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日临近,去农行取钱,排队等候的人也多起来,每个人都有短时的计划,每个人都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享受生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每个人都要回来,我知道。
去得远的,到了清迈,圣彼得堡,或者马尔代夫,看着别人风尘仆仆,我也权当做望梅止渴。
走得近了,就在学校附近的地方,踏踏青,摘摘野花野果,也未尝不美。
旅行,其实关键在于心境。几天前,在五楼的图书馆,接受一场非正式的采访,又重温几个月那一次冲动之下的北方之行,我说令我无限回味的,是那种清空自己,忘记一切,独自走在陌生的城市的那种彻底澄净的孤清感觉,它就像在我身上披了一件隐形衣。
每个人都看见我,每个人都和我没有瓜葛。
也有人趁着好日子结婚,有人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只为赴一场婚宴。
生活如流水,我们从小小婴孩开始,然后满地打滚,之后站起来行走如飞,接着离开家庭,各自打拼,成家立业,最后万念俱灰,落地生根。
一次旅行,一次重大的抉择固然无法改变水到渠成的生存轨迹,但至少可以充实和丰富内容,至少可以赚得一时一地的赤诚欢喜。
生而为人,终究无法与世道抗衡,必输无疑,但是有血有肉活过,山山水水走过,已经算得上死而无憾,那就已经算得上扬眉吐气。
如果起初即知道一切会如何发展,会不会世事做一番改变?
我知道这样说有些神神叨叨,像天方夜谭,像古罗马悲剧里的残酷命运,像莎士比亚满脑子的造化弄人。
如果你拥有,我是说如果,预知未来的能力,你会怎样看待这个世界,和你的人生?
《降临》里的语言学家被赐予了得天独厚的预知未来的能力,也知道她的孩子会死去,丈夫会离开,她将独自一人,但她依然笑纳那剧情,依然接受上天的一切馈赠,也许你会不屑一顾说它是电影,我却觉着它比生活本身更真实。
亦舒小说《灵心》里的小女孩儿,也被赐予了这种特异功能,然而她的一句话看似粉饰太平,其实暗藏至理——“一般稍有生活经验的人都是预言家”,所以她知道,开快车的人会出车祸,被她拒绝的男孩子会安然无恙,成功爱上另一人,生几个孩子,即便此刻他满怀悲伤,但不日他就会幸福得和一切被眷顾而且懂得知足的人一样。
我一点也不羡慕这种能力,因为真实的人生,从来不需要预测,因为所有粗糙的新鲜刺激,与连绵不尽的期待失望,如愿感伤,才构成了我们的一年四季。
许多预言其实全部托赖我们自己去圆,比如算命先生说你将来会从事何种职业,于是心里留下模糊印象,久而久之暗藏指引作用,你信以为真,于是自践预言。
结果是自己催促着自己被所谓的命运摆了一道,像苦大仇深的悲情英雄麦克白。
生活即未知,生活之美,也美在未知。
贾宝玉与源氏公子,在花花草草,莺莺燕燕里流连穿梭,看惯人世间的美不胜收,与繁华锦绣,忽然有一天,遇到生离死别,还有世与我而相违,于是看淡红尘,思念隐遁。
他们都是人世间的乔达摩西达多。
我们比较不幸,没有那样的慧根,我们比较幸运,还舍得流连忘返,蹉跎红尘。
所以好好感受生活的浪潮狂奔袭来的危险美感吧,我们无论升起,或者是坠落,都只是暂时的,却无不证明,我们有理有据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