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折腾下来,除了几件破衣服、破被子,我们的“私人财产”已所剩无几。
收拾好残余,挂上写有自己名字的标牌,把东西放进蓄藏室后,我们被分到各个监舍。
我和大胡子被分到二号,一进去就有人给我俩交待政策。
于是我才知道:这儿是监狱的入监队,我们是新犯,来这儿接受三个月的入监教育后,才会被分到各个监区正式参加劳改改造。刚才搜身的是这里的组长,也就是犯人中的头儿,一切事情都要听他们的安排。立马,就安排我们两个新鬼,打扫一个星期厕所。
从奴隶到将军?我寻思着,认为这里的规则模式跟看守所查不多。然而,我错了!
都过了很久,背时的大胡子才告诉我,在入监队,将军永远是将军(组长享受的是终身制),奴隶永远是奴隶(新犯只有离开才得解脱),唯一的希望是被生产监区选上,提前下队。
龟儿子大胡子一点都不耿直,既然都进来第三盘了,啥子规矩都晓得,咋个不早点告诉我,害我一边忐忑一边摸索。
这边大胡子却说:“兄弟莫怕,一切有我,别的不说,厕所我先包了!”
一时间,我对他充满感激,肃然起敬。
谁曾想,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劳改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特别是这个“爱”字,在这单性的世界,更令人望而生畏,不敢轻易招惹。
大胡子对我的关照,在后面的接触中,渐渐显露了目的和本意,让我拒绝已晚、接受更难,尴尬而又危险,整日都愁眉苦脸,一到夜里就提心吊胆,无法安眠。
入监队的主要改造任务,就是学习。
学习的主要内容,就是规矩。
规矩又分成两个打的方面:明的和暗的。
明的简单,却很残酷。
一是记背《规范》和《严禁》,二是培养另行禁止的行为意识。
说它简单,因为它有考核标准,只要过关就万事大吉,不会再受为难。
说它残酷,因为它有硬杠子挡在前面,一天没有跨过,就做一天奴隶中的奴隶,不仅很惨,而且没有做人的尊严。
暗的复杂,甚至恐怖。
因为没有明确的条文,只是大量约定俗成的禁忌,还有可能是某时某地某个牢头儿个人的喜怒,所以无法言传,只可意会靠个人的机警甚至本能,来感知环境的顺逆。
这还不算,一旦无心地触犯,就会变成可怕的诅咒,如影随形,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仅受气而且挨打。如果你庆幸,只要熬到刑满,就解除诅咒逃出生天的话,你就大错特错了。只要又这个必要,这个诅咒足以令失去一切的你,把仅有的生命也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