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江离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辟芷,就在长久谋划的,寻找帝陵的路上。
那个眼含赤诚与坚定,如野草一般顽强的小孩。
他,她,或是祂,江离渐渐打破一切计划。
与君长结夫妻蕙,来世仍作并蒂菱。)
(没什么经验,甚至连网站都不会用,水平有限,但是会很认真很认真;一直想写一个这样人设的,特别是辟芷www 慢慢写下去会塑造一个我心目中最好的女主形象(应该比较新颖) 江离与辟芷的名字来自《离骚》,夫妻蕙和并蒂菱来自《红楼梦》第六十二回(如果没记错的话)香菱戏言,感觉很有诗意,但只运用了字面意思,基本是牵强附会;辟芷形象灵感来自于歌曲《阿刁》!)先放第一章,写了一整天但只有2000字,争取以后都写这种紧凑的文字咧
一
竹影斜斜夜色扰,穿林打叶,几个黑影掠过,如夜空中盘旋的鹰隼。
“帝陵?你们就是这样办事的?”黑袍摩挲着手中剑柄。
“回大……”
“嘘,”他将手指抵着嘴唇,“办事不力,何须借口?”
“可三日前探子回报,此地出现兰蕙状草,长势迅猛,恰如书中记载,何况大人您……身体有异。”黑衣人粗犷陈静的声音低沉地鸣着,垂头不语,脸上一片阴影,看不真切。
浅笑着抽出腰间佩剑,寒光凛凛,“铮”的一声响,银光对准黑衣人的眉心,进而指向其眉骨上一道狰狞的深疤:“既如此,算了,”那人道,“下不为例。”剑尖入鞘,又是“铮”的一声。
……
那天,江离杵着登山杖,与众侍从围坐篝火旁。跟着他,侍从们从不吃苦受罪。温和浅笑,他将烤野味轻搭于火上,将酒壶递给身边人——“我去消消食来,不必等我。”言罢起身,轻便的登山袍硬是传出几分仙风道骨来。
竹影婆娑水清浅,山间沙路净无泥。江离找一处水畔,就此歇脚。自在娇莺恰恰啼,林中忽传出沙沙的扰动声。神色自如,右手确习惯性向腰间探去——江离抓了个空,只得捡起地上的登山杖。沙沙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真可谓四面楚歌,但此处山林已派人探查过,且脚步灵巧,不似所谓猛兽——江离温润的声音流淌开来,“阁下何人?江某人仅巡山而游,如有打扰,望君海涵!”
娑娑,娑娑。
一双鹿似的眼镜从竹林中探出,莹莹润润,似六月清澈的井泉,有摄人心魄的力量。其次引人注目的,便是那枯草一般干燥坚硬的头发。再次,便是那黝黑的皮肤,沾满河岸新泥的脏污。那一双手紧紧抱着竹干,不知是畏缩还是警惕,但那双大眼睛,坚定地盯着他,坚韧地、带着不加装饰的犹豫与好奇,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他。
似乎确定小毛孩的无害,江离自嘲般笑了笑,进而皱眉思考了一阵,这才恢复笑容,道:“小朋友可由附近村落迷失?可曾记得父母样貌?”顺势靠近,似要抚摸小毛孩的头发。
“虚,伪。”小孩直勾勾地盯着他,生涩的语言从口中流出。
笑容霎时僵在脸上,少顷便又恢复,江离亲切问道:“是否需要哥哥帮忙辗转?”
小孩闭上了嘴,直勾勾地望着他。
接下来不论江离说什么,小孩都只直勾勾地望着他了。
……
江离抱着小毛孩四处问询却一无所获。小毛孩似是从虚空中跳出的野孩子,或是被路过人随意丢弃在此——他尝试引导小孩说话,但小孩口中只传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仿佛那天的突然开口知识幻觉。不得已,他只好载着小孩赶回京城。
低调淡雅的门阁矗立于官宦大宅林立的街道,几无雕饰的暗棕门柱,涂料已经有些斑驳。踏入其中,端的是疏影横斜、藻荇交横,方寸园林,梅兰竹菊一样不少,却互不争先,踱步于林,如行画中。
“这里便是我的家,如何,尚可否?”江离笑盈盈地注视着小孩。
小孩盯着水边的一座房子。
“那是偏房,下人们住的地方。你与我住正房。”江离笑道。
“我想住那里。”小孩荧荧的大眼睛盯着江离。
“我想住那里。”小孩依旧盯着他。
于是小孩如愿住进了偏房,日日迎着丫鬟们诧异打量的目光,而原住的丫鬟小厮住进了打扫过的柴房。
丫鬟们起初十分好奇,银铃般娇俏的声音逗小主子玩,后也似倦了罢,黑瘦如干柴的小孩与水灵灵的豆蔻少女同行,也不知谁是主子。后来提起“望月阁那位”,有些露出戏谑的神色,欲开口却不知说些什么,目光所及,众人皆是无精打采的神色,只得作罢。
丫鬟清澜不大喜欢这位小主子。一日她端汤给小孩,金黄的蛋花上浮着翠葱点点,用勺盛出欲喂给小孩,小孩一双鹿眼亮得可怕,嘴里咿咿呀呀地抢过她手中的碗,满是渴望地捞起蛋花,囫囵吞了下去,浑然不觉汤汁滚烫。
吃完一碗汤,小孩双眼深深陷入发黑的眼窝中,阴森森地盯着她。
清澜从未见过如此凶狠野蛮的稚童。令人如沐春风的江大人怎会带回这样一个野孩子,她如是想。
江离来看小孩是两月后,双眼带着难以察觉的疲惫。本应是忙碌时分,丫鬟们却在门外聊起了天,不时爆发出一阵带着嘲弄的娇笑。
“如此作甚?还不干活?”江离罕见地面带愠色。
丫鬟们立即停止闲聊,面含春色,颊生海棠,秋水脉脉,痴痴地望着他。
江离进了屋,一片狼藉映入眼帘。狼藉上方,小孩正抱着一床被褥乱啃。
“好啦,别闹了。下人们待你不好,这我知道啦,回去给你换一批。你也挺大的了,也该学学说话认字啦”——江离从怀中掏出一本折旧的《三字经》,“喏,这是江某人儿时的,也算是传承下去了。”
小孩的眼里闪烁着疑惑,反复质疑其可食与否,伸出手,似要讨要,另一只手却向身后缩去。
“手,给我看看。”江离笑眯眯的眼中带上一丝急迫,猛然拉住他的手。
小孩露出坚决的反抗,却仍拗不过江离。映入眼帘的手,干瘦,带着洗不掉的黑渍,严重扭曲变形,似被人摔烂后重新拼接过。
“怎么弄的?”江离的声音骤然变大,“是不是她们虐待你了?你说,怎么弄的?”
察觉到他焦躁的情绪,小孩磕磕绊绊地说道:“她们,要抓我。我爬树,她们摇树,我摔下来。”
“好,”江离神色归于平静,浅笑,“你先等会。”
隐约听到江离喃喃自语:“毕竟,你可是对我很重要的,没错。”
不久,门外传来女子哭着恳求的声音,江离和蔼而亲近的笑容一成不变地挂在脸上。
“你们,是不是还没学会如何服侍主子?”
红菱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对上一双温和的笑眼,细看,眼底的寒却比坚冰更刺人。
“葛老,请您带她们学学规矩吧,本官就不插手了。”语气轻快,三人如获大赦。
几人被拉去拆房,一向宽厚的葛老对她们三令五申,严加训斥。次日清晨,小厮发现,她们晚上似乎偷跑出去,便再也没回来,直到若干年后,在野外的淤泥里发现几具不知名的骨骸。
江离为小孩请了医师。京城著名的医师,见了那触目惊心的手亦面露难色。“只能正骨。”陈敖道。
江离、陈敖二人费尽心思喂小孩喝麻沸散,却次次被其避开。陈敖面如菜色,些许试探,看向江离,江离由于一瞬,点点头。
大手包住纤细的小手,在断骨的凸起处按来按去,甚至有几块碎骨几近刺破血肉。用力一握,不堪重负的手骨发出“咔嚓”的断响,紧随着“咔嚓”“咔嚓”一声声炮仗似的脆响,这废人的疼痛足以使彪形大汉痛声哀嚎。
但小孩眼神如常,如飘摇风雨中一枝顽强的野草。
江离看着小孩,心中滋味说不清也道不明。小孩总是特别的,他想。
接下来几日,江离均来陪小孩,看小孩的手,喂小孩吃饭,教小孩认字。
“人之初,性本善……人字,就是一撇,一捺,双腿行走,仰首直立,便是顶天立地的人……”
沙哑的喉咙,一月之隔,终于又摩擦出声:“人之初,性本善……”
“对,就是这样。写一句试试。”江离惊喜,鼓励道。
不律翻飞,毫毛流转,规整地印下几个大字,一笔一划,虔诚而认真。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一个午后,小孩写出的字一百有余。那双眼睛终于不似一匹孤狼四处游走,而是专注地看向纸面——终于有了归宿。
今日,下人中流传,那位不会说话、任人欺辱的又傻又呆的野孩子学会写字了,但不仅成了书呆子,还与以前一样,阴森森的,十分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