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范陈贾张列传（二）
范升字辩卿，代郡人。他年少时父母双亡，在外婆家长大。九岁时通晓《论语》《孝经》，等到长大后，学习《梁丘周易》《老子》，后来教授学生。
王莽的大司空王邑征辟范升担任议曹史。这时王莽频繁征发兵役，对百姓的征敛税赋繁重，范升向王邑建议说：“我听说作儿子的以不非议自己父母为孝，作臣下的以不非议自己的君主为忠。现在众人都口称朝廷圣贤，都称赞圣上明智。大概明智就会无所不见，圣贤就会无所不闻。当今天下的事情，已经昭昭如日月明晰，震震如雷霆响亮，但朝廷却说一无所见，将军充耳不闻，为什么百姓还要呼叫上天呢？将军如果认为是这样却不说出，这是小过失；如果明知道错了仍然遵从，那就是大过失了。将军本来可以避免这两者的，却没有这样去做，天下人抱怨将军是应该的。朝廷只把使远方归附作为最高目标，我却因身边的百姓不高兴而忧虑。现在行事和时令相反，做事与大道背离，就好像飞驰在前车已经倾覆的道路上，事败后再想去补救，随后发生祸败本不奇怪，祸败发生的越晚越更可怕。现在正是立春岁首，却随意发动战争，征调劳役兵役，野草不足以百姓充饥，田地荒芜无人耕种，谷价飞涨，一斛达到几千钱，官吏百姓全都陷于水火之中，这不是治理国家之人应当做的。这样一来，就像让胡、貊把守关隘，青、徐的贼寇处在帷帐中了。我有一句话，可以解除天下倒悬之危，免掉百姓之急，这些话不能通过书信表达，希望蒙恩通过将军引见给陛下，陈述我的全部想法。”
王邑虽然认为范升讲得很有道理，最后仍然没有采纳。范升称病请求退休，王邑不准，命令他乘坐传车出使上党。范升于是和汉军会合，借机留下不再返回。
26年，刘秀征召范升来到怀宫，封为议郎，又升任他为博士，范升上书推辞说：“臣和博士梁恭、山阳太守吕羌一起研修《梁丘周易》。这两位臣子年纪大了，他们经学深明，但臣没有及时引退，和梁恭在学术上并立。臣深知吕羌的学术高深，又不能引荐他，惭愧有负二老，无颜于世。读书而不践行，知道而不说出，就不能开口作为人师。我希望让出博士位置给梁恭和吕羌。”
刘秀没有同意，但更加器重范升，多次诏令引见他，每当朝廷有重大事件时，都要向他询问。
这时，尚书令韩歆上书，想要为《费氏周易》《左氏春秋》设立博士，刘秀诏令下面商议。28年正月，刘秀朝会公卿、大夫、博士，在云台接见大家。刘秀说：“范博士可以先上前发表意见。”
范升起身回答说：“《左氏》不以孔子为祖，而是出自于左丘明，都是师徒相传，又没有其他不定先师，何况还是先帝所否决的，所以没有理由设立。”说完和韩歆、太中大夫许淑等人互相辩论，到了日中才停止。
范升退朝后重新奏报说：臣听说君主不稽考古史，无法承接天命；大臣不叙述旧制，无法侍奉君主。陛下怜悯学术缺失，劳心经艺，情存博闻，所以异端学说一起涌进。近来有关部门请示设置《京氏周易》博士，群下做事人中无人能有理有据订正。《京氏》既然设立，《费氏》就会怨恨，《左氏春秋》也是这一类学说，也希望设立。《京氏》《费氏》已经实施，依次会是《高氏》《春秋》等家学说，还有《邹》《夹》。如果《左氏》《费氏》得以设置博士，那么《高氏》《邹》《夹》，这些本属于《五经》中的奇异学说，也会一起要求设立，他们都有根据，彼此纷争，听从就会失掉大道，不从则会失掉人心，恐怕会让恐陛下听的非常厌倦。孔子说：“博学各家然后简约，就不会背叛大道了。”如果学术不简约，肯定会离经叛道。颜渊说：“博我以文，约我以礼。”孔子可以称得上知教，颜渊可以称得上善学。《老子》中说：“学道日损。”损就是约的意思。他还说道：“绝学无忧。”绝学是末世学说。现在的《费氏》《左氏》两门学说，没有本师，很多违反经义，先帝在前世也怀疑于此，所以《京氏》虽然被设立，很快就又被废掉。可疑的大道不能遵循，可疑的事情不能去做。《诗经》《尚书》的著作由来已久了。孔子尚且要周游观察六国，到了五十岁才从卫国返回鲁国，于是订正《雅》《颂》。现在陛下刚刚建立下，纲纪还未确定，虽然设置学官，还没有弟子，《诗经》《尚书》还没有讲习，礼乐还没有修整，那些奏报设立《费氏》《左氏》博士的事情，不是为政急务，孔子说：“研究异端不说，只会增加害处。”书传中说：“闻疑传疑，闻信传信，则尧、舜之道不存。”希望陛下疑先帝之所疑，信先帝之所信，展示返回根本，表明不专断。天下事之所以各异，就是因为根本不一。《周易》中说：“天下之动，贞夫一也。”又说道：“正其本，万事理。”《五经》的根本从孔子开始，谨奏报《左氏》中的错失共十四件事。
这时，提出疑难的大多因为司马迁大多引用《左氏》，范升又上书说司马迁违背《五经》，错传孔子的言论，以及《左氏春秋》不能录入的三十一件事情。刘秀诏令博士们讨论。
后来范升受到休掉的妻子状告，被逮捕入狱，释放后返回家乡。永平年间，范升又担任聊城县令，因犯事被免职，在家中去世。
黄其军
作于2022年11月30日（古历壬寅年十一月初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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