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外,江水悠悠,依旧亘古不变地向东流淌。只是,那曾被诸葛亮赞誉为 “天府之国” 的益州,到底还是没能抵御住时光如利刃般的侵蚀。
建兴六年的春雨,透着一股格外的冷冽,似要穿透人的骨髓。五丈原的军帐之中,诸葛孔明静静地坐在案前,缓缓地摩挲着地图上已然歪斜的墨迹。那陇右的山川走势,在摇曳的油灯下,光影交错,忽明忽暗,仿佛也在诉说着命运的无常。
案头的那盏青铜灯台,火苗不经意地跳动了几下,昏黄的光闪烁间,映得他鬓角新生的白霜愈发刺眼,宛如岁月无情刻下的印记,诉说着这位智者半生的操劳与疲惫。
遥想当年,曹营的运粮车于斜谷道上蜿蜒排开,恰似一条不见首尾的长龙。司马懿的帅旗,高高插在陈仓城头,在日光下猎猎作响,那鲜亮的颜色晃得人双目难睁。
然而,蜀军将士驾驭着木牛流马,于峭壁之间穿梭自如,所行轨迹竟比那宽阔的驿道更为灵巧。当陇右传来羌笛悠悠之音,混杂着战马阵阵嘶鸣时,姜维常爱蹲在祁山脚下的溪边,专心致志地磨砺刀刃。那刀刃之上,清晰映照着远处祁连山终年不化的皑皑积雪。在那片土地上,有着蜀军夺不走的矫健战马,亦有着曹军守不住的险峻关隘。
成都的街巷间,花椒香气悠悠飘散,锦官城里的织机,不分昼夜地 “吱呀” 转动,似不知疲倦。然而,每当沉沉暮鼓声响起,丞相府的窗棂之后,总会透出半截摇曳的残烛之光。那些从江州快马加鞭疾驰送来的竹简,每一个字,都仿佛沉甸甸地压着益州老翁那无奈的叹息:“唉,又征兵了啊……”
街角处的酒肆里,热闹非凡。说书人猛地一拍醒木,高声说道:“话说那诸葛丞相六出祁山,神机妙算,奈何天不遂人愿呐……” 酒客们各自舀着热气腾腾的羹汤,听得入神。谁也没有留意到,檐角的冰棱正趁着这喧闹,悄然无息地融化着。
五丈原的秋风骤起,如凌厉的锋刃,卷着枯叶肆意飞舞。军医帐中,浓郁的药香弥漫,熏得人头脑发晕。孔明静静地望着案头层层堆积的军报,目光久久停驻,笔尖在 “汉中防务” 四字之上,悬了许久,似有千钧之重。
忽的,帐外传来急促马蹄声,细碎而杂乱,似一阵疾风骤雨。是王平带着残兵败将匆匆来报:街亭已然失守!孔明听闻,神色未变,缓缓放下手中狼毫,下意识地伸手,接住檐下坠落的一片梧桐叶。他凝视着叶片,那叶脉里蜿蜒伸展的纹路,竟与陇右的山川走势惊人地相似,仿佛是命运悄然留下的谶语。
遥想那年,东吴的楼船如巍峨的巨兽,在濡须口与曹军严阵对峙。长江之上,浪涛汹涌澎湃,如千军万马奔腾,无情地拍碎了无数战船,溅起的水花似血雾弥漫。诸葛亮派出的信使,日夜翘首以盼,却终究没能等来孙权挥师北上的消息。反倒是曹魏的骑兵,如凶猛的虎狼,势不可挡地踏破了陈仓的城墙。
姜维紧握着降将夏侯霸的佩剑,剑身上那斑驳的缺口,在夕阳余晖下闪烁着冷冽的光,映照着陇西那如血的落日。此时他心中想必思绪万千,原来所谓 “以攻代守” 的策略,看似豪迈壮烈,实则不过是以将士们鲜活的性命,去填补国力悬殊所造成的巨大沟壑。
成都武侯祠内,柏树又添新绿,那一抹生机盎然的翠色,在时光中静静蔓延。香案之上,《出师表》已被烛泪浸得微微发皱,字迹在斑驳的泪渍下,似也沾染了岁月的沧桑。
说书人依旧口若悬河,讲着 “死诸葛吓走活仲达” 的传奇故事,引得众人阵阵惊叹。然而,那祁山道上的驿站,却已被荒草肆意侵占,无人问津。岁月的车轮匆匆驶过,昔日的繁华喧嚣,如今只剩一片荒芜。
唯有渭水河畔的芦苇,还记得那年秋风中,飘荡着的烧焦麦秸味。营帐之中,一位老将军剧烈地咳着血,每一声咳嗽,都似要耗尽最后的气力。他颤抖着双手,将最后半卷兵书,缓缓埋进了漫漫黄沙里。那一刻,天地间仿佛都弥漫着无尽的悲怆。
当三国的烽烟终于散尽,史官笔下的数字,冰冷得如同生铁。曹魏的粮仓,堆满了从江南运来的稻米,彰显着其富足;而蜀汉的户籍册上,却仅余九十四万户,尽显衰败之态。
可那些在剑阁栈道上,用心刻下 “鞠躬尽瘁” 的工匠;那些在陇西高原,默默放养战马的羌人;还有那些在五丈原,手持羽扇、意气风发的年轻书生,他们的故事,并未因时光的流逝而消散。它们早已化作秦岭山间的晨雾,轻柔地笼罩着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年年岁岁,从未离去,成为这片土地永远的记忆与灵魂。
#蜀汉政权力单势薄,为什么敢伐曹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