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高手过招
欧阳昱打断了桑楚的话,大家便一起去吃饭。而与此同时,与高格传媒公司相距不远的大酒店,通融博瑞公司宴请汪芃的宴会已经酒过三巡。
汪芃彬彬有礼地和叱咤风云的大老板碰杯,恭敬地听着大老板的每一句话,从见面的那一刻起,就表现出了对通融博瑞集团公司大老板足够的敬重。当然,他也不忘记对在座的其他人的留意和关注。出席这次宴会的人并不多,除了通融博瑞集团公司的大老板以外,还有通融博瑞集团公司的副总左运年,以及一个叫关越的人。
左运年参加这次宴会理所当然,因为左运年已经笃定是博瑞宝公司的董事长,也一定是通融博瑞公司进入新文旅卫视传播公司的第一人,还是徐天辰的贵人。虽然从此以后就要在同一战壕里并肩作战,但却有可能是战友,也有可能是对手,举杯寒暄之际,客客气气之中,汪芃总会观察一下左运年,他很想知道左运年会是一位怎样的战友?或者是一位怎样的对手?
同时,汪芃也不会对关越视而不见。
虽然关越看上去也就是四十岁左右,圆圆的脸胖乎乎的,不像左运年那样气势咄咄逼人,甚至眉宇间还透着些忠厚,但今晚能够坐在这儿,显然也不是等闲之辈,定是受到器重之人。从左运年的话里话外,汪芃听得出,这关越也是将要被通融博瑞公司派到博瑞宝公司的人,无疑会是左运年的左膀右臂。既然关越是左运年的左膀右臂,左运年就很可能携关越从博瑞宝公司一同进入新文旅卫视传播公司,那么,关越就会是黄万武的搭档,也可能是黄万武的对手。
徐天辰没有参加今晚的宴会,这让汪芃多少有些意外。
徐天辰是阜南电视台与通融博瑞公司之间的桥梁,阜南电视台在北京寻找合作方,通融博瑞公司却对阜南电视台伸出的橄榄枝视而不见。而阜南电视台与中宣公司合作了,通融博瑞公司却与中宣公司重组成立了博瑞宝公司,实现了其进军电视产业的计划。应该说,在阜南电视台与通融博瑞公司间接的合作中,徐天辰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这是徐天辰的本事。
但这个晚上,徐天辰却没有来。
通融博瑞公司大老板对此轻描淡写,他谆谆教导般地对汪芃说:“我们合作了,今天请你汪台长吃个饭,也算是我们之间彼此熟悉熟悉。我们都是国有资产,和那个徐天辰不一样,民营企业就是为了挣钱,而我们却不然,讲政治是第一位的,除此之外才是挣钱。”
汪芃听了大领导说的话,甚以为然,频频点头。这话说到了汪芃的心里。虽然阜南电视台为了钱才将文旅卫视频道拿出来合作,但对阜南电视台的台长汪芃来说,在未来的合作中如果合作双方真的讲政治,把政治放在第一位,那是他汪芃求之不得的。
大领导还说:“通融博瑞集团公司进入文化产业,这是符合国家政策的。有违国家政策的事情,无论挣多少钱,我们都不会去做。保证我们所做的事情符合国家政策,这是阜南电视台和我们通融博瑞公司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在这一点上,我们要毫不含糊,该坚持的原则一定要坚持,不能由着民营企业追逐金钱利益。通融博瑞公司有足够的资金保障和诚信,我们控股的博瑞宝公司会按与阜南电视台签订的合同办事。你们都是合作后的新文旅卫视传播公司的领导层,希望你们把合作的事情做好。我在这儿说一句话,合作以后,通融博瑞集团公司是重视和支持文旅卫视频道发展的!”
汪芃听完领导的这番话,心里又不由得热乎乎的,如同感觉到了合作的那份甜蜜。
大领导平易近人,又和汪芃说了一会儿话。但由于大领导身体欠安,细嚼慢咽地用完餐厅特意为他送上的一份晚餐后,便先行告辞,由秘书伺候着回去休息。临走时,大领导还不忘吩咐左运年和关越陪着汪芃吃好。汪芃把大领导送到电梯间,直到看着领导上了电梯。
大领导走后,左运年和关越不由分说地把汪芃又请回酒店的贵宾宴会厅。大领导走了,左运年就是主人。他不再像刚才那样毕恭毕敬、安分守己,而是立马兴奋了不少,活跃了不少,尽显地主之谊,热情地张罗着让汪芃喝酒。
汪芃是能喝些酒的,但知识分子的矜持却使他不会因为美酒而狂放,更何况是在这样的场合和这样的晚宴上,推杯把盏都是为了应酬。他心中有数,在与左运年和关越各喝了一杯酒之后,便说不胜酒力。
左运年只好主随客便,不喝酒那就直截了当地说事吧。左运年自信地笑笑,说:“汪台啊,今晚主要是集团领导请您吃个饭见个面加深一下认识,合作嘛,就是一家人啦。本没有想谈事儿,可机会难得啊,正好顺便跟您聊几句。”
“好啊,该谈的事情在哪里谈都是一样的。”汪芃也从从容容。
红光满面的左运年拿起湿巾擦了一把脸,又擦了一把手:“刚才大老板也说了,通融博瑞公司进军文化产业是集团公司的战略性投资,而投资电视产业是我们进军文化产业的第一步。作为集团决策的执行者,既有压力,也有动力,我希望我们的合作是成功的!同时,您是新文旅卫视传播公司的董事长,能够与您一起共事,我左运年感到很荣幸!”
“彼此彼此!和您左总合作也是一件幸事!”汪芃笑笑,恭维道,“通融博瑞公司是商界的旗帜,您左总是通融博瑞集团公司的风云人物,早就有所耳闻。有你们这样的商界精英,我们的合作一定会成功!”
“精英谈不上,但说实话,很少有让我佩服的人,但您汪台长是个例外!”左运年两眼咄咄逼人地看着汪芃。
“左总此言差矣!本人来自穷乡僻壤,向来孤陋寡闻。”汪芃对左运年的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但却不避让左运年的目光。
“不是恭维您,我说的是真心话,我左运年有啥说啥,从不拐弯抹角。您能让徐天辰签下这样一份合同,显然就不是泛泛之辈。”左运年说话很干脆,接着道,“电视台与中宣公司的合作合同我们让集团的律师和法务部都看过了,他们认为是一份不折不扣的‘二十一条’,我们也搞不懂徐天辰怎么会签下这样一份合同。”
汪芃爽朗地笑笑,此时,他已经恍然大悟,今晚徐天辰不来,原来是有玄机的。徐天辰派出的商谈代表不谈细则却敷衍了事,原来也是有玄机的。
他往椅背上一靠,诙谐地说:“有道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左总到底是商界高手,一个‘二十一条’,就让本台长无地自容。”
左运年诡秘地一笑,乘机道:“汪台啊,刚才大老板也说了,通融博瑞集团是十分重视与贵台的合作的,这对文旅卫视频道来说,是一个难得的发展的契机。但是,我也跟您交个底,通融博瑞公司是从不会签订这样不平等的合同的,徐天辰签什么样的合同都可以理解,他是民营企业嘛,总有他的苦衷。可现在不一样了,通融博瑞公司重组了徐天辰的中宣公司,成立了博瑞宝公司,通融博瑞公司就成了博瑞宝公司的控股方,这合同就与通融博瑞公司有了直接的关系。”
左运年顿了顿,犀利的目光看了看汪芃的反应,接着说:“通融博瑞公司向来不斤斤计较,投资也罢,出钱也罢,从不抠抠索索。但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好说好商量,这钱要出得痛快。如果通融博瑞公司签的是一份‘二十一条’的合同,看着就不舒服,您想啊,这合同履行起来能顺利吗?通融博瑞集团什么时候签过这样的合同啊?律师和法务部对合同的法律意见集团领导层都传阅了,谁看了谁皱眉头。有的集团领导甚至说了,如果合同不能修改,宁愿不做。通融博瑞集团做什么不行啊,非要委曲求全做一个文旅卫视频道吗?汪台长,想必您也明白,如果阜南电视台与通融博瑞集团控股的博瑞宝公司合作,您多踏实啊。如果我们通融博瑞公司不玩了,阜南电视台和徐天辰的中宣公司合作,您能省心吗?您踏实得了吗?”
汪芃听着,刚才大领导在时,心里的那股热乎劲儿很快就凉了下来。他之所以打电话给徐天辰,要求尽快商签合作合同实施细则,就是担心通融博瑞公司真正地入主博瑞宝公司后,会节外生枝。但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既然该来的已经来了,汪芃反倒踏实了,不怕了。他知道,左运年的话像是在哄孩子,通融博瑞公司高调召开了新闻发布会,两只脚已经迈进了电视产业,像大道人和公司那样悄悄地进来,再悄悄地出去已无可能,他还知道,如果他信了左运年的话,那合同就成了一张废纸。
他微微笑着,不动声色地听左运年把话说完。
当然,左运年是不会含含糊糊的,就像他气势夺人的光脑袋一样,他想说的话一定会说完。
“所以啊,汪台长,合同是死的,人是活的呀,没有必要把合同订得那么生硬,那样从感觉上就不舒服。合作了我们就是一家人,而这样一份合同不仅没有热乎劲儿,反倒显得生分。不如把合同调整一下,和和气气地把事儿做好比什么都好!不然的话,这样的一份合同很难让通融博瑞集团公司接受,这事儿就别扭了。”
左运年刚说完,关越便不失时机地从精制的文件包里拿出一张纸,递到汪芃面前,解释说:“汪台,我们的律师提出了几条修改意见,您看看。其实,合同本意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只不过是从文字表述上做了一些修正,这样会让集团的领导们看着舒服些。”
汪芃接过那张纸,粗略地看了一遍,脸上的笑依然挂在脸上,一边把那张纸还给关越,一边说:“要修改的也不多,就八九条而已。不过,并不像您关越先生说的那样,仅仅是文字上的修正,而是颠覆性的修改啊。”汪芃顺手拿过酒杯,又豪爽地说,“看来我们还得喝一杯,这一杯是我敬二位的!”
说到做到,汪芃果然就敬了左运年和关越一杯酒。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什么是高手?我今晚算是见识过了!”喝完一杯酒,汪芃笑嘻嘻地说,“其实呢,徐天辰与阜南电视台签下的合同,通融博瑞集团的老总们一定是乐于接受的。正是因为徐天辰有了这样一份合同,通融博瑞集团才有了重组徐天辰的中宣公司的战略决策,并且高歌猛进中国的电视产业。显然,徐天辰与阜南电视台的合作合同不是通融博瑞公司出资的障碍。但您左总是来者不善啊,上来就给我一个下马威!几句话让我出了一身冷汗,‘二十一条’更让我找不着北……”
说到这儿,汪芃也顿了顿,观察了一下左运年的反应,接着说:“不过,有一点倒是英雄所见略同,那就是,从心里说,我和您左总一样,也有心修改合同。签署这份合同,对阜南电视台来说是一件大事儿,我汪芃一个人是定不了的,最后的定稿台里的其他领导也都看了,并且还呈报上级领导阅了,意见提了一大堆,虽没有人直说是‘二十一条’,但电视台是做了一些让步的。我们当时想的是,合作嘛,就是求大同存小异,不能只考虑自己一方的利益。如果像左总您说的那样,通融博瑞集团公司向来不斤斤计较,那我们就把合同修改一下,以便能够进一步完善,既让通融博瑞集团的领导看着舒服,也让阜南电视台的上千号人看着顺眼,心里舒坦,我当然是求之不得的。”
听了这话,左运年心里不舒服,但却爽朗地笑了,说:“汪台长,您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我们提出来修改的,也不是什么核心问题,只不过就是一些文字上的表述而已,说白了就是想要个面子,绝不是讨价还价!”
面子问题不是核心问题,它看不见摸不着。但面子问题又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既不能打折,又不能吝啬。
这个时候,纵横商海的左运年提出面子问题,本是一个棘手的问题,而汪芃却不失时机地说:“合作了,我们就是一家人。在这件事情上,您的面子也就是我汪芃的面子,把事情做好了,一好百好,您有面子,我汪芃也有面子。我很欣赏您刚才说过的一句话,合同是死的,人是活的,这就是游戏规则;假若合同是活的,人也是活的,那就没有游戏规则了。有游戏规则不可怕,没有游戏规则就可怕了。至于合同嘛,我看就这么着吧!您作为博瑞宝公司的董事长,又有通融博瑞集团这样坚强的后盾,自然不会不履行合同,更不会因此丢面子。相反,如果通融博瑞公司把合同改改,阜南电视台也把合同改改,让所有的人都看着顺眼,到那时,恐怕黄花菜也凉了,事情也甭做了。结果是,您对通融博瑞集团交代不了,我汪芃对阜南电视台交代不了。所以,要我说呀,今晚到此为止,我们一起再喝一杯酒,预祝我们合作成功!”
左运年和关越面面相觑之后,仍不罢休,就嘿嘿笑道:“汪台长啊,如果是‘二十一条’的合同,那还真没准就不履行!这么说吧,我们签的合同,概括起来可分为两种:一是商量着来,按合同办;二是什么合同也敢签,履行不履行再说……”
汪芃也嘿嘿笑,一语双关地说:“合同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履行不履行在人而不在合同!”
汪芃明白,阜南电视台不远千里进京寻求合作,不管怎么说,不能输在合同上。输在合同上就是输在了起点,输在起点他输不起。他宁愿多喝一杯酒,也不能在合同上让步。于是,他端起酒杯,在嘻嘻哈哈的笑声中,和左运年及关越喝了晚宴的最后一杯酒,预祝合作成功的酒……
《荧屏之下》持续连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