂的煎熬。如今,恰恰相反,在这个失控的时代,不受煎熬的灵魂,才殊为罕见。
是的,我虽凡人,但若通过了灵魂的煎熬——从虚无中寻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意义——同样能创造出美。
这里所指的创造,未必是艺术的,也可以是生活的。
比如布吕诺船长,他直言自己和斯特里克兰追求的就是这样的“同一种东西”。
到底,斯特里克兰幸运地找到了他的归宿地,完成了他舍弃一切、孜求余生的创造,并最终在痛苦和唾弃中死去。
有意思的是,唾弃他的人中,就有毛姆这位讽刺大家所化身的“我”,“我”在书中不止一次提及人性的复杂,对他所塑造的“没有人性”的主人公毫不客气地讥嘲到底,他难道也是想借此说明,自己和大家一样,都对斯特里克兰无比厌恶?
我忽然想起一句不知出处的评价:毛姆的高明之处在于,对人性只做描述,不做评判。
这无疑可以用来呼应他在书中的感慨:(人性)卑鄙与高尚,邪恶与善良,仇恨与热爱,可以并存于同一颗心灵中。
当然,还有本书的尾声,本文的开篇。
就像一个平凡的人,同样能创造美;一个伟大的人,也可以极其无耻。
除了圣人,谁能免俗?
至于得失,唯己自知。
可是又有几人能够看得透彻,斯特里克兰,只是深谙东方哲学之道的毛姆拿出来的一面镜子?
照见人性的镜子。
毕竟,你所苛求他人的,或许就是自己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