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洗碗。有水了,因为中午休息的时候,某些人去打了水,但是水不多,要节约。
别以为一天就完了,还有好几个小时够你熬的!
七点之前,是小组评议时间,就是根据一天的表现,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并在日考核记载表上,为自己的分数签字。
七点到十点这三个小时,对于不同的人,是不同的概念。
将军们属于休息时间。组长些不是相约到教室看电视,就是在监舍之间串门、聊天。
奴隶们属于自觉时间。能背《规范》,会打报告词的先进份子,要么写写思想汇报、个人总结;要么给组长洗洗衣服,顺便搭上自己的两件;要么再写上一封书信,让家里寄一些组长爱喝的茶、组长爱抽的烟。
奴隶中的奴隶们属于自虐时间。走廊上,不会背《规范》的,在地板上坐了一串,念经一样的背着《规范》;不会打报告词的;报错数的,自己喊“向右看齐”、“向左看齐”的在练;还有不停下蹲起立的、背靠(或面贴)墙站军姿的,凡此种种由一个到数个自觉的奴隶,神气而自豪的监管。
对于个别人来说,三个小时可能比一生还长。然而再长的一生,也有过完的时候。终于到了十点钟,关门收监。
对于极个别人来说,收监只是另一场恶梦的开始。欲哭无泪,这还能叫生活吗?
我却管不了那么多了,三两下洗漱完,钻进了被窝,世界一下就安静了。
还来不及细细体会这自主的感受,疲惫已让意识进入朦胧的梦乡,以第一时间来结束这,透支身体、浪费生命的,在入监队改造的,不堪的,一天。
之所以当了两个多星期的奴隶中的奴隶,并非我的本意,主要是怪大胡子那个虾子。
象我这样冰雪聪明,有过目不忘之功的优秀青年,咋个会这么久都背不到《规范》。反倒是大胡子那个打了三盘劳改的胎盘,到现在《规范》都背不会。
在走廊的地板上吹风,一来是出于义气,要陪那个瓜儿;二来是信了那个瓜儿的鬼扯——大胡子教我:在劳改队不要显得太聪明,枪打出头鸟,太能干了容易挨起。
他不知从哪儿找到两张纸板儿,藏在腰间,晚上就递一张给我,垫在屁股下面当坐垫,以至于预防了屁股的感冒。
然后便是隐匿在“伊利哇啦”的队伍中,向我大摆特摆,他从前在煤矿改造时的各种生猛场面。
他对我说,象我这种细皮嫩肉、白净乖巧的小娃儿,如果到他们煤矿去改造的话,肯定不会吃亏,即便在这儿下了队,只要懂事,也能混得耍起,不做活路。
我不明究里的追问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