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虚惊一场，片刻后，在数声闷响后一切消失了。灰尘散落了他们一身，头发上全是土。苏锦程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这个城市正在修建地铁，是放炮造成的。他帮助寒芸掸去身上的尘土。两个人一起上来。外头很静寂，没有异样。苏锦程担心灯怎么关掉，他没找到开关。苏锦程尝试着关门时，门关到一半时地下室的灯灭掉了。开关在门上，开门时灯就亮了，关上门同时也关上了灯。

两个人小心地流出来，苏锦程把门销别上了，好方便一会儿再回来。他要去复印这部手稿，再放回冰箱里。他叫寒芸到街对过的树下等他，注意一下是否这期间有人回来。经历了刚才的事儿寒芸整个人都懵懂了，说道：“那你快点儿！”

寒芸担心給夏岚妈妈或者小雯来发现了，远走了一块儿，那儿有辆停在路边的面包车，寒芸躲在了车后头。

气温很暖和，寒芸抱着双臂，好像温度很低。她拿不准那个地下室是干什么的。它应该不会是夏岚搞的，或许是她姨姥姥的。隐约的记忆里夏岚好像以前说过她姨姥姥性格古怪。夏岚可能也不知道这个地下室。寒芸站在哪儿等苏锦程回来，想着地下室的情景。最叫她感到奇怪和印象深刻的是那根通向天花板消失了的管子。那该是通向暖房的。寒芸没有刻意去想和分析，但无意间她顿悟到了什么。从那管子的位置分析，应该通向那些向日葵。寒芸立刻想到了一个园艺概念：无土栽培。现在很多农业暖房采用这种技术，用营养液来滋润植物和蔬菜的生长。要是这样，寒芸无法理解那么偌大的工程就是为了几棵向日葵吗？真是古怪离奇的事儿。还有苏锦程，这个认识不久的男孩竟然在危机时刻用自己的身体保护她。

半个小时过去了。寒芸觉得差不多了，应该复印完了，关于这部手稿，在地下室寒芸吓得魂不守舍，一个字儿也没看过去。这功夫发生了一件事儿，吓得寒芸赶忙躲到面包车后头去了，有辆出租车在夏岚姨姥姥家的门口停下了。寒芸透过面包车的前风挡玻璃，向哪儿看着，祈祷着千万别夏岚家的人。门没有卡上，这可太糟糕了！

客人可能在付款，之后一个人下来了，是个女的，寒芸看不见她脸，一晃她就进去了。寒芸正猜测是谁时，有只手摸到了她。寒芸惊吓地心脏差点儿停止跳动了。是苏锦程，寒芸说道：“该死，你吓死我了！”

“我看见有人进去了，是谁？”

“没看清楚，我也不知道―――现在怎么办啊？”

“等等，等一会儿再说。”

半个小时后进去的人还没有出来，惊吓加上现在已经是中午了，肚子咕咕噜噜地饿了，寒芸有些虚脱了一般。斜对个有个茶馆，虽然距离远些，但可以看见夏岚姨姥姥老宅的门。茶馆里有糖果点心。苏锦程要了点心、巧克力和茶。他们能找到的位子不是太好，但侧头的话，可以看见夏岚老宅的门。刚刚喝了一杯水，苏锦程一下站了起来，整个人都到窗户前去了。

“出来了？”寒芸问，吃着点心。她有些低血糖了。

苏锦程看见一辆出租车开到门口停下，跟着看见上去个人又开走了，没看清楚是谁。苏锦程说道：“走了。这样，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来。”

寒芸的神经再次紧张了，她知道苏锦程要去把手稿放回去。她全身心都不想再回去了。寒芸说道：“我和你一起吧。”

“不用，我得爬进去，你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拿好这个。”

是个纸袋，里头是复印的手稿。

“小心点儿，有什么立刻給我打电话！”

“没事儿，你放心吧。”

苏锦程出去了。寒芸调换了位置到苏锦程那边去了，那儿可以更好地看见夏岚姨姥姥的老宅的门。窗户像个摄影镜头，一会儿苏锦程就出现在镜头里。看着他穿过马路，寒芸第一次觉得苏锦程是个不可或缺的朋友了。不过他这么热心这件事儿又是为了什么？想这个问题时寒芸不能认同他此前说过的对研究“吸血鬼”有种狂热。没有人真的会认为这个世界上有吸血鬼，至少中国没有听说过这类案件。苏锦程先到了门口，他似乎推了门，没有打开，又转向墙的一侧去了，从寒芸的视野里消失了。寒芸坐下，端过自己的茶水喝了一口。苏锦程此刻变得有些叫人捉摸不透了。一个八零后的男孩，他的爱好和胆子太出格了。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啊？这时寒芸忽然意识到她对苏锦程其实一无所知。她不能昏头，不能太相信这个人。会不会他就是那个吸血鬼啊？这么一想，寒芸暖和过来的身体又有凉气在脊背上游走起来。

半个小时后，寒芸坐立不安，心焦之时，苏锦程重新出现在“镜头”里，他躲闪着街道上的驶过的车，朝茶馆走过来。手里的手稿已经没了。寒芸回到自己原先的位子。

苏锦程一切顺利，把东西重新放回去了。寒芸松了口气，倒了茶给她。两个人放松下来。苏锦程说了个叫寒芸心惊肉跳的消息：“夏岚这房子是很可能是张雨筠的宅邸！”

寒芸正在放松自己，被这话弄懵了，女孩秀气的双眸看着苏锦程。她脑子还是迅速反应了这个问题：“那个吸血过作者？”

“对。”

“怎么会？！”

“夏岚的姨姥姥姓什么？”

寒芸不知道姨姥姥姓什么，这个姓氏无法从夏岚妈妈那儿延续过来。苏锦程的意识夏岚姨姥姥就是张雨筠。这说法叫寒芸震惊，但逻辑上可以接受。她问苏锦程道：“你怎么发现的？”

苏锦程说复印时他大致看了几页，这部手稿就是《吸血鬼的终结》。寒芸想起来，在上本书里张雨筠提到过这个书名。苏锦程问：“夏岚姨姥姥什么时候死的？”夏岚看着他，苏锦程总是提出一些叫人紧张的话题，寒芸错愕了一下。她在心里推算着。夏岚姨姥姥的去世对于外人不是什么大事儿，寒芸的消息不确切。寒芸说道：“好像是两年前。”

苏锦程又掏出些东西来給夏岚看，又把夏岚惊了一下，竟然是葵花籽。寒芸想到夏岚吃葵花籽的样子就头发发麻。她那超白皙的皮肤、带着蓝色调的眼神，真像个吸血鬼。苏锦程剥了一个瓜子儿吃起来。寒芸不能确定这葵花籽有什么不同，直觉它不好。

“你干什么？”她轻声叫道。

“我尝尝。”

葵花籽似乎和普通的葵花籽不同，有种金属的味道。几乎从来没吃过生的葵花籽，苏锦程也说不准这味道是否有问题。他叫寒芸尝一下，寒芸拒绝了。她一想到夏岚吃它们的样子，总感到紧张。

寒芸吃了点心，喝了茶，饥饿的感觉没有了。下午得上课，两人分了手。寒芸走到车站时想到夏岚，决定到医院去看看。夏岚妈妈和小雯在医院里。寒芸看见小雯，拿不准刚刚她是不是回去过夏岚的房子。寒芸一直拿不准那个人是不是小雯，一晃之下，加上紧张过度，眼睛看见了，却什么都没记住，怎么也想不起那个人穿的什么衣服了。

看上去小雯没有什么异样，没提门没锁好这类似事儿。寒芸想即便小雯回去过，知道真没锁好门，怕也不会说的。现在的人脑子都活络，不会把诚实放在首位的。夏岚的情况好多了，脑袋的淤血已经被吸收掉了，脑波正常，时醒时睡，已经没有危险了。寒芸去时夏岚刚刚睡着。坐了会儿寒芸回去了。小雯坚持要送她。她们不需要这么客气。寒芸忽然意识到小雯可能有话跟她说，心里一下紧张了，怕小雯质问她为什么偷偷溜进夏岚的房子去。寒芸这么想过后，仿佛立刻要成真了，很局促，半天没说句话。

小雯今年二十二岁，中专毕业后还没确定下工作来。她向寒芸打听苏锦程的事儿，寒芸心里没底儿，说道：“苏锦程？怎么了？”

“我觉得他这人挺好的，有对相没有？”

介绍对相？寒芸笑了。“你喜欢他？”

“对了，他不是你男朋友吧？”小雯笑道。

“不是，他比我小。”

“你介绍我们认识一下，我发现他有点儿吸引我。”小雯面子上一点什么也没有地说。

现在的女生比过去开放了不知道多少倍，但特立独行到这种程度的寒芸没见过。小雯看上去挺青春、机灵的，寒芸笑道：“没问题，包我身上了―――苏锦程这家伙还真有艳福。”

小雯从这话里听出了别的，说道：“寒芸姐，你觉得他不好？”

“没有没有―――为什么你这么问？”寒芸有些愕然，她没说苏锦程不好的话。

“你刚才的话，好像他不配有女生喜欢―――我觉得他身上有种特殊的东西，挺吸引人的。”

“哦，是吗？好，放心吧，这事儿交给我了！”

下午上课时寒芸不时想到小雯看好苏锦程的事儿。想到最后寒芸开始担心这里头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是小雯发现门被打开了，出来后上了出租，叫司机躲在暗处，看见苏锦程从院里出来，现在又要和他交朋友，那太可怕了。寒芸在茶馆里等苏锦程出来时，出租车过去了至少两、三辆，其中会不会有小雯坐的啊？寒芸担心小雯的城府若这么深，苏锦程就太危险了。一场意外的姻缘，本来很有趣的，到头来成了这样，寒芸整个人又紧张起来。韩芸放学时苏锦程給她打了电话，问她要不要到医院去看夏岚。

寒芸把小雯的事儿说了。苏锦程说道：“我根本没想这个。”

“那女孩挺好的。”

苏锦程觉得寒芸答应她什么了，他不想叫寒芸为难，说道：“你把她电话給我，我找她。”

寒芸給了他电话，犹豫了下把自己的担心说了。苏锦程看来没想到这点儿，说道：“应该不会吧？”

寒芸把中午去医院后产生的想法说了。苏锦程说他会小心的。这样小雯的事儿就算办好了。寒芸嘱咐他说：“愿意不愿意你都和她通个话。”

苏锦程明白，问了寒芸一个问题：“你对外星人有研究吗？”

冷不丁把话转到这上头，寒芸没有准备，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大学里有UFO小组，寒芸对种研究兴趣不大，男生更喜欢这些。知识上的状态寒芸知道一些，眼下信奉的人逐渐多起来。随着航天器的发展，九十年代后，对于宇宙和恒星的认识，科学界越来越倾向于类地球的存在，对外星生命的存在也不感觉到奇怪。寒芸大致说了下，问道：“干吗问这个？”话一出口，寒芸猜测了苏锦程的意思：夏岚是外星人？这绝不可能，太滑稽了。要是苏锦程真这么想，准是脑袋有问题了，没准是个神经病了。

“最近有一个说法，是欧洲天文学家提出来的，他们认为外星生命已经来到地球了。……”

越来越神经了。上了一天课，经历了那么多事儿，脑袋本就够累，韩芸不想听他说些三杆子挨不着的事儿，说道：“老天，你不会想说夏岚是外星人吧？”

苏锦程没有反驳寒芸的提法。目前全世界的科学家，美国、欧洲对于外星人的识别只有一个标准，在某个物体和人的身上找到了地球没有的元素。苏锦程说：“我怀疑冰箱里的那个东西不是地球的东西。”

“嗨，你是开玩笑还是当真？”

“我参阅了一下午关于各种矿物的情况，没有对冰箱那种东西的描述。”苏锦程说。

“那又怎么样？也许它不是矿石。”

“是矿石，我看了手稿，张雨筠介绍了它，她认为那是外星的矿物，溶于血液，会使人年轻，皮肤细腻，经历充沛，抵御病菌。”

寒芸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个张雨筠会是夏岚姨姥姥的可能足以叫人不踏实了。这些信息把寒芸脑袋搞打了，头都疼起来。她需要休息和消化一下这些东西。寒芸告诉苏锦程她有事儿得挂电话了。寒芸在树下的椅子上坐下了。苏锦程的话太虚幻了，像个无法想象、理解的荒谬故事，置身其间，思想、神经和血液都麻木了。先是吸血鬼，现在又有了外星生命，这太离奇了。如果生活中存在嗜血者还可以理解，那所谓外星生命，仅仅是理论上的可能，怎么会給苏锦程发现了？寒芸考虑得调查一下苏锦程了，别到头来他是个智障青年，神经有问题，那可太糗了。寒芸正胡思乱想，赵碧凡看见她过来了。这几天赵碧凡感冒了，不敢去医院勘夏岚。

“夏岚怎么样了？”赵碧凡问，坐下了。

“我中午去的，还好，大夫说没有问题了。”

“你们说话了？她能说话的话我給她打个电话。”

寒芸把夏岚的状态说了。赵碧凡把电话装回了口袋里。“晚上吃什么？”

“不知道呢。”

“吃包子吧，我请客，走。”

吃完包子出来，两人在街上逛了一圈，天快黑了，寒芸想回去看看考试的提纲，最近一点功没用，考试在即，够烦人了。途中赵碧凡碰到一个高中同学，看样好久没见了。寒芸打了个招呼先回学校了。刚才买了包口香糖，最近休息不好有些口臭，寒芸剥了块放进嘴里，有人说道：“偷吃什么好东西？”回头一看是从体育馆那边过来的智宸。他拿拍子去打球了。寒芸給他糖他不要。他有问起夏岚来。寒芸大致说了下。寒芸说：“你那天去医院了？”

“去了，她在睡觉。”

“她一直昏睡，现在时而会清醒一会儿。”

说了两句话寒芸会宿舍了。警察已经撤离学校了。案子还是没听说有什么进展，但最近以来再没发生什么事儿，学校的环境逐渐恢复了。孙慕灵、张烨伟、钱鑫鹏他们的亲属离开学校了。一切正在恢复正常。这么想时寒芸却快乐不起来。寒芸不知道这段时间的平静是不是和夏岚住院有关系。已经步入宿舍大楼了，寒芸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儿，那个叫李哲瀚的，他一直和夏岚在一起，夏岚出事儿后他好像消失了，怎么从来没再见过他？寒芸边上楼边想，脑袋又懵了。第二天早上还没上课就传来了一个消息：撞夏岚的那个司机是钱鑫鹏的表妹安排，那个男孩酒后失言被人告了。寒芸吃惊不已。钱鑫鹏的表妹沛珊她见过，那女孩看上去挺漂亮的，脾气似乎不那么好。寒芸和赵碧凡说这个事儿时，寒芸被一个问题困扰了：“她为什么要找人撞夏岚啊？难道她认为夏岚和钱鑫鹏被害有关系？”

赵碧凡回答不了，但沛珊很喜欢表哥，但钱鑫鹏一直在追求夏岚，钱鑫鹏遇害后她表妹很悲伤，割腕自杀过，悲伤之下迁怒夏岚不是没有可能。赵碧凡的分析寒芸可以接受，她没有更好的解释。寒芸感到现在的人和世界真可怕，危机四伏。中午更可怕的事儿发生了，先是警察来了，看见数量警车，同学们立刻开始猜测是又发生“吸血鬼”案件了，开始分析是谁。直到下午，警察的调查展开后才知道那个遇害者的名字：智宸。确定智宸的尸体在他的汽车里被发现了，寒芸被恐慌和悲伤刺疼了，爬在课桌上哭了起来。听见寒芸的缀泣声，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赵碧凡赶紧过来问询和劝慰她。

“嗨，嗨，怎么了芸芸？”赵碧凡着急地问。

眼泪流出来寒芸情绪缓和了些，说道：“没有，那么多人死了，我突然感到很难过。我昨晚和你分手回来，在院里还碰到过智宸，说了两句话。”

的确叫人悲伤，那些男生都是学校最出色的男孩，一个个殒命了。赵碧凡生气地说道：“那些警察都是干什么的？死了那么多人了，案子也破不了，纳税人的钱都喂狗了！”

赵碧凡话音未落，教室哑然无声了。四个警察正走进来。他们可能听见赵碧凡的话了，一齐朝这边看过来。赵碧凡不吱声。寒芸把脸上的泪渍擦干净了，端坐在那儿不动，看着警察。

一个像是领导样的人说道：“刚才那位同学的话我们无意间听到了。我们很抱歉。但我们正在竭尽全力侦破这个系列案件。为此我们需要大家的帮助，要是谁有什么信息，可以告诉我们。”

赵碧凡知道刚才的话私下里说无所谓，給警察听见了，有些过分。怎么也是大学生，赵碧凡站起来说道：“对不起警察同志，我也是着急，说的气话。你们辛苦了！”

大家开始鼓掌，氛围一下缓和了下来。警察问及昨天晚上有谁见过智宸时，寒芸举了手，把她碰见智宸的经过讲了。

“那时大约几点？”

寒芸估算了下，告诉了警察。寒芸说道：“我能问个问题吗？”

“你说。”

“现在传说这些同学是叫吸血鬼杀死的，是真的吗？”

警察明显犹豫了一下，有选择地把一些情况说了。从事发以来进行的调查看，这些受害者的死因有些奇怪的地方，死因是生物碱中毒。这是种很稀有的化学分子合成品，分解不出来，所以对于死亡的真实过程目前警方还不能确定。

寒芸没想很多，说道：“那这种毒药会来自外星球吗？”

同学以为这是戏语，有笑的，看见寒芸很认真又逐渐把笑声停住了。警察把韩芸的话当成了玩笑，说道：“要是外星人干的，那我们就解脱了。”

大家笑了。

智宸的死把学校刚刚和缓的氛围彻底打掉了。恐慌感再次笼罩了校园。天一黑校园就没人了。一些家境特别好的学生有雇用保安公司的接送，学校睁只眼，闭只眼，毫无办法。

苏锦程来找了寒芸，因为同一个秘密，他们被拴在了一起。苏锦程有了个新的想法：夏岚可能已经好了。寒芸不知道此话从何说起，问道：“她是恢复了很多，怎么了？”

“我怀疑那天去她家的那个女的就是她。”

“咱们去的那天？”

“是的，从出租车上下来的那个人。”

寒芸无法接受这说法，中午她去过医院，夏岚绝不会好到那种程度。但苏锦程的话不是空穴来风，他现在和小雯在一起，这个女孩无意间告诉了他一些事儿，这些事儿有些是苏锦程别有用心问出来的。自上个星期的后几天，夏岚已经不需要陪护了，她清醒过来时，已经完全正常了，只是强调她头晕。她不希望家人在陪她，护士也认为是这样的，因此有些天的上午或者下午都没人陪床。寒芸感觉到了苏锦程话里的意思，这叫她害怕和不愿意接受：他在暗示智宸的死可能和夏岚有关系。寒芸无法想象住在医院里的夏岚把智宸杀死，重新回到医院。寒芸对苏锦程并不完全信任，他通过QQ闯入了她的生活，立刻把视线投向夏岚了。寒芸有些时候拿不准苏锦程是不是在利用她转移视线，甚至怀疑他就是那个吸血鬼。这心理状态叫寒芸自身充满困扰，就像她直觉和怀疑夏岚有问题一样，在紧张、担心、怀疑的同时，什么也确定不了，只有迷惘带来的困惑和紧张。寒芸问道：“智宸出事儿的晚上夏岚不在医院吗？”

苏锦程不知道，她问过小雯，小雯说现在晚上夏岚不需要陪床了。

“问问护士？”

苏锦程想过，但怎么问，以他的身份是不合适的。在和寒芸见过面后的第二天，苏锦程在医院门口“碰到”了那天晚上智宸被害时职守夏岚病房的护士。和寒芸、小雯去过病房，护士认出了他。苏锦程叫住她说话，内容是预先想好的。苏锦程说那天晚上十点来看夏岚时她不在病房，“她可以活动了吗？”

“当然可以，她骨头没有受伤，基本和正常人一样了。”

“哦，她可能去院里活动了。天很暖和。”

“她几点回来的？我等了她半天也没等到。”

护士感觉到了什么，这个人不像是聊天，像是打探什么东西。她看苏锦程的眼神流露出了不信任。苏锦程不敢在问下去，告辞离开了。

晚上他到学校来了。寒芸的很多复习题都没做，苏锦程对她的打扰叫她即烦躁又渴望，她想知道一些东西。她穿过黑暗的校园，途中碰到了学校在案发后组织的安保队，他们看见了她，寒芸没搭理他们，跑出去了。苏锦程在校外的冷饮店里。案发后晚上基本没学生来了。苏锦程把了解的情况和寒芸说了。寒芸一动不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身心疲惫下她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我把葵花籽和和一些矿粉寄给我在德国的姐姐了，叫她給化验一下。”苏锦程说。

想到外星物质、外星人，寒芸茫然不知所措。“你跟小雯怎么样？”

“来往着―――我对她没有那种感觉。”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

“你为什么对系列杀人案和吸血鬼这类似事情这么着迷？”

“痴迷和爱好。我小时候在山区长大，喜欢看这些书，非常着迷。”

“你真相信吸血鬼存在？”

“不是我相信，是真存在。”

“哦，对了，张雨筠就是夏岚的姨姥姥。小雯说夏岚的姨姥姥是个科学家，解放前是个地下党员，后来脑子出现了问题，在国外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回国了，一直深居浅出。”

寒芸看着他。“你是不是利用小雯了解情况？”

这想法叫寒芸不悦。小雯是通过她介绍认识的，苏锦程怀着这样的动机和人家交往，太不道德了。

“不全是，我对她挺好的。”苏锦程目光躲闪。

苏锦程马上转了话题，说书的手稿分上下部分，下部不在。寒芸很不习惯苏锦程跳跃般说话的方式，他很容易从一个话题，转到另一个话题，有些问题需要思索，叫人不知道怎么回答。寒芸没有回答他的话，她说她就要准备毕业考试，不想过多受到干扰。苏锦程明白了她的意思，看上去有些有忧伤。想到在地下室危难时刻苏锦程义无反顾地保护她，寒芸有些不安，笑道：“有重要的事儿你还是要告诉我的。”

“我懂。”

他们分手了。寒芸回到学校，她看见了一个人，看见她时寒芸魂都没了，那个女孩很漂亮，五官没变，但更漂亮了，正是夏岚。在几乎无人的校园里突然看见夏岚，寒芸宛如看见了鬼一般，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是我，不认识了？”

“哦，太突然了！”

“我刚来，正要给你打电话。大家说你出去了―――你跟那个男生在恋爱吗？”夏岚笑着。

“哪个男孩？”等明白夏岚是指苏锦程，寒芸否决了，说苏锦程比她小，她可不想找个弟弟。

夏岚还没出院，她来拿考试复习题，回医院看看。

“你告诉我一声就是了，我給你拿过去。”

“我也想来学校看看。芸芸，谢谢你，我妈妈说我住院期间你帮了不少忙。”

“哎吆，咱们什么关系，你还说这个啊。”

“智宸的事儿我刚刚听说。”夏岚说。

这话题叫寒芸有点儿心惊，她不敢去看夏岚的眸子，害怕在月光的折射下看见那股叫她恐怖的蓝色。

“是的，太不幸了。”

“孙慕灵也没消息是吗？”

“是，是的。”

寒芸口袋里就装着孙慕灵的戒指，它是在夏岚姨姥姥的暖房里发现的。寒芸感到凉气一阵阵地袭来。“你什么时候出院？”

“看看吧，学校现在也快不上课，复习在哪儿都一样。你复习的怎么样了？”

“一般。”

“改天一起吃饭，我请你。”

告别后寒芸回宿舍了，像做了场梦。上了顶铺，寒芸看着屋顶，不知道脑子再想些什么，懵懂而空洞。按照苏锦程的说法智宸出事的那个晚上夏岚不在病房里，但是假如夏岚是凶手，她干吗要害这些人呢？这么多人死了，决不可能夏岚和这些人都有仇。

周末寒芸回家了，她现在不像开始时那么喜欢大学校园了。自打两个羽毛球队的拉拉队在夏岚和宋梦琪的带领下明争暗斗，向男生争宠起，寒芸就对大学的看好有了改变。大学现在是一个利益交换的场所，充斥着欺骗、尔虞我诈、阶层划分、仇恨和性。第一次听男生把大学当成高级免费妓院时，寒芸因为吃惊和暗下的激动脸涨得通红，现在也习惯了。说法难听，但事情却是如此。男生追求女生，配成对儿，然后就是性。这样的关系到毕业分配后大都不会结成正果，女孩子因此被描绘成那样不奇怪了。寒芸不知道吸血鬼案件和这些混乱有没有关系，据说那些参与赌球的人都挣了打钱。寒芸无法得知具体的内幕，不过羽毛球队的男生大都有车开，怕不是偶然的。有些男生家里有钱，有些不是那么富有。大学里出来进去开着车的男生立刻就会被女生另眼相看。寒芸真希望马上毕业，远远逃离这个地方。

家里妈妈再包饺子。寒芸喜欢鱼水饺，立刻觉得胃口来了。爸爸回来时，饺子刚刚好。一家人坐下来吃饭。

“听说你们学校又死人了？”爸爸问。

这世界真没秘密了。寒芸不想爸爸妈妈担心，把大致情况说了。在自己家里又吃着喜欢的美食，寒芸感到放松，这感觉很久没有了。寒芸一轻松话就多了，把警察说的案件的困扰点告诉了他们。

“这么说他们破不了案了？”寒芸妈妈说。

“这些警察，死了五、六个人了，会一点儿线索也没有？”

“这样类似的案件在英国和美国都发生过，有些案子几十后才被侦破。”寒芸那天攻击过警察，现在厚道地为他们说了话。

“你可要注意安全。听说你们学校的学生有雇保镖的？”妈妈问。

“嗯。中国的大学和普通学校都是这样，或富或穷，富人显摆地了不得。讨厌！”在家里寒芸成了小孩，说话不考虑什么。

“要不爸爸給你去当保镖吧。爸爸年轻时也练过。”

寒芸笑道：“传说凶手是美女吸血鬼，爸爸去还没有妈妈安全呢。”

“你们说真有吸血鬼吗？”寒芸妈妈问。她高中毕业，结婚后照顾家庭，书包看得少，知识面窄。寒芸说：“国外发生过很著名的吸血鬼案件，这种人好像基因遗传。中国没听说过有。”

“未必没有，咱们就是有，也不会登出来。”

吃着说着，寒芸一会儿饱了，这时电话响了。寒芸过去接起来，起先以为是苏锦程，上次见面后她说了复习功课，不希望被打扰后，他再没被找过她。寒芸不希望这样，回忆起和苏锦程认识以来的经历，苏锦程这人是不错的。但这个电话不是苏锦程的，是宋梦琪，就在韩芸家楼下。宋梦琪找，出乎寒芸意外了。宋梦琪不是一个人，钱鑫鹏的表妹沛珊和她一起。寒芸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她们不会是来找她玩的。

夏岚家雇用了律师，今天找了沛珊，要就车祸的事儿控告她和那个肇事司机。那个男孩一直喜欢沛珊，才做了这事儿。

“我们想私了，你跟夏岚是好朋友，想请你帮帮忙。”沛珊说。

宋梦琪算是沛珊的中间人，但站在沛珊一边请寒芸帮帮忙。寒芸不知道怎么办。夏岚和夏岚家人都没提起诉的事儿，她是外人，怕不好多说话。

“这种事儿，我怕不好说什么。”寒芸为难地说。

沛珊说她愿意出钱。宋梦琪说道：“你就提一下，问问夏岚的意思，看看她是否同意私了，请她看在钱鑫鹏的面子上。”

“要是真打官司，我可能要坐牢。你帮帮我吧芸芸姐。”

“我试试吧。”

沛珊掏出个银行卡給寒芸，寒芸以为是給夏岚的，她觉得等夏岚同意了再具体办理这些。等明白是給她的，寒芸拒绝了。

“我希望你们能达成协议，要这样就不好了。”

第二天寒芸到医院去才知道夏岚出院回家了，她給夏岚打了个电话。夏岚在老宅，叫她过去玩。寒芸一想到一个人去夏岚姨姥姥的房子，立刻条件反射地紧张起来。寒芸还是去了。夏岚看上去都好了，在院子里逗一条好大的狗。韩芸认出是那种叫苏格兰牧羊犬的狗。

“这是谁的狗？”寒芸问，那狗冲她直叫。

夏岚说一个人住不安全，好像进来过人，养狗看门。寒芸心虚，没接这个话茬，说道：“你都好了？”

“好了。”

“真不错，当时医生认为你很危险。”

“没事儿了。星期一去学校。”

“智宸的事儿你听说了吗？”

“我給老师打电话时听说了。真不可思义，那么多起案子，我都麻木了。”

“太吓人了。”寒芸说。她注意到了夏岚眼睛中闪过的蓝光。寒芸浑身不舒服，不想待太久，把宋梦琪和沛珊找她的事儿说了。夏岚好像很感兴趣，说道：“她们没说怎么个私了法？”

“我没答应她们什么，没办法了，我才说我转达一下她们的意思。”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怎么说，手段太恶劣了。”

夏岚把牧羊犬放了，它立刻朝暖房去了。夏岚坐到凉廊下的椅子上，和寒芸面对面，給寒芸倒了被茶。桌上的小盘里有些葵花籽儿。夏岚磕着葵花籽儿，说道：“可以私了，但我至少要三十万。”

寒芸没想到夏岚要这么多，她以为会是十万八万。寒芸没流露任何东西，夏岚的话却把她吓了一跳：“你觉得多吗？”

“哦，没有。”寒芸赶紧说。

“她这故意杀人未遂，我只要起诉，她至少得十年以上。你把我的意思告诉她们，随便她们好了。”

“好的。”

这个话题结束后两人又说了点儿别的。李哲瀚冒出了寒芸的脑子，寒芸说道：“对了，怎么这段时间没看见李哲瀚啊，本来应该是他表现的时候。”寒芸像个闺蜜般地说。

夏岚说他出国了，没告诉他。“下个星期回来。”

“他是干什么的呵？”寒芸问，没有什么动机。

“一家外贸公司的职员。”

“哦。”

回家的路上寒芸为夏岚的洞察力吃惊，她好像能感应别人的内心，过去她不是这个样子的。按照苏锦程的推断，那天坐出租回家的人就是她了。寒芸忽然相信这个推断是正确的。如果是这样，智宸的死未必和夏岚没关系。这条牧羊犬怕也不是偶然领养的。夏岚要是那天下午回来，她的超感觉或许叫她知道有人进她家，甚至去过地下室了。寒芸越想越觉得危险逼人，赶紧給苏锦程打电话。苏锦程和小雯在一起。寒芸说道：“我说你听着。我担心夏岚知道你去过她家了。你得注意安全，听见吗？”

“好的，我过后在打给你。”

下午寒芸在家里做题，叫自己其他事儿什么都不想。注意力并不听话，还是走神。寒芸不知道要是她把孙慕灵那个戒指漏給夏岚看到夏岚会怎么样？她真该摸清自己好朋友的底儿了。要是她有分身术多好，分身出去跟踪夏岚，看看她到底是不是那个诡异的杀手。

下午四点苏锦程給寒芸打来了电话。得知寒芸去过夏岚哪儿，苏锦程说道：“她暗示你了？”

寒芸不知道夏岚关于进去人的话算不算暗示，苏锦程认为是，叫寒芸也小心。

“我是女孩，凶手的兴趣在男生身上，你得注意一下。”

“你看法不对，孙慕灵就不是男的。”

可不是吗。寒芸问道：“你觉得孙慕灵现在会怎么样？”

“半个月了，凶多吉少。”

“你觉得和夏岚有关系吗？”

“那个玉戒指在她家暖房里，怎么解释？”

寒芸越来越认同了，其他人先不说，孙慕灵的失踪夏岚至少有疑点。她并不想这么做，说道：“要是告诉警察会怎么样？”

“不好，夏岚会说孙慕灵去她家玩过，在暖房里弄过花草，警察也没办法。”

寒芸无话可说。夏岚真需要彻底调查一下了，若她真有问题，做为好朋友她应该帮助她改过。挂了电话，寒芸一晚上都在考虑这事儿，但具体怎么做，到睡觉前也没想出来。

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