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阅读——《谁的青春不迷茫》(2)

     《谜》:我孜孜以求者唯有超越我们最黑暗的虚无主义之理由,这样做既不是因为我想增添理由,也不是因为精神的某种罕见提升,而是出于对光明的本能忠诚;我降生于这光明,数千年来它使人类学会了拥抱生活,即使在苦难的日子里依然如此。埃斯库罗斯时常令人心碎,然而他却发出光和热。在他的宇宙中心,我们发现的不是无血无肉的荒谬,而是一个谜,即一种令我们目眩神迷,以致难以破解的意义。同样,对于依然生存在这个黯淡世纪中的那些微不足道而又坚忍倔强的希腊子孙来说,人类历史的灼人热气似乎无法忍受,然而他们最终忍受了它,因为他们想了解它。在我们的作品中、历史也许黑暗,但却发出了永不疲倦的太阳光芒,这亘古的太阳至今照耀着高山和平原。

      《纽约的雨》:纽约的雨是流亡者的雨。它丰沛、连绵、密集,不知疲倦地在高耸的水泥楼宇之间向着街衢倾泻而下,街道顿时沉人幽暗之井。躲进出租车,红灯停、绿灯行,面前的雨刷单调地快速摆动,把纷至沓来的雨水从挡风玻璃上扫到一边,你会蓦地恍若落入陷阱。你确信,如此行驶几个小时也逃不出这些方块囚室或水塘,涉过一个又一一个水塘,却无望见到一座山冈或者一棵真正的树。 白惨惨的摩天大楼在灰色雾覆中若隐若现,如同为亡者之城而立的一座座巨大墓碑,楼身似乎微微摇摆。这个时辰,人走楼空。八百万人口、钢筋水泥的气味建筑者的疯狂,而那直插云端的却是孤寂。“就算我把世上的人全部抱住,也丝毫保护不了我。在其他时候....不过,是的,我当然爱纽约的清晨与夜晚。我爱纽约,那强烈的爱有时留给人的全是无常与恨意:人有时需要放逐。那么,恰是纽约之雨的气息,在最和谐而熟悉的众城中心搜寻到你的踪迹,提醒你天下至少有一个解脱之地,在那里,置身茫茫人海,只要你愿意,终可以永远潜踪遁迹。

     《提帕萨的婚礼》:现在,树上站满了小鸟。地球在落入夜幕之前,会长长地叹一口气。在某一瞬间,第一颗星星升起,黑夜降临在世界的舞台上。在日间耀眼夺目的神灵将会死去,每天一一次。但其他神会来的。而且,虽然他们更暗,他们]破碎的面孔也同样来自地球深处。至少在这一瞬间,海浪穿过那和金色花粉起舞 动的空间,永无休止地拍打着海岸,向我扑来。海、风景、寂静、这个星球的气味;我用充溢着香味的生活调一杯酒,一饮而尽;把牙齿嵌入世界的水果,那水果已是金色;它浓烈、甘甜的汁液流在我的嘴唇,上,这感觉把我征服。不,不论我还是世界都不是关键,我们之间的爱完全是这种和谐和寂静的产物。我没有愚蠢到将这种爱据为已有;我骄傲地知道,我同太阳和大海所哺育的种族共同享有这种爱,这个种族充满活力,生气勃勃,因简单而伟大,矗立在海滩上,同蔚蓝的天空一起微笑。

    《杰米拉的风》:当我去杰米拉时,有风,有太阳,但这是另一回事。首先要说的是,种沉重的、连续不断的寂静统治了那里一种就像- -架处于完美平衡状态的天平的东西。人站在那里,全神贯注,面对石头和寂静,白昼流逝,山逐渐变成紫色,仿佛在急速升高。但是有风吹过杰米拉的高原。在使得光线和遗迹融为一体的风和太阳的乱糟糟的作用下,在这座死城的寂静和孤独中,有种东西在被锻造着,它能让人类对自己的本质有清楚的认识。杰米拉在山、天空、寂静间丢下的由石头发出的大声呼喊一-唉 ,难道我能读懂它的诗么:清醒、冷漠、美丽或绝望的真实迹象。在我们已经抛到身后的雄伟里,心在收紧。杰米拉与其哀伤潮湿的天空,从高原的另边传来的鸟儿的歌唱,山羊沿着山腰突然而快速地奔跑,在平静而有回响的黄昏里,一个祭坛的山墙上,一个有角的神的活生生的脸继续存在。

        《沙漠》:在佛罗伦萨,我爬上波波里花园的楼顶.到一个阳台,从那儿我可以看到奥利韦托山和城镇顶端的部分,和地平线一样远。在每座小山上,橄榄树像-缕缕的烟雾一 样苍白,出壮的柏树嫩芽在薄雾中站立着,近一些的是绿色的,而远一 点的则呈现出黑色。厚厚的云层中间的一个 一个斑点,是深蓝色的天空。下午快结束了,在寂静中,万物体浴在银光下,起 初,山顶隐藏在云里。但一阵微风吹起,我能在脸颊上感到它的呼吸,随着风吹过,山脉后面的云像帘子拉开样分成左右两半。同时,山峰上的柏树像在架喷气机上一样,朝着突然变蓝的天空迅速升起,同它们一起,整个山坡与石头、橄榄树都在缓慢上升,回到人们的视线里。又出现了其他几片云。帘子合上了。而山连同它的柏树和房屋再次消失。然后,同样的微风,又来重新把帘子拉开。因此,世界得以不断填满而又清空它的肺,其节奏就像就像石头和空气在世界范围内演奏的一支赋格曲的主题。每一次,这主题都以稍低一点的音调重复。 我看着它走向远方,内心平静了一点。如此壮观活跃的景色快结束了,在最后一眼,我看到目力所及的所有山峦步调一致地呼吸,慢慢消失,它们好像是在整个世界一起演唱的某支歌曲里。佛罗伦萨!它是欧洲少数几个能让我理解我之心灵的地方。在它与泪水、阳光交织的天空中,我学到了对地球表示赞许,在它庆祝的黑色火焰中,我学会了沉思与缄默。我觉得..我能用什么词语来讲呢?过度的什么东西?一个人怎样才能用爱和反抗的和谐共处来祭神呢?地球!在这个被神遗弃的伟大的寺庙里,所有我的偶像都是有着不为人知的缺点。

     《反悖》:这些故事谁跟谁都不相干?可不是嘛!。个是你去看电影时撇下的老妇人,一个是你不再听他说话的老头子,还有一个是完全没有救赎效果的死亡。另一边呢,则是世界的全部光耀。就算把- -切都接受下来,又能有什么两样呢?这三种命运,彼此不同却有相近之处。所有的人都会死,但每个人都只有他自己的死。毕竟,还有阳光来温暖我们的骨头。

     《未置可否》:我最后看一眼海湾和海上的灯光:的确,在我心中升起的不是对于美好未来的憧憬,而是一种静谧而原始的淡漠,对万事万物淡漠,也对我自己淡漠。但我一-定要跳出这贫弱无力、随波逐流的坡道。我需要明晰锐利的头脑。是的,一切都很简单。是人把事情搞复杂了。不要接受他们编的故事。有人被判死刑时,不许他们说:“他欠社会的债,如今要清偿了。”得说:“他们要砍掉他的脑袋了。”听起来好像无关痛痒,其实还是有些效果的。总有一些人宁可直面自己的宿命。

     《魂销神灭》:白天就这样过去了。 盈满了日光令人目眩的白昼既尽,黄昏便登上场来;太阳有半边没入了黑沉的柏树林,正为黄昏在空中铺展开灿烂的金色背景。蟋蟀声从远处传来。我沿路寻声走去。当我走近时,蟋蟀只接一 只地戒惧起来,收低了歌声,而后便完全静默了。这博大而炽烈的美丽让我如负重担,只能缓步向前。身后的蟋蟀又一只一只地放开了歌喉:有一种神秘感低垂在空中,美丽和淡漠由之酒向大地。借着最后一抹余晖,我辨认出一栋别墅正面墙上的词句:“山川何壮阔,枯木欲回春”。我应该在这里止步了。第一颗夜星已经闪耀在空中,对面的小山上亮起三点灯火。没有丝毫预兆,夜幕就倏然掩闭了。一缕微风在身后的树丛中喃喃细语。白昼已然远遁,却把甜美的芬芳留了下来。在阿尔及尔的市郊有一处小小的墓园,两扇大门是黑铁做的。走到尽处,可以俯瞰山谷,瞻望海波;在这与大海同声长叹的馈赠前,可以心驰物外,久而忘返。可是往回走时,又能看到一座无人打理的坟茔,上有一块石板,刻着“终古断肠”四字。幸好还有理想主义者,这团乱麻交给他们去整理吧。

     《热爱生活》:在这黄昏的片刻中有种逝去如飞,令人帐惘的成分,这不是仅限于个人的感受,整个民族人人都对此有所体味。而我呢。我渴望付出爱意就像有人渴望哭泣。我觉得,如果我现在睡去,那么每睡一刻就是生命被偷走了一刻,因为正是那些充斥着尚未定形的渴念的时光构成了生命.....我全身绷紧,一动不动——在帕尔马看歌舞表演时,在圣弗兰西斯科修道院的回廊里,就在那些生机勃发的时刻我也有过同样的感觉;我想要把世界握在掌心,这种无边无际的欲望压得我动弹不得。我知道这样不对,不能把自己完全交托出去;有所保留才能有所创造。然而爱是不知限度的,如果我能把一切都拥在怀里,就算姿势笨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在热那亚遇到几名女子,她们的笑容让我一整个上午都恋恋不舍。任谁都知道,我是再也见不着她们了;然而那刻骨的惋惜之情又岂是言词所能扑灭的?我在圣弗兰西斯科修道院的回廊里看着鸽群飞过那口小小的水井,忘却了胸中的焦渴;但或迟或早,这焦渴总是又返上心头。

    《一体两面》:今天我又想到了这些事。窗外有个花园,但我能看到的只有围墙,还有沐浴在阳光中的几根树枝。抬头看,还有更多的枝叶——再抬头看,就是太阳了。窗外的空气欢呼雀跃,广大的世界上处处都有欢乐;但是我能体察到的,却只有白色窗帘上摇曳的树影。还有五束阳光正孜孜不倦地把干草的气味洒进房间。微风起处,窗帘上的影子一枝一叶都有了生命。云彩从太阳前掠过时,花瓶里含羞草的明丽的黄色从阴影中一跃而出。这就足够了:只要有一丝光芒闪动起来,我的心中就会盈满种纷乱无章、令人晕眩的快乐。是这个一月的下午给了我这种心境,让我与世界的背面直接相对。但是寒意还滞留在空气的底层。薄薄的一层阳光笼罩在万物之上,手指一碰就会碎裂,却已给万物披上了用永恒的微笑织成的外衣。我是谁——我能做什么——不是只有加入这枝叶与阳光的游戏吗? 变成这束阳光,照着我的烟卷寸寸燃尽吧,变成这翕动在空中的轻柔吧,变成四下里这有节制的激情吧。如果我想触及自身,就要进人这阳光的深处,而如果我想含咀这微妙的滋味,想要领会它向我揭示的世界的玄机,当我追寻到字宙的尽头,找到的又会是我自己。所谓的我自己,也就是把我从周围环境中解脱出来的极致的情感。说到底,我也不确信自己是否正确。但是想一想我听说的那个老妇人的故事,这也就不重要了。她快要死了,并且未死之前她女儿就给她穿上了进坟墓的寿衣。赶在四肢僵硬以前把事情办妥,可能的确是容易些。不过,我居然生活在如此急不可耐的人中间,这毕竟是很古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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