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然的大势所趋——土改,土地改革是有组织,有纪律,有利于大众的好政策)
一天,常工牛德力心事重重地来到国贞跟前,扯着国贞衣袖,竭力避开别人的目光,神色异常的紧贴国贞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之后,国贞也神情紧张起来,急忙走进爷爷玉富住的院子,想去告诉爷爷,可他又一转念,还是停一下,听听动静再说吧。
到了下午,整个常家人基本上都知道了那个骇人听闻的秘密,这个谁都不愿意相信又不肯随便说出口的使人忐忑不安的秘密,如晴天霹雳,又仿佛是万里晴空中突然呈现的阴云,在常家人心里挥之不去……
傍晚时分,尚文下班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见他的父亲五个——玉富、玉玺、玉英、玉清、玉章都在,“怎么了这是,来的这么齐全。”,尚文心里想着,还没等开口呢。
“尚文啊,你怎么才下班呀?你玉财叔他们兄弟几个来找过你几趟了,你在单位听说了吗,离咱们这里有三十多里的地方,…县…镇都乱起来了!据说,那些大户人家,不仅被什么新政策给分了地和房子,以及家产充公,还把人都给打的死去活来,用热水烫,粪坑水灌口中,甚至干脆就打死了!”
玉章用恐怖的神情,绘声绘色的对尚文说。
“你们从哪里听说的?别道听途说!闻风就是雨!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尚文泰然自若的对叔叔们说道,“日本人被打跑了,中国人胜利了!这是真的。日本人在几天前就不见了,姓林的和姓许的好多县政府的人员基本上也不知去向了。马上就要建立一个新政府了!”
“是真的反了吧!”玉玺接着说,“人家王小二和田达啦的消息就是灵!”
“你们别听他们两个人胡说!”尚文听叔赞扬王,田后解释说:
“实际情况是这样的,因为工作队把大户家里的财产分了之后,大户家里的人心里不平衡,就把人给打了或者杀了,而不是新工作组的人杀人!大户人家杀了人自然是要偿命的了!
这种情况只在中国部分地方已发生。”
然后,尚文倒了一碗开水,几口喝下问,“王,田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早已不见了,他俩这段时间去哪里了?”
“不知去什么地方了,反正是去干大事了,”玉玺回答,“人家都没来得及对面给咱说,只对牛德力说的,让咱们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尤其是你!不然,你连命也保不住!因为你是直接与日本人混事的人!”
这时,满面愁容,含着许多担心和无奈的国贞与玉财兄弟也走进屋内,
“你怎么还麻木不觉?!人家外县的大户人家都携老带幼的逃离异地他乡了,你作为一镇之长,难道就一点风声都听不到?!真不明白你这个镇长是怎么当的?!不是我小看你,像你这种做事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的懦夫,做这个镇长还真的难为你了!
不是王小二和田达啦给我们通风报信,让我们想法子尽快离开这里,我们到现在还真不知道呢!
外县的许多大户人家都坐火车逃亡千里之外了!”玉财一进屋门,就指手画脚,呲牙咧嘴的责怪着尚文,“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尤其是你!……”
尚文对这些人道听途说后的惊慌失措很是气愤,不等玉财张牙舞爪的斥责完自已,便对其发出了从来没有过的温稳而怒的言说:
“四叔,你们没进来之前我已经说过了,实际上中国的形势,根本不像王小二和田达啦传说的那样,——凡是新的都是无理性的,伤害人的东西,决不是这样的!
他们是……领导下的有组织纪律,有道德风范的工作组!
就是周申达所遵从的那个政府领导下的组织进行全国性的土地改革,只不过把像我们家一样的人家的土地、房产多,分给那种没有田地或房子住的人家而已。
只要咱心平气和的愿意分给那些穷人,决对不会出现像田,王所说的又打又杀的。
请相信,周申达是我的知己,他所相信的…,我虽没有机会加入,但我同样坚信——新……领导下的政府,决不会是无原则的乱打乱杀的政府!
即便是有些大户被…枪毙了,——那也是因为那些人在得势之时用尽了势力,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杀人放火的才被杀的。
而我们只不过是从穷苦中走过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土地多一点,比一般人的房子多一点,吃的还不如咱们家忙人吃的好,穿的和没土地的人家一般样。
我虽与日本人混世,却从没做过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
说到此,尚文突然止住了,沉默了片刻之后说,“我心怀坦荡——唯有一事有愧我心,使我终生遗憾,——那就是没能听周申达的奉劝北上抗日!
还与日本人混在一起过日子,虽然有时为了日本人做些事,那也是为当地百姓的利益的条件兑换,但毕竟我是混在日本那里生存了八年的人!
如果仅因此造成了该杀之罪,躲也躲不过,所以,我不会逃的!那也是我必然的结果!
我是个胸无大志,又无大勇的懦夫,只顾眼前一方百姓和家人生命的安全,只想竭尽全力让家里家外的人好好活着,从前是,现在还是,如果你们执意要走,就走吧!无论怎样,我是不走!”
他们听了尚文的一番似理非理,自宝又责的话,深感心灰意冷。
尚文看着他们都不在说什么,“国荣的婚事就要到了!已经给亲朋送过了喜帖,绝不能再改了。”
这时,尚文的小婶子玉玺媳妇抱着宝贝儿子国兴和尚紫家的走了过来,慌慌张张的进门就急着说:“你们不要在耽搁时间了!人家说了,土地革命就要革到我们这里来了,是专革我们这些人的命的!在不走,时间就来不及了?”
“你们咋呼什么!不一边去!妇人之见!……”
玉玺嚷着媳妇,瞟了一眼尚文,然后,对玉财兄弟们说:“不然,等给国荣办完喜事再说吧。”玉财兄弟只好逆着自己的性子勉强接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