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长章，重要转折，信息量爆炸！）逝者如斯，时光飞逝。眨眼间数月平淡如水，匆匆飞过。
秋高气爽，天明澄澈，江离房中葛管家单膝跪地，沉默地立着。
“葛一，通知兄弟们，不日暗中潜入帝陵吧。”江离斜靠于榻上，他真是被上次的变故吓怕了。
“大人！”葛一欲言又止。
“然后我就逃跑，隐退。”
葛一双拳紧握，有些失态地喊道:“少主，不可！您忘了您的父母吗？他们……”
江离面色冷漠:“我是遗腹子，连我父母长什么样都没见过，所以以后别再拿春秋大业来胁迫我。我江离死就死了，但那么多条命不能再搭进去。”
葛一激动抬头，面带狂躁神色:“少主！您是英雄的儿子！您难道忘了？而且，不论您做什么，他不会放过您的！”
江离眼球外凸，青筋暴起，面色发红，却仍理智地压低声音:“葛一，你是他们的狗，我不是！我从未想过起兵造反，是你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
……
江离如愿见到了清虚道长。
“道长，长话短说，为何那日没有寻到帝陵？”
清癯的老者闭目盘坐，道:“你真的想知道吗？”
江离露出不解的神色。
“那个小孩，祂……”
自此，江离愈发沉默，清俊的脸庞仿佛一日之间沧桑起来。
他再也没提过这件事。
回家之后，他同往常一样，抱了抱辟芷，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道“晚安”。
……
江离噩梦的开始，大抵就是于他身骑高头大马、一日看尽长安花之时，他无比信任的暗卫葛一嘴唇一开一合，谶言般决定了他的命运。
他惊惶无措。起初，他是猎户的儿子，直到六岁，凶神恶煞、面带深疤的葛一将他劫走。在稚童绝望无力的眼神中，有先生授他学问，有师父教他武功，他多次问起缘由，葛一只是冷面相对。
……
春风得意马蹄疾，百姓簇拥着争相道喜，江离沉浸在及第的喜悦与荣耀中。
“少主，恭喜。”葛一低头抱拳，语气毫无波澜。
身骑高头大马的探花郎面带喜色:“葛一，为何叫我少主？”
那晚风雨交加。江离身穿白袍，如着缟素，披头散发地淋了一晚，醉醺醺地倒在雨幕中。
……
若干年后，霜叶红于二月花，簌簌落下，蹁跹起舞。
一个身着白袍的清瘦身影拈起一片落叶，温和低沉、雌雄莫辨的声音流淌:“又一个春秋啊。”
身旁侍女笑容甜美:“少爷，书院今日可是邀您去讲学？还剩半个时辰，少爷还不快快动身？”
辟芷温润的笑容荡漾开来，摸了摸侍女的头，轻声道:“知道啦，我们这就动身。”
枫树后绕出一道青色身影，江离容貌不改，气质却褪去青涩，身体也愈发强壮。
“要去讲学吗？”江离笑盈盈地走至辟芷身前。
“嗯嗯，少爷昨日讲学又座无虚席，见解独到，讲学先生都自愧不如！今日先生再度邀请，说不定很快少爷就能成为京城闻名的学者啦！”侍女灵枝天真道。
“辟芷，我这几天恰好休沐，不如一同出游？你求了很久的。”江离稳重的眼中依稀可见期盼。
“那是三年前了罢，”辟芷低头笑道，“您事务繁忙，辟芷怎好打扰呢。何况辟芷近日都要去讲学。”
“那好吧，”江离摸了摸辟芷的头，眼底是化不开的落寞，“辟芷，你其实可以……算了。”
辟芷低头，没有追问。
烈日当空，江离高大的身影有些伛偻了。辟芷长大了，应该去自己的天空中翱翔了，他想。
……
“程朱理学言万物因理而生，然以鄙人拙见，万物不止顺理，亦从心。顺理则万物有条不紊，从心则人情应运而生。二者矛盾否？非也。相生相助，如茅盾耳……”辟芷昂首挺立，句句掷地有声。
台下尽是陶醉神色，学子从未听过如此言论，细想只觉字字珠玑。
“吾与先之！(意为我同意先之的观点，先之，辟芷的字，平辈之间以字相称。称先之而不称少爷，表明先生将她视为学术之友）”王先生挺身鼓掌。台下儒生恪守礼仪没有失态，却也一片赞叹之声。
辟芷浅笑，正欲来口，却对上一道复杂的目光。江离未戴官帽，简单梳起发髻，身躯在一众少年中十分突出。身着久违的白袍，一股沧桑却扑面而来，再不像那位名动京华的江公子。
他恳求的目光看向辟芷，也不知在恳求什么。时光将她打磨得日渐耀眼，却载着她顺流而下，与他渐行渐远。辟芷快要及冠了，哦不，是已经及笄三年了，而他，距而立之年仅剩四年光阴，又能再陪她几年呢？
……
外界一直以为辟芷是个男孩，及笄礼也未办过。辟芷十五岁生辰那天，江离私下置办了几个好菜，看到微醺的辟芷目光灼灼地夹着肉，无比庆幸对外宣称辟芷是公子。
辟芷不会嫁人，更不会娶妻，他也不会。也许就这样一辈子吧，他想，辟芷可去科举，他也可为她讨个官做，最后“子承父业”，自己成为她敬重的长辈，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想罢，一口酒喝下，辛辣涩口，一路烧到五脏六腑。
……
眼下，江离看着闪闪发光的辟芷，内心陷入无穷的孤寂。
忽地，一学子起身，铿锵问道:“先生所言极是，然儒家讲求‘克己复礼'与‘格物致知’，若凭心而行，是否有悖治国之道？是否将致天下无序？”
辟芷心平气和道:“既然儒学治国之礼为约束他人，‘大道之行也’‘得道多助’的道是何道？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民心不得，论何治国？何况维持秩序，不应以礼，而应以法……”
张张蓝图被辟芷逐渐澎湃的语言勾勒，辟芷挺直的脊背顶天立地，亭亭净植。
眼眶湿润，江离的心中，欣慰有之，不安有之，遗憾亦有之。
(作者有话说:
1.这么多内容理应分成两章，但时间节点比较跳跃，就合成一章qwq大家读的时候费点劲
2.帮助理解的背景信息:程朱理学和王阳明心学我不是很懂所以写的不详细，辟芷所处时代大约对标宋朝，但设定是言论并非完全自由(无不杀文臣法度），且儒学仍以程朱理学为主，“法家”治国概念是不被认可的(虽然国家法律都在暗中践行该思想)辟芷的言论属实是很先进了。在清朝心学都被打压，那在这个时代……可想而知(mark一下，作者要搞事情)
3.江离身世真的很悲惨了，心疼(并没）他对辟芷的成长感到不安，遗憾的是如果他只是一介平凡书生，也许可以像辟芷一样谋划春秋罢
所以在《潜台词》那篇中说江离的身份是他无辜背负的罪孽与一生苟活的原因，他还能活着蹦跶真的挺不容易的，体谅体谅他吧
4.写完了才想起来男子弱冠才起字吧！但是“吾与辟芷”听起来很奇怪，先之，先知，感觉不错，懒得改了(尊重文化常识，别像作者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