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淑芬分娩那天,是胡大仙上门接的生,正好在七月初七,星星出全的时候。孩子降生了,大仙说这孩子生日时辰,赶的就是巧,绝对不是个凡胎,将来必定不是个一般女子。不过一定要拜托仙家用心庇护,才能保住一生安宁。隋向元两口子求仙家给这孩子赐个名字吧,于是重新上香,恭请仙家,仙家说这孩子是后山蟒神送来的,与仙家有奇缘,就取个谐音赐名“满秀”吧。后来孩子大了,大家都叫她了阿秀。
孩子的降生让隋向元夫妇由衷感激胡大仙,从此,视胡大仙为神明,而且两家来往密切。两口子对胡大仙的话更是言听计从。一时连屯子中谁有个感冒发烧头疼拉肚子啥的,他们不问医生,问大仙。有一次孩子半夜里苦叫,他们舍着镇上的卫生所不去,却跑了十几里路,到大仙家看病。偏偏这孩子生下来就不省心,从早到晚哭哭闹闹个不消停。镇里的医院也不是没看过,但是老是不见效果。偏偏有时候找到大仙就真挺“灵”,不用药也好了。其实他们哪里知道,小儿爱哭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都是两口子难得有了孩子,疼爱过度,见不得孩子一点哭叫,结果,相反弄得孩子适应环境能力受到影响。再有孩子稍稍有个体温变化,亦或受风着凉,感冒发热,都有个周期,调理相应,不需用药,自然几天也就没事了。可是这些个道理,对于基本上没怎么读书的隋向元两口子如何能明白呢?倒是后来完全听了胡大仙的话,说你家的孩子为什么总是这样“作”,那是有仙家在提醒,刘淑芬身上有神,在冥冥之中操纵,要想让孩子平平安安生长,必须在家里供堂子,把后山上的仙家请回来,供香火。仙家就是当年隋向元的爷爷救过命的后山上的那条蟒蛇。那不是一般的蛇,人家回来报恩来了,这个孩子,就是那条蟒蛇送来的。
看屋的李大婶唯恐大家说她宣扬迷信,讲起隋向元两口子的事,能简化的尽量简化了,但听得出是胡大仙引导着刘淑芬误入了装神弄鬼、烧香供神的歧途。从而将一个原本朴实善良、温良贤惠的一对普通农民,慢慢沦落成了好吃懒作,游手好闲的生活中的小丑。
刘淑芬出马跳大神,隋向元则跟着妻子“搬杆子”。每次出去一趟,兜里就带回了二三十元,比老师上一个月的班挣的还多。虽然两个人尝到了甜头,但是给孩子幼年成长却无形中带了严重的伤害。阿秀七八岁的时候,就常常被村里的小伙伴们嘲笑,在学校也抬不起头来。为了不被同学欺负,阿秀习惯了与人打架,然而天生体质弱小,每次打架结果,都是自己吃亏。小时候的阿秀本想辍学,然而又实在看不惯父母装神弄鬼的生活方式,后来听说县城里有专门招寄宿生的封闭式学校,于是就百般闹着,进了城里私立学校寄读。那年她才十五岁,她以为从此可以逃离了那个充满恐怖和乌七八糟的家。
1980年代后期的新风县城刚刚兴起城市开发建设,以倒闭破产企业闲置厂房土地转让为突破,一幢幢新建商业住宅小区开始出现。县城里不时就可见建筑工地上一处处高低不齐的塔吊和桩机,不分早晚地轰鸣着。
由于缺乏严格地规划管理,县城里呈现出一片混乱状态:随便沿着哪一条马路走,一会儿见的新旧楼房忽高忽低、忽前忽后、墙皮颜色嘈杂错落。一会儿又是一大片连绵拥挤、破旧不勘的低矮平房。更有一些为了在拆迁征地时换取更多补偿临时搭建的各种小棚子小围墙等违章建筑。
新风县城里,开发商徐老板创办了一所私立学校,建在一个大工地上,这里原是县钢管厂,招生的时候,学校还没有完全建成,只是有几间教室,和几间学生宿舍,什么都不懂的阿秀便跟着同村的一个单亲的孩子来到了这里。
学校管理很严,从早到晚,课上课下,生活起居,都有老师严密看管,学生们完全失去自主活动空间,犹如一所监狱。但是即使这样,在阿秀感觉上,这里也比自家环境要好许多。她感觉这里的老师比她的父线亲切得多,温和得多。更主要的是这里没有人对她欺凌侮辱,她可以得到与其他同学同样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