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

初二,我本来打算补上初一的计划出去拜年,却不想收到姑姑一家要过来的消息,于是只能作罢。

为迎接姑姑们,我等了一整个早上,兰花看够了,听歌听厌倦了,用pad玩斗地主也玩够了,就是不见那几张熟悉无比的脸庞和热热闹闹的场景。

快下午了,一辆车爬坡,在我家门口停下,霸占了本就不宽的小路。如此嚣张的人自然是亲近的人,我凑近,四道车门几乎同时打开,走下来五个人。

听见动静,叔伯长辈们围了过来,跟姑姑一家打招呼。老表们打开后备箱,提了一堆礼物分发到各家。放好礼物,姑姑和姑父照旧去小叔家陪爷爷奶奶说话,小辈几乎全在我家聚集,围坐着嬉嬉笑笑,散烟的散烟,倒水的倒水,拉家常,逗孩子。

这时太阳还没从厚实的云层后冒头,温度不低,但刮着风,有些冷,父亲拾来引火的脏纸,又从身后的柴垛拽下一抱干柴,点起一堆篝火,让大家取暖。

我支上松松垮垮的折叠桌,将瓜子花生和各类水果一一摆好,等客人自取。父亲走进房间,取了一包烟。

干坐着无趣,大家说要打牌,姐夫配合地从兜里掏出了一副未拆封的扑克牌,桌子旁还有一提他们自带的为了应付这种场合、打发时间的汽水饮料。

于是,我又支上一张折叠桌。凑热闹的人围了过来,都是年轻人,老辈子依然在烤火的时候谈天说地。

拆封,扔掉一张空白的后,姐夫把玩着扑克牌,问大家玩什么。这一点不必讨论,玩“跑得快”,大家都没有异议。这种玩法比较简单,跟斗地主差不多,顾名思义,谁手里的牌跑得最快,谁就赢了。

玩法大家讨论好了,但在赌注上产生了分歧,姐夫和表妹主张喝汽水,另外两人主张以钞票为赌注(赌注小,一百块钱能玩一天),剩下的人则随波逐流。

主张喝气水的声音渐渐盖过赌钱的。坦白地说,我更喜欢另一种赌注,因为汽水实在难以下咽,撑得慌。不过,我是东道主,在这件事情上没有发言权。

因为赌注换成了汽水,扑克牌的玩法也要作出调整,我们当地最独特的玩法——水鱼。经常喝酒肚子能装酒水的小叔自告奋勇当庄,势必要让我们喝到撑。

水鱼,我会玩,但不精。同时,我又喝不下多少,因此常常以最小的代价来玩,遇上不大不小的牌和小牌时,庄家杀我就认,叫我走就走。为此,我还被身为水鱼老手的堂哥说教了两遍,觉得我丢的牌可惜。

换了人当庄,把一提中剩下的汽水喝完,大部分人的肚子都鼓鼓的,再喝不下。这时,大家才提到要换回刚才的玩法,玩“跑得快”,以钞票为赌注。

擦干净桌子,我从兜里掏出了一大把零钱。这是母亲为我准备的。逢年过节走亲戚时,为了减少面对面说不上话的尴尬,为了打发时间,大家都会准备零钱。

姐夫上场了,他技术好,算牌厉害,跟我们这些菜鸟不是一个档次,因此每次在一起打牌,他都能赢。看着他熟练地洗牌,我才想起来喝汽水的时候他溜了。

玩了个把小时,些许磨损的扑克牌码在折叠桌中间,想玩的人围着桌子,一个人摸一张牌,直到牌摸完。我们玩的不是必出(要得起必须要)的,而是随便出(可以不出),这样才是人掌握牌,更好玩。

姐夫果然厉害,不像我,摸到一副好牌,但没有大牌撑场面时,就知道死守,等大牌落桌才出牌。我管这叫闷声发大财,实际情况是结束后我的牌剩下一堆。

即使在同一个地方,玩法也有所不同。我们这儿,出炸(四个相同的,或大小王)就有钱,不论输赢;而姑姑家那边的玩法则是能打赢才有钱,输了要倒贴。

人多,摸好牌纯粹靠运气,但差牌打赢还是有希望的,就是我说的闷声发大财,要死守,要熬得住。一副牌到最后,三带一和对子、不大不小的牌也能赢。

运气实在差,小牌不用说,牌好的时候别人打来的牌也接不住,我兜里的钞票越来越薄。当然,我也不是总输,偶尔能赢一两次,但别人的牌已不剩几张。

虽然总输,但我并不发愁,一来这点钱还不够买件衣服的,二来打牌的都是亲人,输出去压根不心疼。

沐浴阳光,我玩得正高兴,却被父亲拽起来。父亲占了位置,把我打发到厨房,给母亲打下手。说起来,也到准备晚饭的时候了,我的麻辣香锅该上场了。

煮了两锅大米饭,两家一起做了一桌子菜,没有鱼也没有虾,但比起平时还算丰盛。饭菜端上桌,一大家子人,拢共二十多张嘴开动起来,直到放下筷子。

晚餐下肚,再擦一遍桌子,扑克牌重新回到桌上,我们几个年轻人打得火热,欢声笑语和调侃不绝于耳。

太阳落山后,温度降了下来。在门口的老辈子们围着篝火,怕烟熏的我们隔得远,觉得冷,又起了风,会把扑克牌吹得满天飞。于是,我们挪到了屋里。

比起上半场,我的运气仍旧不好,大约是出门没踩到狗屎——伯伯家的小土狗长大了,不会再乱拉乱撒。

我需要转运,正好小狸花在屋里晃悠。我一把将它抓起来放到膝盖上,并不停地安抚它。得益于平时就亲近的缘故,小狸花并不怕我,顺势趴下来呼呼大睡。

它不负招财猫的盛名,在我身上趴下没多久,我的运气就来了,一连赢了几把牌,我的荷包又鼓了起来。见状,表妹也想转转运,可惜小狸花不爱搭理她。

现实告诉我,转运只是一时的。随着夜幕的深邃,我兜里的钞票再次减少,最后只剩一张,我不得不跟表弟和堂弟一样,过上了欠债的生活。区别是,他们两个人几乎是空白套白狼,而我则是输无可输了。

姐夫早就想走了,一直在催促。不过,兄弟姐妹们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毕竟大家都挺忙的,一天到头也就这几天有时间聚聚。再聚时,大家又都老了一岁。

十一点了,有的想睡觉,有的觉得无聊,有的想回家,于是就这么散场了,留下我和妹妹收拾扑克牌。

从下午到深夜,除了做菜,我基本都在牌桌上,兜里的钱少了多多了少,到最后只剩一张。盘算下来,我把一个星期的早餐都输掉了。我输得开心,输得高兴,再输一点也无所谓,因为我们不是在打牌,也没有想着把别人兜里的钱全赢过来,而是在参加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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