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追了两集热播剧《南来北往》，剧情从20世纪70年代末展开，故事发生的主要场景，是在东北从宁阳到哈城的火车上。
当镜头中一次次出现火车上挤挤嚷嚷，人头攒动的景象，便自然而然地想起自己第一次坐火车的情景。
那是1991年的8月，已经参加工作两年的我，暑假里到位于新乡的河南师范大学学习，去的时候当然是坐长途汽车了。在这之前没有出过太远的门，上学的那几年，也是在省内，习惯了乘汽车。再一个原因是，当时火车站在县城南边，离县城还有一公里多，我家住在县城的最北边，离火车站相当远。那时，也没有通往火车站的公交车，总之在这之前一直没有坐过火车。
在新乡学习了半个月，我们那年去新乡学习的不止我一个。去之前，我和他们都没有联系，也互相不知道，或者说是我不知道他们。在学习期间，碰到了一位熟人，是当时我们单位一位同事的同学，叫王丽，这之前曾经见过一面，当时她在我们县一中当老师。我和她学习、住宿都不在一起，但是毕竟是一个地方的，所以这半个月时间，学习之余有时候也会在一起散步，偶尔逛次街，并约定学习结束一块回家。
学习结束是在八月中旬的一个下午，当时已经下午四点多钟了，马上回家，肯定是来不及了。因为那时从新乡还没有直接到我们县城的长途汽车，需要在郑州转车。我们俩就约定第二天上午再走。
夏天的傍晚，天气十分炎热，大概七点钟的时候，天还没有黑，我刚在食堂吃了晚饭，在临时住的宿舍楼前溜达。王丽慌慌张张跑到我面前，说我们县城的几个人约了当天晚上坐火车回家，火车是晚上十一点多的，可以直接到我们县城火车站。
王丽和我一起，赶紧回到我住的宿舍，宿舍里住了六个人，都是省内其它地方的，已经走了三个。我慌忙收拾自己带的行李，一条床单，一条毛巾被，还有几本书，一身换洗衣服，一块塞到一个手提旅行包里。和宿舍里的其他两个人打过招呼，又和王丽一起去她宿舍拿了行李，然后到校园门口聚齐。乘公交车，记得当时是1路公交车，从河师大到了新乡火车站，大约用了半个多小时。
其他五个人，事先我都不认识，经王丽介绍，这五个人中，一位在县教育局工作，是位男士，姓王。一位是铁路中学的女教师张红，其他三位后来一点印象也没有，只记得是三位男士。
到了新乡火车站，两位男士先去排队买票，我们就坐在车站广场台阶上等候。过了好大的一会儿，他们回来说，要坐的这趟车没有票了。大家都发愁了，这可怎么办呢，能直接坐到家的列车，一天就这一趟，不可能一直等到明天晚上，再等十一点多坐火车吧？大家商量，实在不行，在火车站坐一夜，等天亮了去长途汽车站，先坐汽车到郑州，再转车回家吧。
这时候，铁中的张红说，现在才晚上八点多，就这样待在车站，一直到天亮，时间太长了。这样吧，我知道怎样不通过入站口，从外面绕到站台上，我把你们带上火车。到县城火车站的时候，不从出站口出站，还带着你们从站台上直接绕路出站。张红说，她的父母都是铁路职工，她有家属乘车证，经常坐火车，并且对新乡火车站相当熟悉。
几个人都是年轻人，也就二十岁上下，张红这样一说，都赞同。我没有坐过火车，虽然也期待，但胆小，心里害怕没有票，到车上查票了咋办？王丽说，查票了，补张票不就行了。我还是在心里担忧，补票是没得说，该补，那不也挺难为情吗！不过，想归想，事已至此，只好这样了。
我除了王丽稍微熟悉点，和他们几个都是第一次见面，本来人就内向、木讷，也始终没和他们说几句话，听的时候多。事情商定后，他们几个就坐在火车站广场的一角打扑克。我一直在附近溜达，累了，在不远处找个台阶坐下歇会儿。
八月的天气，夜晚仍然很燥热，白天太阳的暴晒，使地面上温度很高。好在微微的夜风吹着，广场上也空旷，还算凉爽。
十点半的时候，他们几个结束了打牌，我们各自拎着行李，和张红一起去坐车。至于车次，这列火车的始发站，终点站，三十多年了，现在都忘了。
因为是夜晚，张红领着我们走大路，穿小路，路边的情境一概没有印象，现在回忆起来，只觉得虽然是夜晚，似乎天也不是那么黑。几个人相跟着走得很快，到了站台上，乘车的旅客，已经等在那里了。不一会儿，列车便轰隆隆地驶了过来。
车门打开，列车员站在一旁，先下后上，我心里忐忑，唯恐验票。待下车的旅客下完，上车的时候，好在列车员没有查验车票，随着人流顺利地上了车。
在踏入车厢的一刹那，第一感觉便是，车厢里好拥挤啊，座位上座无虚席，过道上也挤满了人，后面的人还在往车厢里涌。前面一步也挪不动了，后面的人还在吵着，往前走、往前走。我被挤得东倒西歪，根本站不住脚，旁边还有人硬要往前钻。一只手抱着行李，一只手使劲板着座位的靠背，以免被挤倒。大人的吵嚷声、小孩子的哭闹声，充斥在耳边，这滋味，太让人难受了。
火车终于走起来了，车厢里相对安静了许多，燥热的感觉也缓解了一些。慢慢的，人们昏昏欲睡，站着的人们，也在低头打瞌睡，我是一点睡意也没有，满耳朵都是“哐当哐当”车轮撞击铁轨的声音。
火车每到一个车站，上上下下总要引起一番混乱，火车上始终人满为患，擦肩接踵。有时候，火车跑着跑着，猛地一顿，过道上站着的人们便倒向一个方向，接着，身子又折返回来。精神必须保持高度集中，浑身的力量都聚到双脚上，才能稳稳地站着，而不至于摔倒。这样，几次三番，让人精疲力尽。
就这样混混沌沌，几个人早给挤散了。也不知道过了几个车站，天渐渐地亮了，我勉强地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已经将近早上六点钟了。我想着，可能快下车了，头天晚上，听他们说，这趟车从新乡发车是十一点十五分，到县城火车站需要七个小时，也就是说，列车不晚点的话，早上六点十五就到站了，快了快了，这火车上难熬的一夜，终于快过完了。庆幸的是，火车上太拥挤，根本没有看到一个列车员，自然也没有查票，也就避免了被人盘问的尴尬一幕。
列车终于到站了，我拼尽全力，挤下了车，跳上站台的时候，一个踉跄，差一点跌倒在地，站在门口的列车员扶了一下，才没有摔倒。
一连七个小时，在火车上站了一夜，车厢内拥挤、嘈杂，空气憋闷，真的觉得再也难以忍受了。站在站台上定了好大一会儿，才迈得开步。
在县城下车的人不是特别多，我们几个很快又聚齐了，铁中那位张红老师，又带着我们绕道出了站。
我拖着沉重的双腿，又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到了家。怎样和大家分别的，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已经没有一点印象。
到家顾不得吃早饭，躺下就睡，好不夸张地说，躺到床上的时候，耳边还是有节奏的“咣当咣当”的声音。
多年以后，每当回忆起第一次坐火车的情形，印象最深的是，睡了美美的一觉后，起来给父亲说的第一句话是：以后再也不坐火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