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香港美食家蔡澜先生曾言:“处处的早餐文化,因生活优裕而消失之中,武汉的街头巷尾还在卖,我将之冠上早餐之都。”
夏日的早晨,酷热未至,高温尚待。如若有风,清爽可人。五六点的时候,天已白了大半,亮敞敞。是个适合早起的季节。
可惜本人实在懒惰至极,要不是因为和私教约了早上的游泳课,按往常,今儿九十点怕还是躺在空调房,懒懒散散地赖着床。既然暑假中破例六点多就起床了,那就舒舒服服地去过个早吧。
临近菜市场的早点铺和美食城颇多,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未走近,便听到高高低低的话语声,好不热闹。
“老板娘!来碗热干面还有蛋酒!”我掏出手机,扫起了二维码,准备付款。
“好咧!六块!付了给我瞄一眼!”老板娘是一位四十多岁的阿姨,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这家美食城的生意很好,几十平的大厅,座位所剩不多,我好不容易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这个时候热干面也做好送了过来。不先喝一口甜甜的蛋酒,如何吃出热干面的酱香?
“老板娘!蛋酒好了冒撒?”
“等到!好了叫你!”老板娘头也不抬,边应付我,边对着旁边甜食区的伙计,大手一挥:“个斑马,快点搞。”那架势,活像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气势如虹。
闲来无事,等着蛋酒的同时,我无聊地观察起身边的人。
对面,和我同桌的是一对中年夫妇。看衣着打扮,都穿着白衬衫,干净正式,想必是上班族。对面左手边坐着的,应该是妻子。旁边那名男子一直跑来跑去,买来几种早餐放面前给她选,还不停地说“小心烫。”而他妻子,一边小声地回应着:“你先吃,我打完电话就吃。”与此同时,女人却气势汹汹地对着电话那一头吼着:“订单怎么退的你不知道?你要是查不出来就别去公司了,去财务部拿工资走人吧!”
男人扯了扯女人,没有说话,摇了摇头,似乎是在示意她态度好一些。女人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地对着电话那头说了一句“今天下班之前把数据给我,先这样。”,就挂了电话。她正作势要吃那碗都快凉的豆皮,又忽地起身,说:“你早上出门怎么不照照镜子,领带都没有打好!”,边说边把开始整理男人的领带。
隔走道,左边那一桌,看年龄,应该是一对父女。女儿十一二岁的样子,模样清秀,埋头吃着一碗粉。她爸爸坐在她对面,一手把一个粉红色的书包抱在怀里,另一手用筷子夹着小笼包。
令我吃惊的是,他吃饭的频率很均衡,似乎是计算好了的,平均每五秒吃一个小笼包,一口一个,吃完一个之后,总会对那个女生多叮嘱几句:“上节课老师说你弹的不够熟,今天课上面多问问老师哪里不好”,“你书法课下午三点的,到时候妈妈会送你”……而女孩只是在专心致志地吃着粉,不做言语。
转头,右边桌子坐着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老爷爷面前是一碗白粥和一盘青菜和一颗鸡蛋,老奶奶则喝着豆浆,配着油条。两人都光吃饭,不说话,慢悠悠地吹凉、嚼着,偶尔安静地朝对方看一眼,相视而笑,然后继续吃。
阳光刚好透过玻璃门直射进来,温暖的明黄色映在苍苍白发,泛着金色,很闲适也很安然。如若到老有伴,尚可合坐一桌饮,无需多言,相视一笑,是岁月的沉淀,也是时间赠予的默契。
正忍不住幻想要是自己老了也能这样就好了,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口哨声,抬头一看,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正推门而进。“老板娘,老三样来一份!”他边吆喝边找位置坐下,等他顺手把帽子摘下来,我才发现他是个光头。
“好嘞,强子你昨夜又跑晚班啊!真辛苦!”老板娘边笑着回应着,边飞快地打出订单。“不辛苦,能挣到钱就行,再多挣一些,我妈手术就能做手术了,不用天天吃那个苦药。”
他咧嘴笑的风轻云淡,我却听的不是滋味,年纪轻轻却是一个憨厚的孝子,既可敬也让人心疼。看他样子,猜想应该是出租车司机或者公交车司机,不大的年纪,左脸却比右脸要黑很多也苍老许多,想必是长期风吹日晒的缘故。
“姑娘,你的,快趁热吃。”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我面前出现了一碗热腾腾的蛋酒。
暖黄色中带着一些奶白色,夹杂着些许米酒粒,闻起来并没有一点点蛋腥味,反而飘着淡淡的醉酒香,让人垂涎欲滴。拿起勺子,送到嘴里,第一感觉是甜甜的白糖味,然后就是润滑而细腻的半液体,满满的幸福感。
不大的地方,吵吵闹闹,熙熙攘攘,尽显人间百态。也许就是在市井小巷里,时光就这样自然而真实地被裹进食物的香气里,温柔地消磨掉了。
无论是慢节奏的饮早茶,和心爱之人共坐一桌,相视而笑悠悠食之,还是通常来不及坐下慢慢吃,手里捧着或者包里装着,匆匆就赶着上班或是上学去了。这许许多多的各式各样的早点,跟随着人们,穿梭在不同城市里的大街小巷。
满大街的早点摊,满大街买早点的人,满大街边走边吃的人,这是最别具一格的人间烟火气,真实美好。
在这个很大的世界里,小小的我们,都只是宇宙里微小的尘埃,也许穷极一生都做不了救世主,也当不了英雄。可即使这样渺小的我们,却是真实世界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正是我们,默默过好自己人生的我们,才构成了这个热闹又冰冷的世界。
人,生而伟大,我爱这个世界。
我爱清晨的粥,胜过深夜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