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荒野中,暴躁的烈日下,一丛野草固执地生长着。并非为了给荒野增添色彩,也不为了让这个世界更热闹点。只是种子无意中被播撒,稀薄的水源滋润了弱小的根,于是简单生长出来。对这个世界有没有意义,它并不在乎,也无从在乎;对自己生命有无意义的哲学思考,它不曾进行,也从未想过进行。既然活着,就坚强地继续活着。
荒野里并不寂寞,无数的野草孤独又紧凑地生长在一起,高低不一,胖瘦不同。当风吹过,有的扶摇如仙,有的俯身如礼。倒是低矮的,傲然不动。即使动一动,也不过是叶面轻轻晃动致意。如同长辈对小辈的问候的简单回馈,如同上位者对下位者请安的微微应答。荒野的野草呀,你们骄傲,你们苍老,你们无聊,你们放浪。你们有情吗?风走过,水漫过,你们的回答是:来吧,幸福!来吧,灾祸!来吧,给你们这些所谓的智者顶个锅!我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姿态,那便是活。活得像火,热情蒸腾沙漠;活得像泥,一切埋没。活得像仙,不曾怕魔;活得像鬼,任你捉摸。
呼唤,从荒野中来,从这些野草中来。风在替它们发声,水在替它们发声,泥在替它们发声,鸥鸟在替它们发声,树林在替它们发声,高山在替它们发声。发声,震耳欲聋而后振聋发聩。呼唤着荒野的灵魂,呼唤着生命的本源,呼唤着野草从远古而来的生命脉搏,呼唤着古老的琳珑剔透心到这现代的高楼大厦中绽放纯粹的光。
荒野并不广大,被桥梁、驳船、菜地、稻田包围,或者保卫;荒野里,青蛙、蚯蚓、鹳鸟、游鱼在亲吻、跳跃、咆哮、奔跑。闪电照亮了陌生的黑暗,雷霆撬动孤寂的冷漠。时间沉淀着无名的惶恐,把空间的狭小扩张、收缩、扩张、收缩。落叶,成堆,累积,枯朽。飞雪,飘荡,冻结,消融。荒野的额头染上绿色、黄色、红色,荒野的皮肤松弛、板结、断裂、弥合。荒野的血液凝固、奔流、枯干、潜行。荒野,你曾经出现过吗?荒野,你将会消失吗?
呼唤,从野草的呼唤中透露出谁的呼唤?呼唤,野草的呼唤之外还有谁在呼唤?呼唤过后,谁在回应?有谁在呼应?火,燃烧,灰烬是野草的养料。水,淹没,淤泥是野草的圣物。水火相继,荒野飘零。呼唤,或是呐喊,或是呻吟,或是叹息,或者歌声,或者哭泣,或是冷寂,或是呼吸——或是我,或是你。或是过去,或是黎明;或是回忆,或是忘记。
有人来了,荒野活着。很好,很好。
呼唤继续,荒野活着。很好,很好。
2017年3月4日19:4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