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澧之谣
春意阑珊,百花零落,暮春的郊野,春天的斑斓正在消退。
与鱼幼微对坐在狭窄的马车里,温庭筠阅读着眼前这个小丫头脸上的哀愁。
消瘦的脸,洁白无瑕,然而长久哀伤的印记隐隐地写在面庞上;清澈的眼,纯净明亮,然而晶莹清亮的泪水满满地聚在眼眶里;淡淡的眉,如烟似雾,然而藏抑不了的愁绪分明就停在眉宇间;乌黑的秀发如瀑,衬托出姣好的面容;飘逸的绿衫似云,环绕着玲珑的身段。
若不是忧伤萦怀,眼前这个小丫头简直就是国色天姿,令人神魂颠倒。然而,命运总是遗忘那些不该被遗忘的人。就像自己,虽然满腹才华,然终寻不得入仕之途,自己的命运岂不是和眼前的这个小丫头一样凄苦?
“幼微小姐……”
“请先生再莫叫我‘幼微小姐’,既然先生已经做了我的老师,又何须再如此客气,不妨去了小姐二字,就直接叫幼微吧!”不等温庭筠把话说完,鱼幼微匆忙打断了他的话。
“也好,那我今后就直接叫你幼微了!”鱼幼微的话一下子拉近了她与温庭筠的距离,让温庭筠觉得心里无比的舒坦,谈话的兴致陡增。
“幼微呀!这一路上你始终闷闷不乐,可是觉得陪着我郊游,很是无趣?”
“先生误会,幼微目睹这车窗外的风景,心中想起了往日与父亲郊游,正是春色烂漫之时,而今春花已谢,满眼翠绿的青草,丛生的荆棘,不免心中怅然而已!”
看来,幼微的心结还是她的父亲,如若走不出心中的这片阴霾,她是永远不会快乐的,我得要想办法帮她走出来。
“幼微呀!春去秋来,此乃自然之理。春花固然娇艳,然而这世间,岂有长盛不衰之艳丽?你看那阡陌间的稻麦椒粟,甚至是野草荆棘,又岂是人人都曾有过春花般的妖冶娇媚,然而她们依然向着阳光倔强生长,何曾因错失了春天而嗟惋!”温庭筠耐心地开导鱼幼薇,希望她能从失落与苦闷中走出来。
“可是,草木无情,岂能懂得我的悲苦!”鱼幼薇对温庭筠的开导并不理会,嘟噜着嘴,依然满脸愁容地看着窗外阑珊的春色。
“草木无情,那我就说说有情的人吧!就比如我自己吧,想我少年成名,也算是文思敏捷了,每每应试,八叉手而八韵成,是人戏称‘温八叉’,然而,有才又能怎样,如今已年过四十,也未曾考得一官半职,我心中的失落何止是这眼前的春意阑珊呀,还有你的父亲,也是屡试不中,世上不如意之事何其多矣,我等又怎可整日愁苦相对,抛弃了生活本该有的乐趣呢?”
温庭筠的话点燃了鱼幼薇心中的热情,鱼幼薇慢慢回过头来,眼睛里透露出一丝同情的含义。
“先生亦是苦命之人,家父在世时,幼微也曾劝说过他不要纠结于功名,一家人安稳度日,和睦快乐才是最重要的,若是父亲能有先生之胸怀,恐怕也就不会早早地抑郁而终了!”鱼幼薇说到父亲,眼圈又有些发红了。
“正是,人生在世,不可捉摸之事太多,若是我们为了某一无法改变的事情而放不下,那么我们必然会失去更多。前面有一‘裴氏竹园’,如今春尽夏至,想必翠竹已是长得很好了,你我不妨停车一观!”
总是在车里,是感受不到大自然的美景的,只有走进美景中,才能真正体会大自然对人的心灵的洗涤作用,温庭筠乘着鱼幼薇情绪有所好转,适时地提出建议。
“幼微听凭先生安排。”
阳光很好,碧蓝的天空下,一丛丛翠竹在为风的吹拂下,摇曳着浓浓的翠绿,窄细的竹叶在风中彼此摩挲着,发出沙沙的呢喃声,翠竹枝干粗壮,一节一节,直指头顶的蓝天。
温庭筠见鱼幼薇走进了竹林,一会儿用手摸摸竹子笔直的躯干,一会儿用鼻子嗅嗅竹叶淡雅的清香,竹林里有清脆悦耳的鸟鸣声,那鸟鸣声引得鱼幼薇的眼睛在竹林密密的枝叶间搜寻。
“幼微呀,你看这翠竹,棵棵挺拔,你可知晓翠竹的品性?”温庭筠感受到了这片竹林对鱼幼薇心理带来的变化,想乘此机会一举解开她心中郁积忧伤。
“幼微不知,还请先生指教!”
“世人皆言竹乃花中之君子,你看他如此茁壮挺拔,岂不是刚直不阿之高尚品格的体现,还有他中空而生,节节生长,岂不是懂谦逊,知气节之高尚情操的化身?”
鱼幼薇伸出手,摸了摸翠竹躯干上的竹节,又敲了敲翠竹的躯干,再将脸贴在翠竹的躯干上眯着眼睛一直向上看,惊讶地说道:“果真是这样,先生所言,幼微从来未曾想过,还是先生博学,日后幼微还要多向先生请教!”
看着鱼幼薇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一副惊讶的样子,温庭筠觉得,眼前的这个丫头真是可爱,那秀美姣好的美目,那窈窕婀娜的身姿,那淳朴稚嫩的情态,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里,几乎要点燃他心中的激情。
若是这丫头再年长些,或是自己再年轻二十岁,或许自己会深深地爱上这天姿国色,又聪颖绝伦的小丫头了。
不行,温庭筠想到这些,又立即让自己止住这种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她是好友的女儿,我又收她做了学生,怎么可以有这种龌龊的想法,不该,不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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