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越——第一次 六十一

      卫心鸣在家里做了短暂地休整之后,又要返回了广州了,由于苏焕开学晚,卫心鸣这次是独自回的广州。而这次他在返回广州的路上,已经不再是第一次离开家门时的,那个愁闷的心情了。首先是在广州那头,卫心鸣已经驾轻就熟了,而更主要的原因,是他这次回到家里,爸妈对待他像换了个人似的,他更坚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了。 

        那天到家后,当心鸣把攒下的两千块钱,递到继母宋慧婷手里时,继母激动得眼里都闪出了泪花。爸爸的单位眼看就要破产了,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开工资了,这两千元来得太是时候了。爸爸卫庆禄和弟弟鸣远,远远地看着这叠钱,就像注视着一把救命稻草一样。心鸣的心里有一种被认可的存在感和幸福感。

      在凤城停留的这几天里,心鸣住在了为平家里一夜,与为平进行了一次彻夜长谈,互诉着分别这段时间各自经历的感受。当心鸣听说,为平与李雨杉从小就建立起了情愫,但还没来得及挑明时,却没料到林风半路杀出,打乱了这个静影沉璧的安宁。而为平直到现在,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有时还认为自己也许错过了所有的机会,也许什么都不必要再说了。

      当时心鸣听了,狠狠地在为平肩上锤了几拳,高声喝道:“你迂腐!你迂腐……”但是当他又看着为平,像个无助孩子般的柔弱时,心鸣心里又很难过,最后他轻声对为平说:“但愿春去春再来,花谢花再开吧,如果不能随缘,就让它一切随风吧!”心鸣对为平的这段感情,以后会发展到什么地步,是不敢定论的。

      三月里的鑫磊机加工总厂,被桃红柳绿环绕了,而车间里的气氛,仍然是紧锣密鼓的。岳主任忙得走路更快了,卫心鸣仍是摧城拔寨的主将,而在工作的闲暇之余,他时刻加紧着学习。在他地带动下,那个内蒙来的祁敬旭也参加了《自学考试》。

      到了四月中旬,心鸣就要面对自己的第一次考试哼,他对这次考试做了充分地准备。上个星期日他嘱咐苏焕,在他考试之前,不要再来工厂找自己了,等过了考试,再让苏焕好好地费费画笔。总之,为了考试心鸣聚中了所有精力。

        这天下午,正当心鸣聚精会神地工作时,车间外突然乌云密布,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狂风把树木刮得痛苦地摇曳着,并且发出了“呜呜”的哀鸣声。掀起的尘沙打在人的脸上、身上,就像针刺一般疼痛,打在车间的玻璃窗上,发出“沙啦啦、沙啦啦”令心慌的响声。车间外不时地传来“咚”、“咣”的巨响,不知都是什么东西被狂风刮倒了,一切都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狂风卷集着暴雨,猛烈地抽打在建筑物上、树木、地面上,“僻哩吧啦”地响作一团!

      而车间里工人师傅们并没有慌乱,他们仍然有条不紊地工作着,有人打开了电灯。借着灯光大家看到外面的雨水,正势不可挡地朝着车间里滚滚涌入,眨眼间,已经流到了大家的脚下。这时突然传来了岳主任惊恐地喊叫声:“快把机床全部关掉,把总电闸关闭!”

      车间里顿时一片漆黑,而窗外的道道厉闪,照得车间里异常的诡异,耳朵里能听到的,只有响成一片的雷雨声。车间里有人打开了手电,见到淹过脚面的雨水,卷着垃圾杂物在整个车间蔓延,水面仍在不断地上升。大家无能为力地躲避着它,把怕水的东西尽量往高处放。

      过了好一阵,天空渐渐地亮了,风也小了许多。然而,这场雨大一阵、小一阵不停地下着,竟然一直持续了两天的时间。

      雨终于停了,工厂被这场雨摧残得惨不忍睹,到处是积水,垃圾、杂物漂得到处都是!叶厂长和岳主任组织着工人们,启动了所有排水设施,正在抓紧时间恢复生产。下雨时,心鸣学着其他人,将能遮挡雨水的物体,都堵在了宿舍门口,尽管如此,雨水还是光顾了他的宿舍。他已经用水盆把积水隔着门槛淘了出去,宿舍里总算又恢复了平静,而屋里仅有的家具,现在仍都是湿漉漉的。

      心鸣听到电台、电视台的播报,这场暴雨已造成了大面积的城市内涝,由于许多路段积水严重,多条公交线路已经断交。许多居民生活区和各个院校已经被雨水围困,人们无法正常出行,有的地方甚至出现了缺少粮食和蔬菜的情况。而且气象部门预告,在未来几天,市区还将迎来强度更大的一轮降水过程。

      心鸣听后再也待不住了,他想到广州美院的苏焕,她那里是否也缺少食物呢?于是他向岳主任请了假,骑上自行车去了商店进行买买买!买了尽可能多的面包、火腿肠和方便面,装在了一个大大的袋子里,捆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然后高高地卷起了裤管,穿着“人字拖”,在满是污水和垃圾的大道上,边骑边推地朝着广州美院方向走去。

      这条精致漂亮的景观大道,现在已经变得狼狈不堪了。路面上全是积水,最深的地方甚至没过了膝盖,道路中间的水井盖,已被工作人员揭开,并在里面插上了木棍、树枝等警示物。绿化带中间的花草,死咩咩地浸泡在水中,随着被激起的水浪一波波地浮荡着。行走过程中,经常见到大树直接倒在大街中间,树冠栽在水里,枝叶死气沉沉地耷拉着。也会遇到被连根拔起的大树,根须外露地倒在道边,现场显得异常惨烈。心鸣越发心急如焚地前行,偶而还会从空中飞下来一颗雨滴,重重地砸在他的额头上,来个水花四溅……

        当心鸣推着车子,到达广州美院门校口时,场面令他非常震惊。校门前的街道一片汪洋,水面随风泛着波纹。里里外外出入的人很多,他们正往校园里运送水和食物,个个都挽着裤管在水里跋涉,一派人喊马喧的杂乱场面!

      心鸣把车子骑进了校园,来到了苏焕的宿舍楼下,然后将一大袋子食物扛在了肩上,一口气跑上了四楼。苏焕和三位室友正在宿舍里发愁,这两天雨下得这么大,学校食堂眼看就要断炊了,许多学生已经走出校园去买食物了,她们几个人也在商量这个问题。正在这时候,卫心鸣带着食物突然出现在她们眼前,苏焕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她钳口桥舌地看着心鸣,片刻后,她惊喜欲狂地抱住了心鸣的胳膊,她雀跃着、欢叫着!

      心鸣微笑着,把食物从大袋子里一件件地取出来,一样样地摆在了苏焕的桌子上,他一边取东西一边问:“怎么?刚才看着我怎么愣了?没认出我来吗?”苏焕半嗔半喜地伸出手,捋了一下心鸣略带潮湿的后脑勺,说:“我不敢相信你会这么舍身取义,令我感激涕零!诶?你怎么知道我们这里快要断粮了?”心鸣气定神闲地说:“我是掐指一算算出来的!”“呵——你会掐指算?可我只会掐……”苏焕说着便扑向心鸣,在他胳膊上、后背上一通乱掐!掐得心鸣嘻嘻笑着东躲西藏,把室友们笑得前仰后合!

      苏焕随后把摆在桌上的食物,分成了四份,高声对室友们说:“姐妹们每人一份,都别客气!既然我有仙人指路,就不怕山高水远!以后啊,再大的自然灾害,我们也不用怕了!”室友们欢笑着围拢过来,其中一个室友说:“最重要的是,你的这位仙人是风雨无阻啊!”大家又是一阵欢笑,纷纷向心鸣投来了感激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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