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享受“美式装备”的家伙,绝大多数是入监队直接下队的新犯,包括现在的积委会主任,因而不象那些关久了的“老油条”一样,有太多的恶性与陋习。所以监区的氛围很好风气很新,一派朝气蓬勃,与那些山上搬回来的暮气沉沉的老监区,形成鲜明的对比。平心而论,这些东西虽然具有较大的诱惑力,但对于劳改犯来说,却不是最佳的去处。最佳的去处是外劳点,哪里管得最松。因为几乎每一个劳改犯,都是散漫的无政府主义者,都想尽可能少收一点约束、多享一丝自由。而九监区却是最规范的,也就是管得最严。
对我来说,在无法选择的情况下,上帝把我安排到九监区,已经是“阿弥陀佛”了。打了快两年的劳改,仍然是很有追求的我,却已经学会了知足常乐。
更何况踏进九监区遇上的第一件事,就让我在震惊的同时,对今后的改造充满信心。
说来这件事又十分平凡和简单,不过是我所在的五十分监区一分队的伍指导,找我谈心。
照理说,按规定每个干部,特别是管改造的干部,必须定期或不定期地跟分到各自名下的犯人谈心,了解思想状况,进行心理辅导。而我在砖厂时发现,跟红毛闲聊鬼扯的干部多,真正找下面推屎爬谈心的少,少得几乎没有。而那些需要上交考核的《谈话记录》,全市组长安排手下的“文书”,一本又一本替干部凭空捏造的。监狱警察嘛,只要犯人不跑,就算尽忠尽职万事大吉了。
而象伍指导这样,真把谈心当成工作来做的干部,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说句实话,在劳改队干部和犯人天天在一起,而绝大多数犯人却感觉里干部很“远”。有些人到满刑了,干部都记不住他的名字,而他也把监区的干部认不完。这是因为直接管理犯人的往往还是犯人,如同干部是放羊的人,而维持羊群秩序的是头羊和牧羊狗。
所以这次谈心,也成了我除了挨骂之外,与干部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于是发现了他们还有和颜悦色、轻言细语的另一面。
“报告警官,服刑人员黄峥请求进入办公室,报告完毕,请指示!”很久没有打过这么规范的报告词了。
“进来,进来。”三十出头、剪着平头、一米八几的个头的伍指导,一指沙发,“坐,坐!”
他回身取了一个一次性纸杯,一边在饮水机上接着矿泉水,一边对我说:“你叫黄峥,对吧?听说大家都叫你小娃儿,看起来是满小的嘛。来,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