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风裹着烤红薯的焦香，从校门口的流动摊贩那里飘来，轻轻掠过A中的每一寸角落。林小棠抱着课本走在走廊上，发梢别着的银杏叶发卡是陆沉上周捡的，边缘被磨得光滑温润。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在她的发梢和肩头跳跃，洒下一片片金色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金子。
每当路过操场，她总能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陆沉穿着干净的白校服，站在篮球场边的记分牌旁，左手插在校服裤袋里，右手转着篮球，深蓝色的球服外套搭在肩上，衣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宛如一只即将展翅高飞的蝶。他的队友在场上喊他传球，他却像没听见似的，目光牢牢锁在走廊上的林小棠身上。
“陆沉！发什么呆呢！” 三分线外的男生大喊着砸来一个球，擦着他的耳边飞过。
陆沉反手接住篮球，指尖在球面拍了两下，眼睛却没离开林小棠，嘴角扬着止不住的笑意，朝她用力挥手。那灿烂的笑容，仿佛能驱散初冬所有的寒意与阴霾，让林小棠的心跳漏了半拍，慌忙低下头加快脚步，课本在怀里硌出浅浅的印子。
自从校庆那天的误会解开，他们的生活仿佛被涂上了一层温暖而明亮的色彩，连空气里都飘着甜甜的味道。
每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还未完全照亮教学楼的檐角，他们就会在校门口那棵老槐树下相聚。陆沉总会变魔术般从书包里掏出两个热气腾腾的饭团，油纸袋上印着便利店的卡通图案，一个是林小棠最爱的金枪鱼蛋黄味，另一个是他偏爱的照烧鸡肉味。
“今天的蛋黄是流心的。” 陆沉把金枪鱼饭团塞进她手里，指尖不经意蹭过她的掌心，带来一阵暖意，“我特意让阿姨多加了半勺沙拉酱。”
林小棠咬下一口，蛋黄的油香混着沙拉酱的酸甜在舌尖化开，烫得她微微吐舌。陆沉见状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替她擦掉嘴角的酱汁，指尖的温度让她耳尖发烫。两人靠在槐树干上，一边分享着美味的早餐，一边聊着昨晚做的有趣的梦。
“我梦见你弹琴的时候，琴键突然变成了棉花糖，一按就陷下去了。” 林小棠舔了舔唇角的米粒，眼睛弯成月牙。
陆沉笑着挑眉：“那我梦见的更离谱，我抱着吉他站在舞台上，琴弦突然长出藤蔓，把你缠到我身边了。” 他凑近一步，声音压得很低，“就像现在这样。”
林小棠的脸颊瞬间烧起来，假装看手表催促：“快早读了，再不走要迟到了。” 转身时，书包带却被他轻轻拉住。
“等等。” 陆沉从口袋里摸出颗草莓味的硬糖，剥开糖纸塞进她嘴里，“今天有数学小测，祝你好运。” 酸甜的果香在口腔里炸开，林小棠含着糖含糊地说“你也是”，转身时听见他在身后低笑，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午休时分，图书馆靠窗的角落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老橡木书桌的抽屉里藏着两副耳机，一副黑色的是陆沉的，一副粉色的属于林小棠，但他们总爱共用一副黑色的，耳机线在两人中间绕出小小的弧度。
耳机里流淌出德彪西的《月光》，陆沉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打着节拍，偶尔会偷偷看一眼身旁认真看书的林小棠——她的睫毛很长，看书时会微微垂着，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她的鼻尖，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钢笔在笔记本上划出的线条都弯了弧度。
而林小棠也会在翻书的间隙，用余光瞥向身旁的少年。他的侧脸线条干净利落，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一点眉毛，看书时会轻轻咬着下唇，露出一点点虎牙。当她的目光不小心撞上他的视线，两人都会像被烫到似的移开目光，耳朵尖却不约而同地红起来，连空气里都飘着甜甜的草莓味。
“这道物理题我还是不懂。” 林小棠戳了戳陆沉的胳膊，把练习册推过去，上面画满了红色的问号。
陆沉接过练习册，指尖在题目旁的图示上敲了敲：“你看这里，物体在斜面上的受力分析，要先画重力分解图……”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胸腔的震动，像大提琴的低音弦，挠得林小棠心尖发痒。阳光穿过他的指缝，在练习册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和他说话时的气息一起，落在纸页上。
就连去音乐社的短短路上，也充满了细碎的甜蜜。陆沉总会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用玻璃糖纸包着的糖果，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他会把糖递到林小棠嘴边，看着她微微张开唇接过去，才笑着说：“苏晴说今天要排新曲子，给你补充点能量。”
林小棠含着糖往前走，草莓味在舌尖慢慢化开，她忽然想起苏晴昨天偷偷跟她说的话：“陆沉那小子，上周在小卖部买光了所有草莓味的糖，老板说他问了三遍‘有没有更甜一点的’。” 她偷偷看了眼身旁的少年，他正低头踢着路边的小石子，耳朵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这天，陆沉在课间悄悄凑到林小棠的座位旁，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混着薄荷糖的清凉，像秋日清晨的风，轻轻拂过她发烫的耳垂，惹得她忍不住微微颤抖。
“今天下午社团活动取消。”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带着一丝神秘，“苏晴说设备要检修，所以放我们半天假。”
林小棠转着笔的手顿了顿：“那我正好可以回去练琴。”
“别着急回去。” 陆沉的指尖轻轻敲了敲她的课桌，发出“笃笃”的轻响，“放学后在教学楼天台等我，有惊喜。” 说完，他调皮地眨了眨眼，转身离开时，校服下摆不经意间扫过她的手背，留下一片酥酥麻麻的感觉，像有小电流窜过，让林小棠的心也跟着轻轻颤动。
整整一下午，林小棠都没心思听课。数学课上，老师在黑板上写满了函数公式，她却在草稿本上画了满满一页的小太阳；英语课的听力材料播放着，她却只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像揣了只小兔子。好不容易熬到放学铃响，她抓起书包就往天台跑，连同桌喊她“作业还没抄”都没听见。
夕阳将教学楼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一直拖到操场的草坪上，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温柔。林小棠站在天台铁门前，手放在冰凉的门把手上，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砰砰”的声音仿佛要冲破胸腔，和远处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奇妙地重合在一起。
深吸一口气，她推开了铁门。
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数十盏暖黄色的星星小灯被串在天台的栏杆上，像坠落人间的银河，在渐暗的天色里闪烁着柔和的光芒。五颜六色的气球绑在天台的各个角落，红色的、蓝色的、透明带闪片的，在晚风里轻轻摇晃，每个气球下都系着一张鹅黄色的便利贴。
她走近一看，便利贴上画着各种可爱的简笔画：有个扎着马尾的小人坐在钢琴前，琴键上画着歪歪扭扭的音符；有个抱着吉他的男孩，琴弦上画着闪电符号，旁边写着“陆沉专属”；还有一张画着两只手牵在一起，下面用铅笔写着“10.25 第一次牵手”，那是校庆演出结束的日子。最中间的便利贴上，画着两颗用红线连在一起的爱心，爱心里面分别写着“棠”和“沉”，字迹笨拙却认真。
“喜欢吗？” 陆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还有点气喘吁吁，像是刚跑过步。
林小棠转过身，看见他的额前还沾着汗，鼻尖红红的，指尖沾着几块凝固的白色蜡烛油，校服袖口卷着，露出手腕上的银色手表——表链上还缠着一小截气球绳。显然为了布置这个惊喜，他花费了不少心思。
“这些便利贴……” 林小棠的声音有点哽咽，指尖轻轻拂过那张画着钢琴的便利贴，纸面还有点微微的卷边，“是你画的吗？”
“嗯。” 陆沉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画了三个晚上，手笨，总画不好你的辫子。” 他小心翼翼地牵起她的手，她的手有点凉，他用掌心紧紧裹住，带着她走向天台中央——那里放着一架小型电子琴，琴盖上摆着一小束白色的桔梗花，花瓣上还带着水珠。
月光爬上他的睫毛，将他眼底的温柔无限放大，仿佛要将林小棠溺毙在那片深情的海洋里。“气球打了四十七个，本来想凑够五十个，结果有三个被风吹跑了。” 他低头看着交握的手，声音里带着点懊恼，“还有……” 他顿了顿，喉结轻轻滚动，眼神变得更加坚定，“我写了首歌，想唱给你听，里面写满了我想对你说的话。”
林小棠点点头，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她看着陆沉在电子琴前坐下，调整了一下坐姿，深吸一口气，指尖落在琴键上。
第一声琴音响起时，林小棠的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那是段很简单的旋律，像溪水叮咚，带着少年独有的清澈。陆沉的歌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带着点紧张的微颤，却格外动人，每个音符都像柔软的羽毛，轻轻挠着她的心尖。
“银杏叶落在你的发梢，
我数着你走过的步调，
咖啡渍晕开的心跳，
是故事开始的预兆……”
他唱到这里时，抬眼看向林小棠，眼底闪着光，像落满了星星。林小棠想起第一次被泼咖啡的那天，他慌乱道歉的样子，突然笑出了声，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图书馆的耳机分你一半，
操场边的晚霞为你绚烂，
琴键上的月光在流转，
不及你眼底的璀璨……”
这几句唱得格外轻，像怕惊扰了空气里的尘埃。林小棠想起那些在图书馆共享耳机的午后，想起他在操场边朝自己挥手的样子，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布料都被眼泪打湿了一小块。
“你是我生命中的光，
照亮我前行的方向，
不管未来有多漫长，
我想陪在你身旁……”
当他唱到这句时，声音突然哽咽，指尖在琴键上微微颤抖，错了一个音。他慌忙抬头看林小棠，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眼眶却红了。
这一刻，远处传来的晚归学生的嬉闹声，操场上传来的篮球落地声，甚至教学楼里隐约的铃声，都仿佛隔了一整个宇宙。在他们的世界里，只剩下彼此和这充满爱意的歌声，还有晚风里浮动的、甜甜的烤红薯香。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风里，陆沉缓缓站起身，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丝绒小盒。他走到林小棠面前，在她惊讶的目光里，缓缓单膝跪地，黑色的丝绒盒子在他掌心打开——里面躺着一枚银色的戒指，戒圈细细的，上面刻着两个小小的字母“L&T”，正是他们名字的缩写，字母周围还刻着细碎的音符花纹。
“小棠，” 他的声音带着少年独有的坚定，还有点发颤，“我知道现在我们还在上学，未来有很多不确定的事，但我想告诉你，我对你的喜欢是认真的，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他的睫毛上沾着点泪光，在月光下闪闪发亮，“这枚戒指代表我的心意，它不是求婚，是承诺。你愿意戴上它，让我牵着你的手，走过以后的每一个春夏秋冬，从校服到……更远的未来吗？”
林小棠的眼泪不受控制地砸在陆沉的手背上，滚烫的，像小石子落在湖面。她拼命地点头，伸出的左手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无名指在月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
当戒指缓缓滑上无名指，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却仿佛瞬间被体温焐热。陆沉突然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轻轻蹭了蹭，声音低沉而温柔：“以后换我做你的光，照亮你所有的路。”
林小棠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能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声，和自己慌乱的心跳渐渐重合，像两串和谐的音符。她哽咽着说：“我愿意，陆沉，我愿意。”
天台的星星灯还在闪烁，气球在风里轻轻摇晃，将两个交叠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刻进了明德中学的夜色里，也刻进了他们彼此的青春里，成为了最温暖、最甜蜜的回忆。远处的烤红薯摊还在冒着热气，十一月的风裹着香气吹来，却再也吹不散少年少女相拥的温度，和他们眼里闪耀的、名为“喜欢”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