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纱》被誉为毛姆“人性三部曲”中的女性觉醒篇，描写了一个叫凯蒂的女人的觉醒和成长历程。

读过毛姆，爱上毛姆。他世事洞察和敏锐，几乎刻薄的尖锐，很生活，很残忍，又很痛快。

第二遍读《面纱》，三个典型人物冲击着，迫切地要来讲一讲，解剖一番。孤独的沃尔特、人至贱则无敌的查理、迷途的凯蒂。没错，孤独，是沃尔特的铭牌。

曾经有人问周国平，也许不是周国平，忽然记不真切了，不过，那不重要。

问，“婚外情中有爱情吗?”

答，“有，但好比彩票，概率不高。”

就想起愚蠢的凯蒂，以为查理是自己的真爱。到头来，不过一场虚妄。

她的丈夫，沃尔特，一个让人唏嘘又心疼的理工男。

在我们是身边，很多这样高智商但是有性格缺陷的男生，看的通透、活得痛苦，也带给别人压力。

毛姆真是一位刻画大师，人物在他笔下的心理折射在表情上，纤毫毕现。

沃尔特是怎么出场的?

在凯蒂急切地想要把自己嫁出去的惊慌之时。

所以，注定，这是一个悲情的角色。

在凯迪眼里，沃尔特是个无趣的、拘谨的、羞涩的、有一些清高的男人

我们看见的是一个聪明的、木讷的、感情热烈的男人，爱上了一个和自己的三观完全不一致的女人，当被女人的背叛痛苦地折磨之下，他以死亡救赎自己。

一句“死的是条狗”，厚重的悲凉扑面而来，是我们的内心无法承受之重。

文章中，婚外情摊牌的场景，沃尔特的那段话堪称经典。

“我知道你愚蠢、轻浮、没有头脑，但是我爱你。我知道你的目标和理想既庸俗又普通，但是我爱你，我知道你是二流货色，但是我爱你。”

爱情有多盲目和可笑，没有道理而言。凯蒂无疑是漂亮的，她知道自己什么地方最吸引人，最善于将那些所谓的魅力展示给男人。

沃尔特是个直男。一个直男对于游戏在风月场里正值妙龄的女人，很难有抵抗力。在他们心里，也许金发、妩媚的微笑、粉饰的得体语言、曼妙的身姿，都诱惑着自己走进爱情里。

一旦走进，便没有归路，也许漫无边际的永远。

所以，即使他看透她那些愚蠢和庸俗，即使他知道她只是为了和妹妹较劲而答应嫁他，但他依然愿意为她沉沦，从此万劫不复。

在他们的世界里，爱情就是边界清晰的黑白两色的世界，爱则疯狂，不爱则冷眼旁观。

“想一想真是好笑，我竭力去喜欢那些讨你喜欢的东西，忍受折磨也要对你隐瞒起自己，实际上我并不无知粗俗、不爱散播丑闻也不愚蠢。

我知道你何等害怕智慧，便尽我所能让你觉得我是个大傻瓜，跟你认识的其他人一样。我是那样爱你，我不在乎。”

沃尔特常常以沉默来掩饰他的明察秋毫。

事实上，沃尔特的聪明，是得到大部分人肯定的。在香港的时候，在中国湄潭府的时候，在父亲对沃尔特的欣赏里，甚至凯蒂心底里也不得不对此予以认可。

一个细菌学家，获得这样殊荣，他的智慧，可见一斑，即使在政府看来科学家不名一文。

悲哀的是，即使当下，学者、科研人员的社会地位和经济地位，都令人心酸。

这个人的大智慧，只有眼盲心瞎的凯蒂看不到。

看看沃丁顿对他的评价：虽然不那么讨人喜欢但真诚的、同时兼具头脑和性格极，这很不寻常。

深处疫情中的众人更是将沃尔特看成英雄，如果说哪个人能够单枪匹马阻止这场可怕的瘟疫，这个人就是沃尔特。

他诊治患者，清理整座城市，想方设法净化饮用水。他说服俞上校受他的调遣，把军队交由他来支配。他甚至让地方长官也有了心气儿，老头子开始做实事了。修道院的秀女们对他十分信赖，她们把他看做英雄。

修女们不仅仅是称赞他的能力，还说他体贴又亲切、机灵又敏锐。

病患们看见他，就好像被施了什么魔法，他们的痛苦就能减少不少。他精致细腻的仁爱之心成为他们唯一的依靠。

在修女们崇拜又敬畏的院长嬷嬷眼里，沃尔特很了不起，他善良，勇敢又聪明。

因为他爱她，所以他只让她看见，她愿意看见的。

大多数人，就我所知，当他们爱一个人，却没有得到爱的回报时就会觉得委屈不平，甚至愈发愤怒和痛苦。我不是那样，我从来没有指望你爱我，我看不出任何理由让你爱我，我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人爱。

我很感激能被允许爱你，当我时常想起你高兴跟我在一起，或者当我发现你眼中闪烁着愉快的爱意时，我就会欣喜若狂。我尽量不让我的爱来烦扰你，我知道那会让我承受不起，所以我一直察言观色，留意我的爱让你厌烦的最初迹象。大部分丈夫认为那是一种权利，我却准备当成恩惠来接受。

在爱与被爱里，爱得深的那个人必定是最卑微的。自始至终，凯蒂没有爱过沃尔特，即使她后来看到他的好以后，她还是不爱他。

将近两年的婚姻生活，全文泼墨并不多。但沃尔特的小心翼翼和卑微，充斥在凯蒂的理所当然又鄙夷不屑的矛盾里。

我们看见的，是一个匍匐在凯蒂脚下，祈求允许爱她的沃尔特。因为被允许，所以满怀感激，而愈发卑微。

他像一个蜡人，随她操控摆布，愿意做任何事情来取悦她。只要她稍稍表达出某种愿望，他便忙不迭地去实现。

要是他有机会去做一件她懒得做的事情，那简直就是对他的恩典。

在夫妻关系里 他也狂热、充满激情。有点儿歇斯底里，也会有点多愁善感。

在婚外情暴露之前，他始终诠释着“爱你胜过爱世界上的一切”的誓言。

不，在婚外情暴露之后，这胜过爱世界上一切的爱，依然在，但成了磨心的钝刀。

这场爱情，注定是悲剧。

“把你带到这儿，等于我宽容了那个过错。”

“我不指责你”

“我瞧不起自己”

孤独的人往往会选择决绝的方式，他将凯蒂带到了疫情中心，是惩罚吗？是想让无情的疫情来审判出轨爱人的命运吗?

在他貌似平静、冷漠的外表之下，最初可能确实是这样的报复目的。

他对她彬彬有礼、保持着适当的距离，真正的如正人君子一般仁义有爱。

无处安放的爱情啊，他转而将自己全部的生命也交给了疫情的治疗研究中，每天冒着不下二十次的危险，哪里危险去到哪里。

他越来越惨白灰败的脸色、越来越嶙峋的双手和躯干，他哪里是惩罚凯蒂，他将自己流放了。

凯蒂在救赎的道路上越来越敞亮。而沃尔特，孤独的守着自己飘荡的心的理工男，习惯了单向思维的理工男，他走不出来了。

我以为，凯蒂的怀孕，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在沃尔特问她，孩子的父亲是谁时，她的回答不是“我不知道”，那结果是不是不一样。

犀利的毛姆，就像没有安排凯蒂最终爱上沃尔特的桥段一样，他怎么可能让沃尔特被降临到孩子救赎，那不够残酷、不够现实，也不毛姆。

所以，握紧的拳松开了、惨白的脸更加惨白。

就这样吧，怀孕的凯蒂可以离开了，他放手了。

至始至终，一个人的爱情，在这里显得无比可笑。

沃尔特看不进前路的光，走向死亡，是他的选择。

他做不到毁灭凯蒂，他只能毁灭自己。

“死的是条狗”。

他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充满了嘲弄。

如果有来生，如果时光能倒流，在公园里，他还会在痛苦的煎熬里，羞涩又紧张的问一句“我想问问你能不能嫁给我”吗？

写在最后：

1.爱人是一种能力，在不具备这种能力的时候，不是伤己，就是两败俱伤。

2.孤独的人讷言。沉默，如果不是心心相印的人，并不可取。如文中凯蒂所说，如果人人都在有话可说的时候才开口，人类很快就丧失语言能力了。

显而易见，沃尔特的性格并不健全。真正摧毁他的，是执拗的性格，是错爱。

小小的两滴水默默地、默默地流向那黑暗、永恒的未来，吞没其中，再不可见。

未完待续，下篇【书评】《面纱》之二：人至贱则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