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记忆:发河水

写于1956年夏天的歌曲《我的祖国》是电影《上甘岭》的主题歌。作者乔羽最初给这首歌定名为《一条大河》。当时《上甘岭》的导演沙蒙曾问乔羽:“你的这一条大河是指的长江吧?”

乔羽回答:“是。”

沙蒙说:“那么既然是长江,为什么不用万里长江或者长江万里波浪宽,那样不是更有气势吗?”

乔羽的理由是:长江的确是中国最大的一条江,居住在这个流域的人口也很多,但和全国人口相比仍然是少数……用“一条大河”就不同了,无论你出生在何时何地,家门口几乎都有一条河,即使是一条很小的水流,在幼小者心目中也是一条大河,而且这条河上的一切都与你息息相关,无论将来你到哪里,想起它来一切都如在眼前,因此,我感觉还是用“一条大河”为好。

我的故乡村庄也是一样,村西边有一条小河,在小的时候,真的感觉它是一条大河。童年的记忆是伴随终生的,那条“大河”里有儿时无穷的乐趣,它是一条有趣的河,更是一条有用的河。它是村里人的母亲河。村里人洗衣、沐浴、浇灌、养鸭养鹅都要仰仗它,它四季不断流,最迷人的季节是夏天,丰佩的雨水荡涤了小河长期淤积的泥沙,使它脱胎换骨般的清澈和宽广。每年的7、8月,三天一小雨,五天一大雨,最让人既担心又欣喜的是下暴雨,那伴随海边台风而来的疾风暴雨,呼啸而至,有时接天连地,能一气下好几天。浑浊的洪水从河上游滚滚而来,挟带着一些树木柴草甚至农具家禽等,这时的河就成了村里人的黄金水道,人们纷纷脱光了衣服,到河水里捞取这些东西,俗称“捞浮财”。我们小孩子本事小,只能靠河边捞到一些柴草上来,摊到石头上晒干了,好烧火做饭用。

发了河水后的河,就成了村里人的天然游泳池了,那水晶明透亮,小鱼小虾翔游河底,历历可见,河水温柔平和极了,那个年代,村里人能尽情洗浴的时候一年中只有这个时节。村里的男人和小孩任什么时候都可以脱光了跳进去,像约好了似的,夜晚的小河只有女人们专享。夏夜的河边,虫儿唧唧,星儿闪闪,从黑黢黢的玉米地里隐约传出玉米拔节的细碎声响,这些喝饱了雨水的高杆作物,在日夜加速生长。小河里人影绰绰,笑语暄哗,借着偶尔露出云缝的月亮,能看到嬉戏打闹的大姑娘小媳妇们白嫩的腰身。女人们都久久不想离去,像在母亲的羊水里一般,融化在这温软的河水里。

时间如河水般一去不返,现在家乡的村庄也不见了小河,念及故乡的夏天,只能任那发河水的景象一遍遍冲刷着记忆的河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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