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翻阅儿子的语文课本,又一次读到了鲁迅先生的《社戏》。鲜活的文字一下子勾起了很多久远的回忆来……
小时侯,很多村里都有自己的戏班子。每到冬闲,村里“好事的”的人就开始操持——搭戏台、修补行头、组织排练,往往是边排边唱。
要是赶上哪个村里立集(设立集市)、店铺开张,或者户门大的人家老人过寿、儿子娶媳妇,也会花钱请外面的剧团来村里唱上几天大戏。大多数时候唱的是河北梆子,也唱过吕剧、评剧、豫剧等。
唱大戏,在当年,那可是村里的一桩盛事。
“拉大锯,扯大锯,姥姥门前唱大戏,接闺女,请女婿,小外甥也要去……”
提前十来天,各家各户就开始托人给四里八乡的亲戚捎信,邀请大家来看戏。开锣前几天,讲究的人家还会套上牲口,驾车去各家接人。
出嫁到外村的老姑娘、少姑娘,大多会趁此机会带着孩子来娘家门上住上几天,一是为了看戏,二是为了姑姨姐妹们聚上一聚。
这时候,谁家的亲戚来得越多,就显得谁家越兴旺,越和气。
记得,当年村里的戏台就搭在当街,设在村代销点的门前,全开放式,随便看。
台子不过一米半高,台下摆着各家孩子们用于占地儿用的家活什儿——除了椅子、板凳,还可能会是一截檩条子、半拉树墎子,甚至几块砖头、瓦块。
开戏前,各家的孩子,往往连饭都顾不上吃,抄上块饼子、馒头,抹上点麻汁或面酱,就去占位子了。为了所谓的“好位置”,好朋友往往也会争得面红耳赤,甚至“反目成仇”,好几天谁也不理谁。
要开戏了!戏班子往往要先敲上一通鼓,筛上一阵锣,俗称“喊人”。大人们听到鼓锣,才连忙撂下手头的活计或饭碗,抄起屁股下的凳子赶去看戏。
记得有一年,赶上村里年景好,村里不但给戏班添置了很多新行头,还请了县剧团的人来给指导。我至今还记得,小姑顶着满头珠翠,新戏装外面披着一件花棉袄,站在一边候场,可惜我怎么也想不起她当年扮演的角色了。
东边的邻村过年时请来了外来的剧团,那次,据说是请来了唱河北梆子的名角——郑小Jiao。所以,外村的人进园子去看戏,是要买票的。
杏姨早早就把我接到她家去看戏,一连住了好几天。那时我刚上小学一年级,每天跟着她家比我大两岁的二哥和同岁的小三儿到处跑。他俩带着我偷偷溜去戏园子的后台看演员们扮妆,听他们吊嗓。还商量着,打算把瘦小的我藏在棉大衣里去逃票,结果“不幸”被杏姨听到,二哥为此还挨了一脚。
他们村的戏园子设在村里大队部的院子里,院子里搭了一米多高的戏台,戏台上还搭了彩棚。台前放了一根根的檩条或粗树干,还有用木板子临时钉成的长条凳,那是戏园子的座位。
当年的我特别好奇,为什么那名角的名字会叫“郑小脚”。看戏时,还特意去留意人家脚,看看是不是真的特别小。等到长大了,认识的字多了,才意识到,大概人家的名字是叫“郑小娇”吧!
我的奶奶是名符其实的小脚,但却“心野”的很,她是个极“好事”的人,尤其喜欢听书、看戏。只要她听说附近哪个村镇唱大戏,她总会想法带着我们去看。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奶奶带着我们叔伯兄弟姐妹五六个,坐了满满一驴车,去大柳镇看戏。
一晃经年,爱看戏的奶奶早已离我们而去,村里会唱戏、会拉弦的人也越来越少,健在的几位如今也早已弯腰驼背,口齿漏风。年轻人更喜欢电视、网络、麻将,甚至广场舞。
“姥姥门前唱大戏”那样的情景,大概只能去童谣中回味,去回忆中追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