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小雯约寒芸一起去见见苏锦程妈妈。老太太給小雯打了电话。下班后小雯到寒芸单位,两个人开着车找起来。苏锦程家的方向叫寒芸心里不踏实。他们家也在老殖民地那片地方。
“和夏岚住的不远?”寒芸问。
“挺远的,不在一个方向。”
苏锦程家不是独门独院。一座小楼住了四户人家,寒芸心里充满疑惑和不安。苏锦程从来没说过他家也住这儿。上了台阶一拐就是苏锦程家。苏锦程妈妈很年轻,四十岁出头的样子,出来給她们开了门。
“阿姨。……”寒芸和小雯赶忙叫了。
“哦,快进来。……”
屋内的陈设样式陈旧,古色古香,家具像是红木的,地上铺着地毯。水果和茶准备好了。苏锦程妈妈说苏锦程生前提到过她们,所以请她们来玩玩,顺便问一些事情。寒芸的视线被一面墙吸引着,那儿挂满了苏锦程家的老照片,年代久远的一些已经泛黄了。
苏锦程妈妈不相信儿子是吸血鬼案件的凶手,最近她查了些资料,主要是报纸杂志,了解的不多。她无法相信儿子和至少对六个人的死亡负有责任。“我想了解一些情况。孩子虽然已经死了,但我得还他一个清白。”
小雯回答不了这些问题。有些话题寒芸不便于守着小雯说。苏妈妈提到这些,寒芸不能不说,就把“吸血鬼”案件的来龙去脉大致讲了下。小雯以前了解的没这么详细,现在一听,毛骨悚然。
“锦程是怎么卷入这件事儿的?”苏妈妈看着寒芸,寒芸碍于小雯在,不知道怎么说,有些迟疑。苏锦程妈妈反应特别机敏,立刻转了话题,要她们留下来吃饭。寒芸和小雯连忙谢绝了。寒芸没具体猜出苏锦程妈妈究竟要做什么,突然转话题应该有某种目的。寒芸这么寻思着,直到苏锦程妈妈要了寒芸和小雯的手机号码,说有事儿就联系她们寒芸猜到了她的意思。离开苏家寒芸请小雯去吃饭,坐在饭馆里小雯问道:“她妈妈好像要调查什么。”
“可能吧。她不相信苏锦程是凶手。我也不信。”寒芸说。
“苏锦程家看上去很有钱的。”小雯说。
寒芸没看出这个来。他家很讲究,苏妈妈是个知书达礼的人,从面相上能看出来。回到家八点半了。家里刚刚来过人,是心理医生胡祖森。寒芸问:“他来干什么?”
寒芸爸爸要她坐下,看爸爸的脸色像有事儿。寒芸不喜欢这感觉,坐下了,心里没底儿,疑惑地看着他们。胡祖森是来道歉的,他把那天在银行看见寒芸之后警察找他的事儿说了。他觉得抱歉的是他如实向警察谈了那天的情况。
“我没想太多。好像这給寒芸带来麻烦了。”
寒芸父母不知道这些情况,胡祖森一说,他们更加担心,特意要和女儿谈谈。寒芸不想和父母谈苏锦程的事情,说道:“没事儿,要是真有什么,警察不会叫我回来的。”
普通中国人一般不会到外资银行去开户口,寒芸妈妈问道:“你怎么去法国银行存款?”
父母隐约听说外资银行存款起点标准很高,至少得一百万,女儿会有这么多钱的可能,叫他们担心至极。
“那又怎么了?”寒芸想搪塞,却没能搪塞过去。父亲很严厉,说道:“你别想糊弄我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寒芸担心把开户保险箱的事儿告诉他们,一旦警察调查,他们说出去就不好了。但不说又解释不了存款起止金,最终承认了。父亲更加穷追不舍了:“你开个保险箱干什么?”
“没什么,时尚吧。”
寒芸之乎者也,做父母的确实不了解这类“时尚”事儿,没法深究。但不论女儿做什么,警察出现总有问题。爸爸说道:“警察为什么找你?”
寒芸給他们审问的有些不耐烦了,脱口说道:“警察说他们把系列杀人案件的凶手抓到了,那个凶手和我认识,他们找我了解情况。”
“就是发生在你们学校里的那起‘吸血鬼’案子?”寒芸妈妈问。
“是。”
“你认识那个凶手?”妈妈吃惊不已,眼睛盯着女儿。
这时寒芸才后悔和他们说这些,改口来不及了,说道:“哎吆,很多人都认识他,夏岚也认识。这有什么?”
“是你们学校的学生?”爸爸问。
“不是,他常到学校去玩儿。”
“他多大?”妈妈问。
“三十岁左右吧。”寒芸胡乱八糟地说。
寒芸从父母那儿“获得”自由后,洗漱、喝水,上床。她脑子东一下,西一下,一会儿是胡祖森,一会儿是苏锦程和他妈妈。寒芸对苏妈妈印象不错。她不相信自己儿子是吸血鬼案件的凶手不奇怪。寒芸至今没听说警察的认定有什么依据。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寒芸想象苏锦程就是那个吸血鬼,感觉上很难成立。张烨伟那些人死前都发生过性关系,当初警察因此推断凶手是个女性,或者至少有个女性,现在认定苏锦程是凶手,“发生过性关系”怎么解释啊?想到后来,寒芸吓了一跳:警察不会认为她是那个女凶手吧?这个念头闹得寒芸一宿没有睡好,第二天在班上懵懂了一上午,喝了茶和咖啡后,咖啡因一刺激,才好些。大白天的思维和晚上夜深人静时不一样,寒芸开始嘲笑自己的想法:她没有那么大的诱惑力,把男孩子都赶到床上去。这个大胆的想法叫寒芸红了脸,傻笑了起来。中午苏锦程妈妈給寒芸打了电话,她想见见寒芸。不想晚上一个人殖民地那一带,寒芸看了下表,约她中午到茶馆见面。苏锦程妈妈会找她,昨天苏阿姨一要电话号码她就知道了。
寒芸早到了一分钟,要了茶和果盘、点心。一会儿苏锦程妈妈就到了,礼节了一番,两个女人坐下来说话。
“真打扰你休息寒芸。”
“没事儿。”寒芸说。
“那个叫小雯的女孩和锦程在搞对相是吗?”
“是的,小雯很喜欢苏锦程。”
“锦程喜欢记日记,三言两语的,把大事儿,冒出来的心思记录一下。他出事儿我看了他最新的一本日记。他提到了你。”
寒芸不知道苏锦程写了些什么,有点儿紧张,掩饰地微笑了下说道:“是吗?他说我什么了阿姨?”
“他说他喜欢你,但你对他没这意思。”
寒芸的脸迅速红了。苏锦程已经不在了,面对他妈妈,这样的话题叫寒芸感到张皇,寒芸忙说道:“苏锦程是很好的一个人,我们没谈过感情上的话题。”
“不说这个了。对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寒芸没算撒谎,她说学校发生了系列杀人案后,各种说法都有,吸血鬼和吸血蝙蝠成了主流。大家都在论坛上发帖子谈看法。“我和苏锦程就是交流这个时认识的。他对这类事儿好像很感兴趣。”
苏锦程妈妈对寒芸说的并不吃惊。苏锦程自小就对这类吸血鬼鬼小说和电影着迷。苏妈妈叹息后说道:“到也真是的,这孩子最终到成了他感兴趣的故事的主角了。”
寒芸把昨晚上自己的一些想法说了,像死亡前的性行为,认定凶手是女人,或者凶手团伙中有女的。“阿姨,我不相信锦程是凶手。”
“我无法相信这孩子杀了那么些人,他没有理由做这些。他特立独行,不是很听话的孩子,但品质没问题。”
“阿姨,那警察怎么说的?你没有找他们问问?”寒芸说。
“我找过。初步定案了,正式定案后他们会給我一个说法的。警察好像在锦程的住住房里发现了些和案件现场吻合的东西,具体的现在我也说不清楚。锦程一直在调查这些案子是吗?”
寒芸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他的死亡和被怀疑、认定是凶手和他调查这些事儿是不是有关系?”
“我觉得应该是的,也许凶手栽赃了他。”
“寒芸,具体的情况你知道什么吗?”
寒芸搪塞了,她没有提她和苏锦程对夏岚的怀疑。她和夏岚的友情还是阻止了她的舌头。在没有绝对证据的情况下,她不能随便去说自己的好朋友。这搪塞同时叫她感到愧疚。从某种程度上苏锦程也是她的朋友,她有责任和义务维护他的清白。
“他可能一直在调查什么。他出事儿前躲了起来,好像有危险。只是他没有具体说。”寒芸说道。
要是她把夏岚抛出来,做为一个目标会怎么样呢?只是这念头一闪而过。一个小时时间很快过去了。寒芸和苏妈妈分了手。
“有空儿去家里坐坐。阿姨很喜欢你!”苏锦程妈妈说。
这话叫寒芸差不点儿哭了。
这个周末对苏锦程是系列杀人案件的定性正式下来了。警察在苏锦程的住处发现了一些微量的矿物元素,这些元素的成分无法分析,它们在系列杀人案的死者身上同样存在,这是一种罕有矿物质,对人体细胞和染色体有更生迹象。同时警察在苏锦程的租住房子里发现了一个带有咬合功能的锋利的不锈钢“吸血鬼”牙套,在牙套的一个密封囊内检测到了某种生物碱成分,和矿物质有类同的分子结构,直接进入血液导致了一些列生物现象的发生,致人最终死亡。警察没有提及受害者体液被抽干的细节。
结论出来后,寒芸和苏锦程妈妈再次见了面,这次是在苏阿姨家里。寒芸受邀前往,买了些东西。她们包了饺子,起先她们没谈苏锦程,苏锦程却一直存在。后来苏阿姨说道:“我听说那些受害人要起诉你?你别担心,这没有理由。”这两天寒芸被先前的感觉弄得心里很不安,再次开始失眠,看上去警察们仿佛在设法把她“塑造”成那个女吸血鬼,她们到处搜集材料,就像打造劳模一样。她们找过赵碧凡、夏岚,她们都没听警察的话,給她通风报信。夏岚的关心叫寒芸特别别扭,夏岚一直是她和苏锦程怀疑的目标,只要一想到孙慕灵,想到那枚戒指,夏岚的凶手形象特别地凸显了。苏锦程已经死了,现在谁也无法证实那些事情。要是她把戒指交给警察,证明不了夏岚什么,她到更像是杀害孙慕灵的凶手了。戒指成了对她不利的物证。
“究竟怎么回事儿?寒芸。”夏岚问,听上去她很着急和困惑。
寒芸不知道怎么回答夏岚,她们的友情在系列杀人案件中变得特别敏感。寒芸和苏锦程到夏岚家老宅去调查那次夏岚一准从医院回家了,并且看见苏锦程。按这个推理,夏岚知道苏锦程和她在背后调查她。夏岚从没有丝毫流露这些,这叫寒芸困惑,更叫她不安。
寒芸仍然没有和苏锦程妈妈说这些。要是苏妈妈知道这些一定会把夏岚当成调查目标的,那恐怕只会有一个结果:苏锦程妈妈遭遇不测。寒芸的直觉,假如夏岚真的有问题,苏妈妈不会是夏岚的对手。
寒芸吱吱唔唔,勉强回答了夏岚:“我也不知道。也许我跟苏锦程是朋友吧。”
九月初,警察搜查了寒芸的家,他们检测到了那些矿物质的碎屑。寒芸什么不说,她猜测这些粉末是从盒子里的缝隙失落下来的。大半月来,寒芸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这结果叫她唤不过起来。警察一直在追踪她,她好几次都发现被跟踪了。他们利用各种办法打开了她在法国银行的保险箱,只是没有发现什么,寒芸把里边的东西转移了。寒芸被带走时,看见一边紧张、悲伤的父母,心里一阵难过,眼泪倏然而下。寒芸说道:“爸爸、妈妈,女儿没做任何违法犯罪的事儿!”
“我们相信你孩子!”妈妈说。
那个警察头,李靖宇淡然地看着他们,叫手下把寒芸带下去了。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寒芸经历了各种各样过去只是在传说里听到的审讯,有些审讯方式比传说还要可怕。开始时警察诱供,之后不断升级,推搡和打骂经常发生,到后来连续二十几个小时不叫寒芸合眼,用灯照着她眼睛,眼皮一合上就打醒。到后来寒芸眼前开始出现一些幻觉。这是疲劳审讯法,叫人的精神崩溃,产生求死的心理,从而愿意承认一切或有或无的罪行。寒芸看过很多类似的小说,知道这个。她咬牙坚持着,宁死不屈了。苏锦程妈妈給寒芸找了律师,律师到后来告诉她警方没有确凿的证据指控她是“吸血鬼”系列杀人案件的凶手之一,不过警察们还是可以指控她犯有包庇罪,他们即有寒芸和苏锦程来往的证人证言,也有那种矿物质的证据。
“我没做什么。”寒芸坚决地说。她不认为苏锦程是系列杀人案件的凶手。律师告诉她目前推翻苏锦程罪行的可能性不大,物证足够了。律师说道:“警方可能以包庇罪向检察院提交指控。就要‘十一’国庆了,从以往经验看,‘十一’前案子会宣判的。”
折磨、挣扎,寒芸已经坚强的可怕了。她问道:“按你的说法,我会被判几年刑期?”
“两年以上吧。”
律师的推断正确,九月三十号,寒芸以包庇罪被判处两年半有期徒刑。开庭时寒芸看见了父母,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寒芸不想叫父母为自己的脆弱担心,很快遏制住了眼泪,冲他们挥了挥給手铐铐住的双手。一个月后寒芸在省监狱接待室和父母见了面。眼泪不可避免,但他们还是相互鼓励。寒芸告诉他们监狱里还好,两年半的时间不算长。
“记住,我是无辜的。”寒芸说。
监狱里充满了苦难,和电视上宣传的不一样。寒芸像所有的犯人一样,入狱后先到集训队。这个过程本是教育犯人了解监狱的规定。寒芸这个集训班有三十人,是前后进来女性。在监狱里有不成文的潜规则,入狱次数多,年头长的人是老大。寒芸这儿的老大是个四十出头的女人,她很魁梧,像个男的,肌肉发达,传说以前是连续柔道的,因诈骗和流氓犯罪入狱的。寒芸进去的当天晚上就给四个女犯人狠狠揍了一顿。寒芸几乎被打蒙了,她们不允许她喊叫,用臭袜子塞住了她的嘴。老大红姐告诉她今后要听话,按她的意思做事儿,她就会罩她。寒芸被打木了。监狱是这个样子,不是亲历寒芸不敢相信。此后发生的事儿更荒唐和恐怖,红姐是个同性恋,第二天晚上四个女的把寒芸按在地上,看着寒芸呜咽和挣扎,她们脸上显现出满足的快感。完事儿后,她们把寒芸抬到床上,各自去睡了。满屋子人没有一个吱声的。寒芸疼得厉害,在床上哭一会儿,想一会儿。一想到自己失在女人手上,寒芸欲哭无泪了。一个月后集训队的洗礼完成了。寒芸和红姐被分在了二大队,红姐的两个打手和她们分在了一起。最初的折磨、屈辱和愤怒随着时间变得麻木了,寒芸不得不接受这个现状。二大队有五十六个人,先来的人已经组成团伙了,她们四个一到,因为红姐名声在外,对立势头不可逆转的展开了。二大队的的头儿被尊称为牛姐。上午防风时,红姐就嘱咐她们不管白天晚上,她们四个都别分开。寒芸没有别的道路可以选择,只能和红姐她们站在一边儿。晚上九点,熄灯时寒芸看见红姐把个吃饭用的勺子纂在了手里。白天红姐告诉寒芸晚上肯定要打仗,叫她小心些,打起来时,跟在她身边。寒芸茫然地听着,监狱的规矩她丝毫不懂。熄灯没一会儿,巡视的警察一走,双方动手了。牛姐那边儿有八个人,双方一交手就打在了一起。红姐很老道,用勺子把对方的不轻。混战中双方都受了伤。警察闻声叫喊着冲了进来,把红姐和牛姐带走了。之后打斗变成了骂骂咧咧,寒芸也挨了两拳头,红姐为她挡了不少。寒芸不像刚开始那样恨红姐了,她不知道这是不是那个所谓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在起作用:在某种环境和压力下,为了求得生存去感谢那个“坏人”。
犯人每天要到工厂去干活儿。她们这个监狱生产浴巾。一天下来腰酸背痛,这样也好,在工作中时间变得快一些。寒芸的大脑一刻也没停止,每天都在思索她被关进来的根源。警察对这个系列杀人案的判定叫寒芸困惑不已,她不断地写申诉材料。有一天监狱的队长找了她。寒芸被带进了办公室。监狱方面希望她能安分守己,改造自己,不要老是这么申诉。
“两年多的时间也不长。”监狱领导说。
“那是我的权力。”寒芸说。
她无法说服的执拗叫警察们很生气,第二天她就被调到六大队去了。那儿的活计很累,挖电缆沟,早上五点起床,到野外去挖掘一天,晚上六点收工。这里的犯人罪行更严重。这个小小的改变影响了寒芸的思维,她感到愤怒。她无法就这样的调整进行申诉。监狱方面因为她改造不好终止了她被接见的权力。寒芸的父母忧心忡忡地找了监狱领导,结果被训斥了一顿,责备他们没教育好自己的孩子。十二月份寒芸在干活的工地看见了自己的父母。这次是夏岚安排的,得知寒芸的情况后她四处活动,打听到寒芸干活的地点,和寒芸父母一起来了。他们开着车,七点就到了工地。这时寒芸她们已经开工一小时了。
看见女儿挥舞镢头的样子,寒芸妈妈几乎昏了过去,坚持要下去,被夏岚劝阻住了。他们来时商量过不要轻易下车,以免給寒芸带来麻烦。
“叔叔、阿姨,你们在车上,我过去看看。”夏岚说。
有两个警察守候在边上,有辆警车停在那儿。寒风呼啸,警察一会儿就到车上去暖和一下。看见有个外人过来时,警察本能的想阻止,夏岚的漂亮在城里都少见,县城地带更稀缺了。夏岚像个仙女,飘然而至。
“警官同志辛苦了!天真冷啊!”夏岚说。
“你有什么事儿?”警察问。
“哦,不好意思。”夏岚掏出一条中华烟来給他们,警察迟疑着。“你有什么事儿?”
“我妹妹犯错误了,就在这儿干活呢,我爸爸妈妈在那辆车上,想见见她。帮帮忙吧。这太冷了,能上车谈吗?”
一个警察和夏岚上了车,一会儿夏岚把寒芸父母接到警车上来了。过了片刻警察叫寒芸过来了。寒芸在沟底干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昨晚上她給六队的两个婆娘蹂躏了半宿,浑身没劲儿。干活时她们叫她蹲在沟里别干什么。但温度低的要命,一会儿冻透了。寒芸不得不活动两下。警察叫她,她以为被举报了。等上了车,看见父母和夏岚,寒芸的感觉宛如做梦一样,“哇”地哭起来。悲伤的时刻过去后,寒芸对夏岚说:“谢谢你。”爸爸妈妈说都是夏岚安排的。給寒冷的空气裹挟着冻了一早晨,加上没有什么化妆品,三个月来寒芸从里到外已经不成样子了。寒芸出事儿时夏岚正在欧洲,看见寒芸的样子,夏岚控制不住泪水,说她一定得想办法把寒芸“捞出去”。会见不能太长时间。寒芸先回去了。然后寒芸父母回到了宝马车上,看上去这儿什么也没发生。夏岚給两个警察留了电话,说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找她,又拿出一万块钱来,叫警察酌情交给寒芸。“我知道咱们监狱有规定,不允许犯人太奢侈,給多少警察同志給把关吧。”
晚上队里通知寒芸到伙房工作。伙房要轻快许多。犯人们的伙食简单:土豆、白菜,放上点儿油、盐水煮。寒芸脑子里不断浮现出夏岚的样子,她看上去明显的年轻和美貌。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寒芸欲哭无泪。她的皮肤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已经出现了皱纹、干涩的厉害,对于青春美好的缅怀和置身的环境、将要面对的岁月叫她心里充满悲伤。她的一生都被毁掉了,这意识在不断的反复中变成了意念,叫寒芸近乎绝望。
自从进入伙房,队里的那几个老淫棍女人不在找她麻烦,新来的一个过失杀人犯成了她们的目标。寒芸有心阻止又我能为力。她们把她按在一边儿,叫她动不了。喊叫和报告是不能的,罪犯们心术不一,但谁都不愿意把发生的事儿告诉警察。寒芸潜移默化受了影响,此外,谁都无法判断警察最终会站在那一边。罪犯头儿们都有自己的法道,否则成不了头儿。
申诉没有结果,寒芸不抱希望。想到还有两年的时间,未来又将暗淡无光,要不是为了爸爸妈妈,寒芸想结束自己的生命。伙房里有六个犯人,各种年纪的都有,大多是因为经济犯罪进来的,相比较那些杀人、抢劫的家伙要好些。寒芸话不多,每天埋头干活,想着自己的事儿。
探视日这天寒芸没有等到父母,小雯来了,带了些吃的。寒芸忐忑不安地问道:“我爸妈怎么没来?”
寒芸父亲感冒了,妈妈留下来照顾他,这个月过不来了。怕寒芸不信,小雯偷偷拨打了电话,叫寒芸和父母通了电话。看上去没有大问题。从某种程度上寒芸盼望小雯来,这个时机像是命中注定了。寒芸在法国银行办理保险箱給胡祖森看见后,寒芸忐忑不已,直觉告诉她不是好兆头,第二天就转移了银行。在请求一定保密后,寒芸叫小雯把合子里的东西給她带来。“那些墨兰色的粉末給我三分之一,葵花籽給我拿来,我看看种上它们。”
“答应我谁也别说。”
“你放心。监狱叫种东西吗?”
“有些空地,没有人管。”
转过月来小雯把东西給寒芸拿来了。寒芸父母一起来看她,小雯趁寒芸父母没留意,把一个小包塞給了寒芸。
寒芸开始变得漂亮起来,在此后的两个月里无论是她自己还是来探视她的人都感觉到了这样的变化。寒芸说她适应过来了。寒芸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葵花籽和矿物质带给她的变化叫她吃惊。开始时她战战兢兢,总想到孙慕灵,害怕自己糊里糊涂地死掉。但体能和外表的变化叫她欲罢不能了。这是种很奇异的感觉,还是自己的五官,自己的身体,细节上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切晶莹剔透起来一般。
女子监狱教官的比例大约一半男一半女。一个姓黄的女教官把寒芸找去了。寒芸在伙房洗菜,跟她来到伙房后院。寒芸不知道黄教官要干什么。她是个身材矮小,性情古怪的人,喜欢骂人。传说她一年前被丈夫抛弃了,眼下一个人生活。寒芸对她一向小心翼翼。
“我问你个事情,你要据实回答。”教官说。
“我会的。”
“有警察骚扰你吗?”
这话的含义寒芸心知肚明,吓了她一跳,说道:“没有。”
“朱子安没有骚扰你吗?”
点名道姓,不知道是不是那些葵花籽的作用,寒芸直觉能力较之以前更敏锐了。她立刻明白了黄教官的动机。她和朱教官关系不好,争斗的厉害。寒芸不想卷入他们的争斗,朱教官的确没有怎么样她。
“他最近经常找你是吗?”
是有几次,不过他只是叫寒芸有什么问题就向她反应,叫她好好的,挨上年半载的,可以办理假释。寒芸不知道夏岚起了作用。朱教官说这些时寒芸心里有所猜忌,他到没有什么暗示。
这次谈话没什么结果。两天后寒芸打饭时被五大队的三个女人打了,说她发放饭菜时偏心眼儿,給六大队多。寒芸没有防备,給打得不轻,胳膊和额头留下了伤口,送卫生所包扎了,打了消炎针。寒芸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黄教官安排的,对她不识时务的报复。打她的三个女人中的两个和黄教官关系不错,寒芸看见过她们在一起说话。
养了一天伤,寒芸被从伙房驱逐了,回到了队里。寒芸欲哭无泪,每天早上重新去挖电缆沟了。葵花籽帮了她的忙,她体力提升很大,一天下来不觉得累多少。过了段时间,寒芸莫名其妙,忽然有了种想用牙齿咬什么东西的感觉,对腥气味儿特别敏感。寒芸猜测到发生什么事情:吸血。她脑子里开始不时出现一个画面:她把一根细而建立的管子刺进别人的动脉里,用嘴吸允温热的血液。寒芸为这发现而吓得脊梁发凉。按照这样的状态,夏岚一定是哪个吸血鬼。只是苏锦程同样食用葵花籽,为什么没有发生吸食人血的事儿呢?那段时间没有这类案件发生。体能上的消耗没有太多感觉,寒芸大脑活动的厉害。她猜测这会不会和性别有关系,男孩子对这些物质不敏感。要证明这一点儿,有个男孩子实验一下就可以了。还有其他奇迹,寒芸胳膊和头上的伤口一星期恢复好了,丝毫看不出来了。卫生所的女大夫是因为倒卖药品被判刑的,医术水平不低,到监房給寒芸换药时,寒芸的伤口情况吓了她一跳:她找不到应该换药的处所了。当时伤口险些需要缝针,因为卫生所没有工具,才保守治疗了。
从医学上无法解释这样的事情,女医生向监狱方面报告了,她怀疑在监狱里的这个女孩不是上星期受伤的人。这消息把监狱管理层吓坏了。
“你肯定吗?”
医生看见警察的表情,小心起来,说道:“她额头上的伤口已经不见了,从病理学上讲这是不可能的。”
黄教官问:“胳膊上不是也有伤吗?”
“也没有了。”
寒芸立刻被带来了。监狱的四个党政主要领导全部在场。寒芸进来后站在一边儿,八双领导的眼睛和一边儿的医生审视着她。寒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直觉和猜测都没有明确的感觉,直到监狱长问她是谁时,寒芸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找我了。”寒芸大方地说。
“为什么?”监狱长说。
“我的伤口。”
“往下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寒芸互掐了一通,说她家里可能基因的关系,伤口恢复能力特别强,能在短时间内完全愈合。
警察们无话可说了,这个问题过于专业了。他们开始看女医生。医生更茫然,她没遇到过这样的病例,从没听说过,不知道怎么回答。
寒芸先会去了。医生走了后,监狱长安排手下调查一下寒芸是不是双胞胎,确定不是,这事儿算过去了。寒芸对葵花籽导致的伤口愈合能力感到吃惊,要是可以开发这种物质做为药品就好了。闪念后又觉得不太可能。苏锦程请国外亲戚在欧洲也没检查出来这种物质的分子成分。这或许真是一种天外物质,来自于陨石。最清楚的应该是夏岚的姨姥姥。
日子很难捱,但一天天这么过去了。随着春节的临近,监狱里犯人间的冲突多起来。进来小半年了,寒芸不像一开始那样给人欺负。这些葵花籽带给她的生理和外表的变化重新恢复了她的自信。对腥味着迷后寒芸有些害怕,开始控制自己少用。
女医生对寒芸特别讨好,寒芸有些明白她的动机,希望在她身上搞研究。监狱里除了干活、泥泞和疲惫,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儿。
“你们家的人都这样吗?”女医生问。
寒芸因为她的举报行为对女医生不那么感冒,待答不理。寒芸说:“是队里还是监狱领导让你问的?”
女医生讪讪道了欠。寒芸不想太难为她。到了这里头,都不容易。女医生想抽寒芸的血,化验一下。寒芸没同意,说道:“你这儿什么都没有,怎么化验?”寒芸开始有了个想法,通过化验血液,是否可以发现吸血者的特殊生物想象?她绝不能叫医生做这个化验,她想把血液交给外边的同学。寒芸借故走了,念头留下了。
春节临近寒芸开始出现节日情结:想家。月底探视日父母却没来,小雯和一个陌上男子出现在接见室。没看见父母寒芸有些失望和担心,上次是爸爸感冒了,这次又怎么了?赶紧拿起话筒问道:“我爸爸妈呢?”
前几个月见面是在院子里,会见室整修好后,不允许身体接触了。小雯抓着话筒说寒芸父母没事儿,因为忙年,所以没过来。寒芸无法相信。春节前爸爸妈妈是不会因为满年不来的。
“究竟怎么了,你和我说实话!”寒芸叫道。
苏锦程的妈妈去世了,寒芸父母这段时间和苏阿姨走得很近,去帮助处理后事了。苏妈妈没有什么亲人。前天晚上苏阿姨外出,回来的路上可能碰到了“打头帮”的劫匪,被人发现时已经死亡了。寒芸错愕不已,眼泪下来了。近乎一年里儿子和妈妈都走了。
寒芸对父母没来看她的失望立刻消失了。她擦泪时小雯说:“这位是苏阿姨的委托律师。具体的你们谈吧。”
寒芸通过话筒和律师交谈起来。主要是听律师说。出事儿的前一个星期,苏阿姨委托律师办理了遗嘱执行委托,寒芸是受益人。寒芸眼下在监狱里服刑,无法落实政治权力,需要刑满释放后履行手续。律师这次来,算是正式告知。
律师说完了,小雯和寒芸开始说话。小雯噤若寒蝉地告诉了寒芸一个消息。苏锦程肯定不是吸血鬼案件的凶手。就在这个星期,学校里又发生了一起吸血案件,死者是读大二的一个煤老板的儿子,他死亡的情况据说和张烨伟他们一模一样。
这消息的意味很深远。寒芸吃惊不已,说道:“属实吗?”
“绝对。”
会见只有十五分钟,信息量却不少。寒芸被苏妈妈的死、吸血鬼案弄得神经绷得紧紧地。这一年多来,从张烨伟起,寒芸已经习惯那些无法叫人相信的事情真的是事实的感觉,那种乍一听说的迷茫和空灵,会渐渐退去,变成疲惫、无助和悲伤。寒芸没有去想苏妈妈給她留下的遗产,倒是学校发生的这起案子把她的思维抓住了。寒芸想到了夏岚,她直觉这或许是寒芸为了拯救她而做下的案子,这想法叫她不寒而栗。
“芸芸姐,你变得漂亮了!”这是小雯挂断话筒时说的话。
回到监舍寒芸看着墙上脏兮兮的镜子里的自己。她的眉眼的确妩媚,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像现在对自己这么满意。
下午寒芸求见了朱教官,把重新发生吸血鬼案的事儿说了。寒芸以为会被教训,嫌弃她道听途说。她准备强调消息的准确性。朱教官已经知道了,了解的比寒芸还多。他明白这丫头的意思,如果系列杀人案件还在以同样的形式发生,苏锦程就可能是冤案,那她的包庇罪同样不成立了。
“你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有消息我会通知你。”朱教官说。
除夕晚上监狱包了水饺。犯人基本都想家。但这处境不可改变,只能想开。吃饺子、看电视,节日的气氛在监狱里弥漫。寒芸到走廊上給苏妈妈磕了头。想到苏锦程母子都走了,特别悲凉。初一早上监狱发生了事情,大家到院子里集中,起先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等教官讲完后,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队里饲养在墙角的十几只鸡死了两只,被拧断了脖子,鲜血淋漓。两只鸡算不上太大的损失,但这种残忍的行为却潜藏对改造的不满,有可能导致血案发生。队里号召大家相互揭发,立功受奖。鸡的血案成了新年的话筒。除夕夜大家都被电视节目吸引了,没有人注意到有什么反常的现象。寒芸没参与这类讨论,她坐在自己的床上,一直没有说话。
鸡是寒芸杀死的,她出来透气,溜达到鸡窝那儿。院子里没有人,寒芸看着那些入夜后打瞌睡的鸡,她闻到了一股腥气,那味道越来越吸引她。小时候寒芸在乡下见过把鸡脖子弯别过来,叫鸡发不出声音来。据说偷鸡贼都是这么偷鸡的。寒芸站了有五分钟,见没有人,最终下手了。别住鸡后,她迟疑了一下,猛地咬向鸡脖子。温热的鸡血吸进嘴里的感觉叫她兴奋。没有人看见她做的这些,只是回到监舍时,有个人碰到了她,是那个被狱霸欺负,寒芸为她说过话的那个女孩。女孩说道:“呀,寒芸姐,你嘴上有血!”
寒芸伸出舌头添了下,说她牙龈出血。讨论时寒芸看见女孩在观察她。寒芸多少有些不安。昨晚上的事儿和现在的联系起来想,就不那么简单了。每个人都要发言,组长做记录,把可疑的现象说出来。轮到那女孩时,寒芸看着窗外,心思却集中在女孩身上。
“我什么也没看见。”女孩说。
寒芸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转头和女孩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饱含心照不宣。解散后寒芸走到女孩身边,满屋子的人,不好说什么,她轻轻捏了女孩的胳膊一下,女孩笑了下。
五月,在监狱里待了近半年后寒芸被释放了。苏锦程的案子在李靖宇因收贿被判刑后得以重审。传说很多警察当初就不认同李靖宇对案件的定性,但碍于他的权力和蒸蒸日上的势头,谁也不愿意出来干预。重新获得自由和被平反是件叫人高兴的事儿,寒芸在高兴的同时也感到了忧伤。她说不准这感觉源于何处,有些事情是民运使然,自从张烨伟案件发生,寒芸的一切不可逆转地和这些粘连在一起了。
出狱的第二天寒芸到墓地去祭奠了苏锦程和他妈妈。两个墓地挨在一起。顺便寒芸又去看了张烨伟他们几个。春天的风吹飘了寒芸眼里的泪水。她坐在干净的充满泥土和春草味道的墓地的甬道上,哭了好久。下午她回去睡了一觉,梦到这些死于非命的人后寒芸吓醒了。晚上她在酒店宴请了夏岚、小雯和赵碧凡。半年来她们一直在关照她和她爸爸妈妈。
小雯和赵碧凡都感觉到寒芸的漂亮,调侃道:“监狱要是都能使女孩漂亮,我们也想法进去。”
这是个很尴尬的话题,寒芸无意间和夏岚对视了一下,视并无恶意,却揭示了一些只有当事者才明白的内涵。寒芸现在已经确定无疑夏岚的变化和那些含有矿物质的葵花籽有关系,那些成分像奇异的药品。夏岚也应该知道寒芸的变化来源于此。寒芸有些紧张,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下夏岚会怎么样。她们不能交流这件事儿,那么多人死了,这个话题对夏岚是致命的,她不开口,寒芸不敢说。两个好朋友开始更多和更深地掌握了对方的内心秘密,寒芸多少感到不安。之所以说“多少”,是她直觉夏岚即便怎么样,也不会害她,要是那样,她就不会救她了。寒芸相信她在监狱里发生的那起吸血鬼案件一定是夏岚为救她而那么做的。寒芸即感谢夏岚又为无辜的死者感到难过。很多事情还没有想好,那么多人的死亡叫她悲伤到了麻木的程度,她想拯救什么,却茫然不知所措。一切都是猜测,没有证据,而现在她和夏岚几乎一样了。
周末时律师打了电话,叫寒芸过去一趟。寒芸这才想起苏妈妈的遗产。寒芸拿了身份证和户口。见了面,寒暄后律师向她宣读了遗嘱的内容。苏锦程母亲没有什么亲属了,房产和存款全部交给寒芸支配。这结果把寒芸吓了一跳,她以为苏妈妈有什么事情交代给她。两处房产,存款有一百多万,面对这样的结果寒芸并没有欣喜,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她没有交代什么吗?”寒芸问。苏妈妈或许有什么条件和要求。律师说:“她有封信给你。具体内容我们不清楚,你自己看吧。”
离开律师事务所,寒芸坐进甲壳虫内把信打开了。
“芸芸,你好!……”
寒芸眼睛立刻湿润了。苏妈妈这段时间一直在为儿子的事情奔忙,她走访了寒芸他们的大学,又托关系联系了些当时专案组的警察,总体看这事儿和苏锦程关系不大。苏锦程已经离开了,很多东西,像案发时间不在现场这类事情无法再弄清楚。苏妈妈认为这起案子的最终定性,更多是因为政治原因。各方在系列列杀人案发生后一直无从下手,影响很坏,这才结案很牵强,疑点很多,但上头还是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苏锦程妈妈在立遗嘱前感觉到了某种危险。她找到了苏锦程压在床下的一本日记,上头记述了和寒芸认识的经过,以及对夏岚的怀疑。提到了那种神秘的矿物质和特殊的葵花籽。夏岚的姨姥姥张雨筠,苏锦程妈妈年轻时听说过这个人,她是个革命者,生物学家,后来精神出现了问题。苏妈妈决定见见夏岚,到银行去了。银行那天人很多,她在等一个机会和夏岚打招呼,但夏岚无意间看见她的眼神叫苏妈妈觉得夏岚认识她。很快夏岚出来了,她们在银行门口谈了话。对苏妈妈提到的葵花籽和那种矿物质,夏岚否认了。谈话不那么愉快,夏岚借口工作忙,很快回去了。在这此后不久,苏妈妈觉得她被跟踪了,那只是一种感觉。由此苏妈妈做了些安排,她想把“吸血鬼”引出来。晚上苏妈妈特意到街上僻静处转悠。
“你看到这封留言时,我肯定已经不在人世了。……”
苏锦程妈妈希望寒芸能把事情调查清楚,还苏锦程一个清白。寒芸把车停下,想着些事情,准备下车回家。苏锦程已经平反了,至于吸血鬼案件或者说夏岚那儿,寒芸感到茫然。这个星期日是夏岚的生日,赵碧凡打了电话,寒芸才记起来。过去她们总是一起过每个人的生日,大家吃吃喝喝,胡侃开心。那些简单、快乐的日子仿佛永远过去了。她们都要二十五周岁了,对年龄的意识叫寒芸忧伤。这天半夜寒芸梦见了在监狱里被凌辱,突然醒过来,哭了起来。过了会儿她去卫生间解手,擦脸时,看着给泪水淹红的眼睛,寒芸忽然发现自己的眸子也带上了蓝色调的光。从回来后她就没在食用那些葵花籽儿。她的葵花籽已经不多了,寒芸即害怕又被那些东西牵引,越来越漂亮的感觉潜移默化中的影响比她以为的要巨大。
寒芸在继承了苏家的遗产后,过了两天和小雯一起去苏妈妈家看了看。小雯是苏锦程的女朋友,到头来苏妈妈却把家产給了寒芸,面对小雯寒芸有种忐忑。小雯不知道遗嘱的具体内容,寒芸撒了个谎,说苏妈妈叫她照应她和苏锦程的家产。小雯有些懵懂,说道:“給他们出租出去?”
“没有具体说。”寒芸无法回答。
苏妈妈的房子很大,有三间,不算是标准的套房,但厕所和卫生间都齐备。家里的东西不少。寒芸检查了衣橱,衣服和被子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寒芸说道:“雯雯,你要是需要什么就拿回去用吧,像电视什么的。”
“这不好吧?”小雯说道。
“我全权处理,没事儿。”
小雯要了电视,说需要时她再拿回来。两天后寒芸找了搬家公司,把东西归置到一间较小的房子里,把房子租赁出去了,每月一千块钱。另一套房子是新房,給苏锦程结婚用的,房子简单装修了,没有使用。寒芸去看了后没动它。六月份,寒芸重新回单位上班去。她在超市碰到了原单位的中方经理,得知寒芸的情况后,问她愿意不愿意再回去工作。寒芸正感到百无聊赖,立刻答应了。
夏岚給寒芸打了电话,祝贺她重新工作。夏岚生日,寒芸送了一块不错的手表。那天李哲瀚也去了。他们仍没有结婚的计划。生日宴席上大家有说有笑,寒芸还是感觉到她和夏岚之间有了某种隔阂。她们很客气,很在意对方的一举一动,少了过去那样的随意和自然。寒芸很失落,甚至想跟夏岚开诚布公地谈谈。只是有些事情太敏感了,没法说出来。
李哲瀚身上有种叫人说不出来的特殊的东西,很有吸引力,跟夏岚是天做地合。寒芸和他接触很少,说话也不多。整个晚上他们没说几句话。寒芸去洗手间时留意了自己的眸子,她眼睛的蓝光几乎不存在,夏岚则很明显,这叫她的眼睛看上去炯炯有神,非常漂亮。寒芸害怕那种吸食鲜血的欲望。前几天在家没事儿,她到互联网上重新收缩了类似的信息,没有什么发现。苏锦程的日记和复印的张雨筠手稿她也看了些,除了猜测和疑问,什么也没得到。潜意识里寒芸希望吸血鬼类的案件能够永远消失。不论凶手是谁,结束了就好。这么善良的愿望对死者是不尊敬的,这叫寒芸明白她内心的指向还是夏岚,她身上的疑点实在太多了。寒芸唯一感到轻快的是苏锦程已经平反了,苏妈妈可以瞑目。后来想到杀害苏锦程和孙慕灵的凶手,寒芸陷入了矛盾的悲伤中。对他们最好的祭奠也许是叫这类案件不再发生。寒芸有了个懵懂的想法,要是她把夏岚家的那些向日葵和那些矿物偷走会怎么样?
上班后,这些想法又消退了,即便没有彻底放弃,事实她做不到。她绝不敢一个人溜进夏岚姨姥姥的老宅,进入暖房和地下室去。
忙忙碌碌了一个星期,寒芸觉得肚子不好受是周三的事儿,她以为要来“大姨妈”了,但两天后还是没来,下体有脓液滴淌下来。她自己买专用药水清洗后,效果仍不明显,周六一早到郊区的一家妇科医院去了。挂号后寒芸进去接受检查。
“结婚了吗?”大夫问。
“没有。”
“有性生活吗?”
讨厌,这个也问啊?寒芸不知道怎么回答,迟疑了下说道:“没有,目前没有。”监狱里发生的那些凌辱掠过了脑际。
寒芸第一次做妇科检查,对坐上专用检查椅很尴尬。女大夫五十多了,讥讽道:“没检查过?”
“没有。”寒芸有些不悦。
情况比预想的要遭,下体溃烂。大夫问:“你发烧吗?”
“不。”想了想寒芸确定。
她知道发生了什么,监狱里的那些坏女人的那些东西不洁净,感染了。清洗后上了药,大夫建议她住院治疗。
“我请不下假来。”
大夫告诉了寒芸可能的发生的事儿:丧失生育能力,建议她和现在的男友分手。寒芸听着,没回答。拿上药,离开医院,寒芸第一次很明确地考虑这事儿了。寒芸一直禁忌这个话题和对此思考。过去的整个少女时代,没有男生对她感兴趣,大学里也一样。寒芸不愿意去想这段遭遇,宛如做梦,想起来这辈子觉得屈辱。她感到忐忑是医生“丧失生育能力”的话,一个女人可以不要孩子,当今社会这种事儿不稀奇,可不能生育则是其他概念了。寒芸为此担心,要是那样她的一生都毁了。这想法叫她顿时茫然不知所措了。她很想哭一下,却没有眼泪。老人说有些事儿是命运使然,寒芸第一次认真考虑这个了。回家的路上她想到了那些葵花籽,监狱的医生和孙慕灵出事儿后的法医都确定她们有种特别的生理回复能力。为了不丧失女性功能寒芸一回到家就把那些葵花籽拿出来开始磕。只是葵花籽不多了,寒芸儿童般地很想去夏岚家在偷点儿。此外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用那些矿物碎屑种出一样的东西来。寒芸被这个念头揪住了神经,回忆起和苏锦程到夏岚家地下室看到的。矿物被泡在一个水池里,用吸水的棉线类的东西和土相连。
下午寒芸去花鸟市场买了瓷盆和花架,在阳台上鼓捣。父母得知寒芸想养花都支持。
“我怎么看不懂?”寒芸爸爸问。寒芸的种法太复杂了。
“新方法。”寒芸说是无土栽培。她把这套东西放在了阳台角落,防止那天夏岚来玩看见。
傍晚寒芸把葵花籽播种下去,结果怎么样听天由命了。这事儿做完了,寒芸忽然觉得无聊,脑子乱哄哄,下体不时有东西流出,很不舒服。晚上赵碧凡打了电话来,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袁立轩被抓起来了,他才是真正的吸血鬼,被抓了现行。这消息叫寒芸心里怦怦直跳。很久没有袁立轩的消息了,自从那次他找寒芸打听他哥哥被杀前可能见过夏岚的消息后,他们再没见过面。寒芸和羽毛球队的人认识大多是因为夏岚,离开学校后,寒芸自然把这些人忘记了,倒是那些死去的人会做为不速之客出现在她梦里,吓死人。
寒芸的直觉不相信赵碧凡的话。袁立诚是死于吸血鬼案件,弟弟总不会杀死哥哥吧?更何况他们是双胞胎。
“胡说吧?”寒芸说。
“绝对是真的!”赵碧凡说,她解释不了寒芸的疑问,但对消息本身很肯定。
这消息增加了寒芸的迷失,她疲惫不已,身体不适和对生育的担心叫她烦躁不已。自从吸血鬼案件发生以来,她的生活不知不觉中已经完全改变边了。孙慕灵怪异地死了,跟着是苏锦程母子,寒芸一想这些眼睛发直。寒芸开始觉得生命无常。无数烦心的念头折磨得她难受,晚饭后寒芸开车出去了。鬼神差使,她到苏锦程的新房去了趟,屋内竟然有灯光。寒芸的脑子已经給各种诡异的死亡搞乱了,她没有想到小偷,却想到了会不会是苏锦程在里边。此时已经九点了,寒芸坐在车里发傻。屋内划过的像是手电筒的光。小区的院子里有活动的人,寒芸把车开进去,停在苏锦程房子单元的楼下。他的房子是带阁楼的六楼。寒芸继续坐在车上,不知道该不该給警察打电话。这些天她脑海里时常有些离奇的想法,这会儿又活动了。寒芸不怎么担心是小偷,房间里什么也没有,这也是叫她觉得怪异的地方。小偷去一个空房子干什么呢?寒芸不想冒险,迟疑着考虑怎么办。在车里距离房子太近,看不见楼上房间的灯光情况,寒芸下了车,到远处墙根哪儿往上瞅。她吓了一跳:灯光不见了。她把视线盯着单元的出口,过了会儿门开了。寒芸看见从敞开的门里伸出个脑袋来。寒芸直觉就是这家伙。随即他出来了,年纪不大,二十岁左右,精灵古怪的样子,朝院子走了。寒芸过去坐进车里,跟上了他,先看看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去苏锦程的房间干什么。
这男孩真是个小偷,伸手敏捷,他是从楼顶上下到苏锦程房子的阳台的,因为有扇窗户没插上插销。小偷看见是空房子,没准备进去,但凑巧他想大便,就从窗户进去了。挨个房间看了看,没什么可拿的,他就去解手了。这小偷十七岁,是个被父母遗弃的孩子,不喜欢福利院,跑出来有两年了,靠偷鸡摸狗生活,没事儿就到网吧去泡时间。
他注意到有辆甲壳虫车像在跟他,但没怎么在意。这会儿是在大街上,谁也不能怎么着他。后来他进了网吧,什么也不想了。寒芸一会儿也进去了。网吧里男男女女,到处是人,这增加了安全感。这会儿寒芸已经看出小偷年纪不大,心理上的安全感有了。她就在小偷旁边的电脑前坐下了。小偷看了看她。寒芸觉得小偷若有所思,但没离开,开始噼噼啪啪地打游戏。
寒芸不久前冒出个想法:偷夏岚的矿物和那些葵花籽,給夏岚断了这些,即使她是吸血鬼也不会再害人了。苏锦程死了,再没有这么一个可以商讨和行事的人,寒芸无意间想到了小偷。在网吧里看着这个小孩时,寒芸决定和他谈谈。
“我想和你说说话行吗?”寒芸搭讪了。
男孩不介意,跟寒芸到了网吧外。寒芸一时不知道如何说起。男孩道:“你有什么事儿?不说我进去玩儿了。”
“你刚才去我的房子了。”
男孩不怕,看着寒芸。“你跟着我了是吗?”
寒芸惊讶他为什么不害怕。“我可以告诉警察的。”寒芸说。
“我不怕,你告诉吧。”
寒芸无话了。男孩看看她。“你是不是有事儿要我做?”
寒芸吓了一跳,说道:“为什么你这么说?”
“猜的―――要我帮你偷东西吗?”
这么直白叫寒芸脸都红了。她就这个话题说什么,給了他五百块钱,要了他的电话。
“你有需要就找我好了姐姐!”男孩说,声音很高兴。
寒芸拿不准叫一个这么大的孩子去夏岚那儿偷东西好不好,她想給自己一点儿时间。
袁立轩的吸血鬼案件的确是真的,但他并不是学校系列杀人案的凶手。他哥哥袁立诚去世后,他一直无法从阴影里走出来,精神抑郁出现了问题,开始模仿吸血鬼,专门攻击女生。被捕后警察在他的手机里发现了六、七个准备攻击的女性的电话号码。夏岚和寒芸都在其中。警方核查时寒芸才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寒芸把当时学校的情况说了一下。
“那么,他哥哥出事儿时,夏岚真的和其哥哥见过面吗?”警察问。
“没,没有。”寒芸说。
警察了解了下后就走了。寒芸給夏岚打了电话,把警察的事儿说了。寒芸出于狡诈,特意说道:“他们问我袁立诚出事儿那个晚上你是不是见过袁立诚。”
夏岚没有特别反应,说道:“哦,问这个?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时间那么久了,我都记不得了―――你们那晚上见过吗?”
“没有。”
袁立诚的案子像个笑话,他没有被判刑,送进精神病院去了。转眼七月了,天开始热起来,女孩们开始穿夏天的衣服。寒芸剪了短发,白体恤,穿着黑色的丝袜,上头是个橘色的短裤头,腿显得特别修长。她下体已经好了,第一次检查后一星期上回去复查,就完全好利索。大夫有些惊讶,问寒芸服用了什么药。是那些葵花籽和矿物质的作用,寒芸无法和大夫说这个。寒芸再次体会了夏岚姨妈的神奇。或者她只是在研究某种医药,无意间这种物质刺激了人的某些器官和机能。寒芸从自己对于血腥味道的敏感和渴望里断定夏岚准是因为食用这些才被刺激的。但有一点儿还是叫寒芸想不透,即便这假设成立,但张烨伟他们死时都出现过精液被吸干的事儿,又怎么解释呢?寒芸回味自己,绝没有这方面的欲望。另外,那些人被吸食过血后,死亡原因都不明朗,这又怎么解释呢?苏锦程的死也是一个迷,在他那儿发现的不锈钢吸血器具是谁的?寒芸仍然不能相信那会是警察做的假现场。按说可以找警察谈谈,寒芸却不会这么做。小半年的监狱生涯,叫她讨厌警察到了极点了。她绝不会主动去接触这些人。
这天下午寒芸正在整理一份文件,有个电话打到了他手机上。寒芸看了眼号码,很生疏。
“喂。……”寒芸说。
对方一报姓名,把寒芸惊了一下,是李哲瀚,他说想跟她谈谈。寒芸脑海里想象着这个男人的样子,担心地说道:“是夏岚有什么事儿吗?”
“倒没有,但和她有关系―――见面谈行吗?”
下班后两个人见了面。李哲瀚选择了马克西姆餐厅。寒芸第一次发现这个男人很讲究。寒芸急于知道什么事儿。一下午她都在猜测是什么事儿,最叫她不安的是寒芸的吸血鬼之类的秘密被他发现了。寒芸即担心又害怕,她一直怀疑李哲瀚和夏岚可能是一伙的。很多男人都死了,如果夏岚真是凶手,他为什么一直没事儿?寒芸思来想去还是迷茫,主要是她除了猜测,不能肯定夏岚是凶手。寒芸可以随意地想象夏岚做了什么,但真把她放到凶手的位置上是另外一会事儿。这种事儿没有证据无法乱说。李哲瀚要了两份牛扒,建议寒芸吃一下。寒芸不那么喜欢李哲瀚口气中肯定她没来过这家餐厅的意思,只是她真没来过。牛扒一端上来,寒芸的表情有些变化,她的视线和味觉被牛扒的血丝牵引了,几乎想立刻去吸允它们。寒芸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傻。李哲瀚以为寒芸不喜欢牛扒的成色,说道:“六成熟味道最好。你尝尝,不喜欢再点别的,没关系。”
寒芸控制着嘴里的津渍,动手切了块牛肉放进了嘴里:味道好极了。寒芸说道:“夏岚和你常来这儿吧?”
“不大来,她似乎很讨厌牛肉的味道。”
夏岚准是控制不住血液的腥味儿,寒芸说道:“对了,找我究竟什么事儿?”
李哲瀚想跟夏岚结婚,求婚几次了,夏岚总推诿,这次情况特殊,夏岚怀孕了,李哲瀚想趁机把婚结了,夏岚不同意。寒芸和夏岚是好朋友,他想发动一下,大家劝劝夏岚。
这话题叫寒芸立刻想到了自己,下体是好了,但是否会影响生育,心里一点儿底没有。黯然一闪而过。见李哲瀚看着她。寒芸反应过来说道:“你放心,我一定帮你说服她!”
晚上回到家,寒芸躺在床上想刚才和李哲瀚的会面。她很希望夏岚结婚,生了孩子夏岚无论是不是真有问题,也该收心了。寒芸也担心自己会不会生育上有问题。最好的办法是抓紧找个男朋友,未婚先孕,如果没有问题就结婚,要是不能怀孕,那就分开。这是个很忧伤的问题,寒芸想得要睡不着觉了。第二天寒芸找了赵碧凡,把李哲瀚找她的事儿说了。寒芸考虑再三才这么做,她无法单独和夏岚面对,她们坐在一起会下意识揣摩对方。那感觉糟糕透了,她们都看穿了对方,但谁也无法说出来,尴尬就叫人坐不住。赵碧凡和夏岚也是好朋友,一起劝她不会有什么问题。
打电话时没告诉夏岚什么事儿,她如约前来了。寒芸和赵碧凡已经点好了菜。夏岚看上去像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赵碧凡一向粗枝大叶,现在也注意到了,夏岚走过来之前悄声对寒芸说道:“天,她怎么越来越年轻?”
要是能证实夏岚姨妈的那些葵花籽的成分对人体没伤害,靠这个专利成为亿万富翁都没问题。寒芸第一次冒出这念头,巴望她种的葵花籽能成活。夏岚过来,一屁股坐下,说道:“什么事儿?神神秘秘地?”
赵碧凡开了啤酒,每人倒了杯,说道:“你能喝不?不喝就别喝了。”
夏岚直觉到什么了,看看她们,说道:“李哲瀚是不是?他找你们了?”
寒芸怕夏岚怪罪李哲瀚就不好了,把话接了过去。李哲瀚虽然有些神秘,但从很多角度讲都是个有魅力的男人,夏岚从那么多追求者中选择了他,不是偶然的。寒芸承认了李哲瀚找她的事儿,强调了李哲瀚的诚意。
“我怀孕的事儿他也说了是不?”夏岚问。
“说了,他想奉子成婚―――他的确喜欢你。”夏岚说。
“他多好?你要不要他了,告诉我一声。”赵碧凡说。
三个女生边吃边喝。夏岚对怀孕不介意,继续喝酒。换成自己,寒芸肯定不会喝。寒芸说道:“真格的夏岚,你真的不想结婚?”
婚姻对女人是束缚,对男人是释放。女人一旦结了婚,就意味着开始失去男人,控制男人唯一的手段是不嫁给他。夏岚这套理论在学校时寒芸就知道。可现在不是学校了,她们不再那么年轻。寒芸还有叫夏岚结婚更深意的东西,劝夏岚只能从年纪上下手。寒芸说道:“你说的有道理,但女生总得嫁人。咱们都不小了。”
赵碧凡有同感。“转眼就二十六岁了。没有对相没办法,有了还是抓紧结。”
酒喝了菜吃了,夏岚没答应什么。寒芸说:“李哲瀚想结婚,他能做的工作都做了,连我们都找了,你坚持不结,不会出现问题?”
“现在我主宰着这事儿,他要是因此离开我,我不介意。”夏岚说。
几天后传来了夏岚和李哲瀚闹翻了的消息,是小雯告诉寒芸的。她听夏岚妈妈说的。寒芸一边想着自己很久没去看夏岚妈妈了,一边儿赶紧问道:“怎么回事儿?发生什么事儿了?”
夏岚自己把孩子流掉了,这叫李哲瀚接受不了,关系掰了。想想夏岚和李哲瀚认识两年了,一直相处的很好,为这个真的分手了?寒芸心里发空,没有着落了。“你没找找李哲瀚?劝劝他?”
“找了,没用。”
要是就这么分开了,那么李哲瀚和夏岚之间应该不涉及“吸血鬼”这类秘密,要不的话,不会这么简单。寒芸把那天和赵碧凡劝夏岚的事儿讲了下。小雯知道这事儿,夏岚很不高兴李哲瀚到处说他们的事儿。寒芸担心过这个,现在已经这样了,她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在劝劝她吧。”寒芸说。
寒芸种在阳台上的葵花籽死了,没成活。寒芸每天下班都去阳台看看。发了点儿芽,以为会生长起来,却全部死亡了。寒芸很难过,她想掌握种植技术的想法落空了,此外她没葵花籽了。虽然最近不食用它们了,但有不用,和根本没有了是两回事儿。那种矿物她手里不多。苏锦程当时只是刮下了一些碎屑,捎到国外一些去,他自己又用了些,现在几乎是没有了。父母没把葵花籽的死亡当成事儿,见寒芸迟迟在阳台上不来吃饭,去喊了她。他们今天有话和寒芸说。寒芸妈妈同事的女儿是学习法律的,几个月前进了家律师事务所。听说了寒芸的事儿后,认为寒芸应该申请国家赔偿。寒芸妈妈回家和丈夫一说,寒芸爸爸才想起有这么一说。
寒芸知道这个,但她没想过去打这官司,打官司太累了,即然自由了就算了。加上苏锦程母子的死亡,寒芸很有种宿命感,再没想这事儿。看上去父母很热衷。寒芸说道:“打官司会很累人的。不过要是你们有兴趣,你们打好了。我不想参与太多。我太忙了。”
两天后寒芸妈妈同事的女儿給寒芸打了个电话,说想和她面谈一次。寒芸和她约了周末中午。
女律师准时到了,是个普通的女孩,分会说话,对寒芸的漂亮给予了赞赏。寒芸这几天对自己的外表不那么满意,她感到困惑,无法理解同属于自己的五官短时间内怎么会有变化。寒芸有些天没食用葵花籽了,她的五官看上去不在那么鲜艳,她拿不准是不是心理原因造成的,只是在镜子前,感觉还是存在。寒芸感到某种寥落,喜欢她在监狱出来时的惊艳,那种漂亮虽然五官和夏岚不同,但漂亮的程度不亚于她。
不过,她即使想食用葵花籽也不行了,已经没有了。
律师女孩问了寒芸入狱后所遭受的打击和迫害。寒芸本有些心不在焉,打击和迫害两个词儿把的神经吸引了一下。她想到了自己被蹂躏和强奸,置身的环境和回忆之间产生了隔阂,寒芸意识到现实时把自己下了一跳,脸上晦暗。律师女孩是个职业感觉良好的人,她刚进入这个行业,急于想做出点儿东西来,说道:“对不起,姐姐你是不是想起不愉快的事儿来了?”
寒芸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有些事儿是伤害更是丑闻,不能说。于是寒芸说道:“没有,没有什么的。”
“姐姐你能说说监狱的情况吗?”
寒芸不太喜欢这些嘴过于甜蜜的女生,不喜欢叫她姐姐,这里不是年纪带来的微妙感觉,这样的亲近叫寒芸不适应。律师女孩是妈妈朋友的女儿,寒芸不喜欢又不便于说。
“监狱里到没有什么特别的,失去自由吧。”寒芸已经没有情绪谈下去了。
“犯人没有欺负你吗?”
寒芸想到了那几个女狱霸。她不想指控她们,那会使得丑闻暴露。
“我知道监狱里不像电视宣传的那样规范―――我会替您保密的。”律师女孩好像全都明白的样子叫寒芸有些茫然。
“没有,没有什么。”
“您担心她们报复你吗?没关系,中国是个法治社会。”
寒芸这时觉到了她的年轻和幼稚。有法和法制社会是两个概念。她被无辜关进去或许最能说明这个问题。不过寒芸不想讨论这些。寒芸说:“我自己对国家赔偿不那么热心。事儿都过去了,不想再翻弄这些,主要是我母亲。”
“我知道的,阿姨把正义看得很重。”
女孩的话没有什么可以被指责,听上去却叫人不舒服。寒芸基本没有透露什么,告别时女孩没有叫寒芸送她,说她去找她一个在监管支队工作的朋友,她准备到监狱去看看,了解一些资料。
寒芸错愕了一下。“是为调查我的事儿吗?”
“是的,我得去了解一下。”
出租过来了,女孩上车走了。寒芸茫然不知所措地站在哪儿,有种叫她不安的感觉开始升起来。
晚上回到家寒芸告诉妈妈她还是不想索赔了。妈妈问道:“出什么事儿了?小王去找过你了不是?她说你们谈得挺好的。”
这也算挺好的?不过确实没发生什么不愉快。寒芸无法和妈妈说监狱里发生的那些事情,在于她,事情发生时已经认命了,可父母不一样,那样的事情在他们看来是恐怖和难以理解的。叫他们为此悲伤和愤怒没有必要。寒芸说:“坐牢终归不是什么快乐的事儿,我不想搞的满城风雨。”
父母交换了眼色。寒芸爸爸说:“要是你不想,那就算了。”
“我真不想。”
“可是,怎么国家也得赔偿几万的。”妈妈说。
寒芸爸爸说不单纯是钱的事情,这样可以扩大影响,告诉大家寒芸是被冤枉的。“不过,你不想就不做了。”
“别做什么了,就这样好了。”
晚饭后寒芸回屋了。很多事儿纠缠着她,没有一件是确实有意义的。律师的事儿,监狱的事儿,还想到了那个胡祖森。夏岚也一闪而过。寒芸上网浏览会儿,登录QQ后下了她一跳:苏锦程的QQ在线上。好久没上网聊天,寒芸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好。”苏锦程的QQ向她问好了。
寒芸四下看了看,不敢相信发生的事儿。是谁在用苏锦程的QQ号吗?寒芸手指放到键盘上,敲了两个字:“你好。”
她没问你是谁,想看看会发生什么事儿。
马上寒芸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是小雯在用苏锦程的QQ号。得知是怎么回事儿,寒芸敲道:“哎呀,叫你吓死了!”
两人聊了会儿。小雯告诉寒芸说今天下午有人找他打听“吸血鬼”案件的事儿。寒芸一听赶紧问是谁。这类消息叫她紧张。找小雯是派出所片警,他带了一个很帅的男孩,是那个不久前死去的男孩的哥哥。寒芸立刻想到了是自己在监狱时发生的那起案子。果真,她一问是不是“吸血鬼”案的死者,小雯立刻回答:“没错。”
男孩想调查他弟弟的死亡情况。警察方面一直没有进展,家属开始自己调查。小雯说道:“这家伙看上去很有钱的。”
赵碧凡说过,是煤老板的儿子,寒芸问:“为什么这么说?”
“穿着阿玛尼。”
寒芸对奢侈品知道一些,但不那么热衷。这样的男人有时候很俗气。那个死去的男孩好像也是个纨绔子弟。小雯说那个男孩拿出张画像来叫她辨认,她觉得有点儿眼熟,但又不能明确是谁。
寒芸心跳起来,说道:“什么画像?”
那个男孩出事儿时男孩的朋友在街上开车经过,措车时看见男孩的车里有个女孩,后来靠记忆描述了一下,画了画像。片警说专案组认为这个女孩和学校起发生的系列诡异杀人案件有关,在到处查找。寒芸对街上贴出的通缉令什么的一向喜欢看看,最近街上没有这样的东西。小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她不太留意这些。
这段聊天叫寒芸忧心忡忡。她问道:“你有那画像吗?我看看。”
“没有,他们带走了。”
“都问你什么了?对了,为什么问你?”
小雯当时也为此奇怪,要不是那个男孩很帅,够吸引她的,她不会和他们多说。男孩知道苏锦程曾经被怀疑为凶手,并且找到了金属吸血牙齿。男孩认为苏锦程很很可能和凶手认识,因为发现了什么被闭口栽赃了,所以才找小雯来了解情况。寒芸听这话时的感觉不是脊梁发凉,而是大脑充血了。这家伙很厉害,寒芸自己也这么想过,她假想的凶手仍旧是夏岚,但没有丝毫证据。这是叫寒芸最感迷茫的感觉,怀疑夏岚,却没有丝毫根据。即便在食用了葵花籽,产生了嗜血的欲望,寒芸只是猜测的更厉害了,仍不能确定什么。此外,以她自己的感觉和体验,即便有了嗜血欲望,也绝对不是要一定杀人嗜血,动物的血可以解决问题。现在证实是不是夏岚的最好办法就是断了她对那些葵花籽和那种矿物质拥有,没有了这些,或许就会好了。
晚上睡觉前寒芸想到了一个人:那个小偷男孩。
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