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平凡的一天,和往日没有任何不同。火车站一如既往,人山人海,只听得见声音,却看不见其脸面!只感到脚丫子被踩,也不晓得究竟是谁?空气中夹杂着、充斥这煤炭、汗臭味。
“前进。下一位!”我侧头向前面看去。后面却没有人上来。火车即将发车,此时已经没几个人了。我低下头,闭目养神,独自哼着自己才听得懂的歌。
时间不长,但见一白了半边头发的中年大叔急急忙忙的赶到检票口前。我抬头看了看他,衣冠不整,头发显得有些凌乱,脸上满是汗珠,领带是斜带着的,大口喘着粗气。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我被他看得有些受不了,便把目光移开了。
“小兄弟!呼……劳烦您个事儿……哎呦,身子不行了 。您看,这都快发车了,现在买票也来不及了,呼……您帮个忙,就暂时先让我上车,回头我到户县补张票好吧?”那名中年人喘着气,扶着检票口,眼巴巴地望着我。
你说你干什么不行,偏偏在我面前说这事儿。我在岗位上近十年,一直是恪尽职守,你没票,就别想从我这儿过去!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的我看了那中年人一眼,“我说大哥,您也知道,坐车,就是要票的,您这番模样,那能叫你过去?”
“小兄弟,真的不好意思,我这不是,那什么。马上要给学生上课了,这不赶时间嘛。”那中年人有些急了,显得更加慌张了。
“我说了这道儿不能叫你过了。你说说,要是大家都像你这样,我们这活儿还干不干了?”我瞪眼朝着那人,没好气的说道。
那人听我这么一说,低声“哎呀”一声,右手使劲的敲打着左手。突然,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随即从公文包里翻出一本小册子,上有三个烫金的大字:工作证。然后又从兜里掏出来了100多元钱,郑重的交给了我。“小兄弟您看,我是大学副教授,呐,这100多块钱呢,就当是押金,我把我工作证和这钱一并压在您这儿了。您先让我上车,我回头去补张票。好吧?这会儿您相信我了吧?”那教授目光灼灼的看着我,一边把他的工作证和钱郑重地交给我。我低下头看了两眼那工作证和那些钱,沉默了。工作证的的确确表明他是××大学王副教授,且到户县的票价才一块八毛钱,他拿这一百元当押金,也确实,让人信得过。
王副教授见我沉默不语,急忙又赔笑道:“小兄弟,您看这……”话音未落便被我打断了,“不行。”我一口咬了下去。十分抱歉,这是我的职业操守。人家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虽说此处情景不同,但也有几分相像。检票口的检票员是干嘛的?不就是查票防止有人逃票吗?
那教授脸上的肉仿佛都挤到一块去了,面色十分难看。“算我倒霉!”他轻声低估了一句。随后一提裤子,就这么扑通一下跪在了我面前!我着实给吓了一跳,这回显得我十分手足无措。我能明显感到那教授浑身都在微微颤抖。我的目光有些呆滞了,活了这么几十年,还没哪个比我年纪大的人给我下跪过,蓦地的受此大礼,十分的不自然,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舒服的。“我今儿就是给您跪在这儿了!小兄弟,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要通融一下啊。您就让我过去吧。”教授的声音也在颤抖着,略带着点哭腔,眼圈是红色的,瞳孔确是明亮的,发着光。
不少候车的人们都朝这边望过来,原本嘈杂的车站都安静了。过了一两秒仰或是几分钟那个时候我已没了时间的概念。车站又是议论纷纷。“那人是谁啊”“他干嘛跪着?”“这大庭广众之下的”“发生了什么”“过去啊”“不过是一块八毛钱的事儿”。是啊!不过一块八毛钱啊!我在做些什么?
当时我的脑子是一片空白。抬头看着车站顶部的天花板,半天才挤出一句“进去”。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怎这么做。在我这近十年的工作时间里,我未曾放过一个没有票的乘客上过车。
所谓人啊,确乎就是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