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贤两手拿着糕点、桔子、香烟、酒走进了门堂屋，把这些礼品全部放在八仙桌上，然后对着老杭和杭姣鞠了一躬说：“杭主任、贺主任、阿姣，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都是我的错，没人用枪逼着我做，是我喝多了马尿管不住自己。怨不得贺志琴，更不怪贺主任，我没脸来见阿姣，这两天我觉也睡不着，饭也吃不下，思来想去不能当缩头乌龟，硬着头皮也要来给你们当面道歉。姣姣，是我对不起你，你是个好的姑娘，我却辜负了你的一片真心，你要打要骂就冲着我来吧，我也该打该骂，自己做做的错事自己承担。杭主任，我把贺子琴睡了，不给她个说法，她肯定不会放过我，如果告我强奸，失名声，丢工作还是小事，只怕会进监狱，吃牢狱饭。事到如今，我只能答应和贺志琴结婚，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姣姣娘从厨房冲了出来，把锅铲远远地往周志贤身上砸了过去，又把桌上的礼物一股脑地往他身上砸，边砸边大声吼：“滚，滚出去，不要脏了我家的地。有娘养没爹教的狗东西，要不是孩子她爹帮忙，能有今天的你吗？不知恩图报，反欺负我家姣姣，有多远滚多远，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那么大的动静，引得村民在门口探头张望，她把最后一瓶用力往门口砸去，“嘣”的一声，玻璃碴子和酒水溅了一地，周志贤捧着头狼狈地退到门口，一脚踩在瓶底碎片上，身子倒向右侧的的风帐，压得芦帘、竹杆、三角架稀里哗啦全倒下。

苗子爹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外，搀起地上的周志贤，关切地问：“怎么样，出血啦！”

“没事，手撑到玻璃碴子上了。”

“没事就好，我们走吧。”

周志贤再次走到门口，对着屋里的一家人鞠个躬，然后转身离去。

琴姐和周文书的订婚很简单，春节期间双方父母一起和男方女方媒人吃顿饭，两个人的关系算是过了明路，琴姐成了周文书的未婚妻，可以大方地进出他的宿舍，帮他洗衣服。周文书不再有时间指导苗子写毛笔字，也不再在公社食堂吃晚饭，每天下班后就去供销社，很晚才回宿舍。

三月份人事大调整，陈副书记调走了，杭主任提拔成了副书记，公社分配来了一个工农兵大学生，杭书记安排他当文书，把周志贤调回他家所在地的大队当农技员。琴姐中午得到消息，吃过饭就哭哭啼啼地来找苗子爹。苗子爹劝她说：“阿琴，小周回农村锻炼锻炼不是坏事，既可以了解最基层的工作情况，又可以磨磨自己的性子。我认为年轻人太顺了反而不好，容易飘飘然不知天高地厚，挫折磨难能够让男人更好地成长。杭副书记对小周也没有一棍子打死，还是大队干部，只要他不灰心，努力钻研农业科技，做出点成绩，还有送农校学习的机会。道理我都和小周说过了，你劝他能摆正心态，继续努力，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叔，周志贤已经被杭书记列入了黑名单，以后提拔、深造都不会轮到他，你想想办法，把他安排到社办厂当厂长，或者运输站当个主任，或者当粮管所所长，不要让他回乡当农技员。”

“胡闹！你以为人事安排是那么随便的吗？当农技员有什么不好，我也当过农技员，以后科学钟田还要很多高级、中级农技师，我就觉得小周去当技员很好。你不用求我，我不会去为他说情，也没理由为他说情，你就是目光短浅，只见眼前利益，不计长远利益。”

琴姐被叔叔教训了一顿口都开不了，下午还要上班，只能怏怏不乐地走了。一回到单位，听到凤主任要调到县城的供销总社去当副主任的消息，心中一动，马上回到自己的宿舍，拿起给周文书打的毛线衣，放进包里。下班前给周文书办公室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晚上去主任家吃晚饭，等大家都下班了，凤主任从办公室出来，她肩上搭着包，手里拿着肉和青菜，笑着对凤主任说：“干妈，你要高升了，干女儿特地去买了菜，去你家包馄饨吃，庆祝庆祝。”

“你这个丫头，就是花头多。家里确实好久没包馄饨吃了，太忙，没时间包，我家老黄最喜欢吃馄饨，一顿能吃三十只。”两个人在街上买了三斤馄饨皮子，又买了一斤猪头肉，一路说说笑笑回了家。琴姐帮着剁碎肉，调馅，包馄饨，凤主储直夸她能干。吃晚饭前，她拿出包里的毛线衣，对凤主任说，“上次来家的时候，看到干爹的毛衣袖口和胳肢窝都破了，那件衣服的毛线太旧了，我给他打了一件新毛衣，你让干爹试试，看合不合身。”

“哎呀！织得漂亮，这灰色也贵气，老黄，快来试试干女儿孝敬你的毛衣。”

老黄穿上毛衣，身长，袖长都正好。凤主任上下打量着点点头说：“不错，像量身定制的一样，年轻了，像个老小伙了。”

他们两个儿子直喊饿了，凤主任料理老黄就着猪头肉喝酒，琴姐在厨房下馄饨。老黄拿出三个小酒杯，都倒满了，说：“今天高兴，喝点酒庆祝庆祝，你的调令下来了，我的也快了，一家人可以回城了，不容易啊！大家干一杯。”

琴姐站起来给大家倒酒，然后站起来，双手捧杯和他们碰杯，说：“我敬干爹干妈，事业进步，天天开心，我先干为敬。我刚参加工作就遇到了凤主任这样的好领导，是我的幸运，凤主任还认我做干女儿，真的是前世修来的好福气。凤主任，如今你要高升了，我真的高兴，可是想到你们要离开这里了，我又难过，恨不得跟着你们一起进城。”

老黄干了杯中的酒说：“你想进城工作也可以啊，他们总社下面有很多店，老凤到了总社后，给下属分店打个招呼，安排个把普通营业员应该没问题的。”

“凤主任，真的吗？”琴姐睁大了眼睛，满怀希望地看着她。

凤主任憎怪地瞪了老黄一眼说：“我还没去总社报到，你就在这里许愿，有你这样不靠谱的人吗？”回过头上对着阿琴微笑着，“你想进城，你未婚夫会同意？他肯定走不了，你们的家安在哪儿？婚后夫妻分居两地，小孩子怎么办？要考虑的事情多着呢？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想清楚了，一定相进城，到时你再来找我。”

“谢谢凤主任，谢谢干爹，我回去多想想，想清楚了就来找你们。”她又给大家倒满酒，举起杯，大喊：“为了幸福，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