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小长假,我们没能回老家。公公坐了大巴车过来,带了些粽子和咸鸭蛋给我们。
关于粽子这种端午节令食品,从前我并不是很喜欢。
小时候,每到端午节,母亲就会去采芦苇叶、泡糯米,花上一天时间包粽子、煮粽子。
她包的粽子不如别人家的小巧精致,花样也多,她只包两种粽子:赤豆粽和白米粽。
她包的粽子又大又紧实,吃完一个粽子腮帮子要累很久。
赤豆粽还好,我挺喜欢赤豆这种食物。白米粽简直是恶梦。母亲装上半碗白糖往桌上一放,白米粽蘸白糖,让我这种不爱吃甜食的人深恶痛绝。
更让人不能接受的是,她煮了一大锅粽子和咸鸭蛋,此后好几天,一天三顿都要以粽子为食。
想象一下,早饭吃了一个粽子去学校,中午回来吃两个粽子,放学回来晚饭又吃粽子。这样的情况至少要连续三天。那时候,我的内心几乎是绝望的。
我结婚后,每到端午节,她总要打电话来,说要包些粽子带给我。
我如临大敌,哭丧着脸连连拒绝:不要包,不要包,包了你千万不要带给我,我吃不完……
可母亲不是那种轻易会妥协的人。她说要给你,跨过千山万水她也能想办法带来给你。
于是我的冰箱里又塞满了粽子。
端午三天小长假,我比平时多几倍的累。每天都要买、汰、烧;一天三顿在厨房里挥汗如雨;时不时还要应付这个喊那个喊……
最后一天,我强撑着在水池边洗碗,脚下软绵绵的,耳鸣眼花,听到孩子又在那边喊我,莫名就想发火。内心有个小人在咆哮:爸爸就在边上,为什么不喊他?!
我一抬头,看到了公公带来的粽子,忽然之间我理解了母亲的做法——如果可以,我也想一天三顿用粽子打发他们!
端午常常跟芒种挨着。
芒种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9个节气,更是干支历午月的起始;时间点在公历每年6月6日前后,太阳到达黄经75°时。
芒种字面的意思是“有芒的麦子快收,有芒的稻子可种”。《月令七十二侯集解》:“五月节,谓有芒之种谷可稼种矣。”
芒种,是收油菜收麦子插秧的时节。
细想起来,端午那段时间确实是母亲最忙最累的时候。
她每天天不亮就要去田里拔油菜棵子,中午最热的时候要在田里给油菜脱粒。油菜这种植物,要趁太阳没出来时轻轻拔出来放在田里晒,用力过猛怕它炸了。太阳最热的时候,晒得又干又脆的油菜荚才容易脱壳。
收完油菜和小麦,她还要栽秧。
每天早上,她带上一串粽子和一壶水就出门了。为了节约时间,她一边走路一边吃粽子,中午也不回来,吃上两个粽子继续干活。到了晚间,天黑透了,她才带着一身疲累回到家里。收麦子的时候,她身上每天都带着麦芒灰尘,瘙痒难耐,需要立刻洗澡;插秧的时候身上是汗水混着泥浆,极度不舒服,使得她不能好好坐下来吃饭,更别提做饭了。
所以,她才用一锅粽子打发我们。
只可惜,当时我只记得一天三顿只能吃粽子的委屈,根本没想过自己动手做一顿饭给劳累了一天她,也没有给她烧过一次洗澡水。
当年的我们,目光所及只有自己,内心里从来没有过“体谅”二字。
养儿方知父母恩。
自己成了家,才知道支撑一个家的不容易;自己做了父母,才知道父母是世界上最能忍,最不会叫苦的人。自己干了家务,才理解了很多当年一直不能理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