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主义以希腊的科学为基础,估计和测量经验资料,并达到对它们的技术掌握。普遍适用的科学研究,由于罗马法的体系化而实现的法律判决的可预见性,以及运用于经济事业,并进而推广以使一切行动合理化(甚至使对行动的阻止也合理化)的精确计算——所有这一切都是服从逻辑思想与经验现实之统治的结果,因为逻辑思想与经验现实无论何时都能为每个人所发现。
我的世界的知识为我提供了惟一的手段,使我能够:第一,意识到可能性的范围;第二,形成合理的计划和作出有效的决定;第三,获得一些观点和思想,它们可以让我把人的生活解释成表现超越存在的一种现象。
古斯塔夫·勒蓬曾有力地分析了作为“群伙”这类暂时统一体的群众所具有的特性——冲动、易受暗示、不宽容以及无常易变。“公众”则是一种幻象,是假定在大量的并无实际相互关系的人们中存在着的意见的幻象,尽管这种意见并不实际出现在公众的组成单元中。这种意见被当做“舆论”来谈论,但却是一种虚构。个人或群体求助于它来支持自己的特殊观点。它幻影般地难以捉摸、易于消逝。它“忽此忽彼,忽来忽去”,虚无缥缈,可是却仍然能够在短时间内赋予大众以举足轻重的力量。
群众秩序形成了一种普遍的生活机器,这机器对于真正人的生活的世界是一种毁灭性的威胁。
人是作为某种社会环境的组成部分而生活着的,他通过记忆和展望的纽带而与这种环境联系在一起。人并非作为孤立的单元而生存。在家里,他是家庭成员;在群体中,他是朋友;在这个或那个具有著名历史起源的“牧群”中,他是其中的组成部分。他之成为他现在这样的人,是由于某种传统,这种传统使他能够模糊地回顾他的开端时期并使他对他自己的以及他的同伴的未来负有责任。在他从过去的遗产中创造出来的世界里,只是由于具有继往开来的长期观点,他才获得了实质的保证。在他的日常生活中浸透了一个当前可见世界的精神,这世界无论多么小,总还是超出了单纯的他自身。他的不可侵犯的财产是一个狭隘的空间,对它的占有使他得以分享人类历史的总体。
如果他想要“成为他自己”,如果他渴望自我表现,那么,在他的自我保存的冲动与他的真实的个体自我之间立刻就形成一种张力。直接的自我意志是推动他前进的主要力量,因为他受到一种盲目的欲望的激励,想要得到伴随生存斗争中的成功而来的利益。可是,自我表现的冲动又驱使他去冒难以预测的危险,这些危险关系到他的生活资料的保障。在这两种矛盾的冲动的压力之下,他的行动可能干扰生活秩序的平静与稳定。结果,生活秩序的紊乱在一种双重的可能性中包含着持久的自相矛盾。由于自我意志给个体自我提供了空间,在其中,个体自我能够实现自己为实存,所以,前者可以说是后者的身体,它既可以使后者毁灭,也可以——在有利的情况下——使后者成功。
只要人开始对自身有充分的意识,生活秩序的界限就会变得明显起来。 那个使我们如今所过的生活成为可能并因此而必不可少的东西,对人的个体自我始终是一种威胁。在先进技术的时代中,知识的增长,连同机器统治的扩大,看来是限制了人的潜力,尽管同时也充实了他。如果没有能干的领导者出现——这一点是可能的——那么,显然他有可能会垮掉。只要人仍然是人就必须以某种方式生活在其中的这样一个世界,正是他的必要的历史环境,这世界的象征就是家的生活。他知道自己受到了威胁这一事实表现为他对生活的畏惧。他能够通过他日常生活的成就来保证自我表达这一事实则表现为他(有时候)在工作中找到的乐趣。而他实现他的生命实在的方式则表现在体育运动中。
现在有一种已形成为惯例的社交道德:彬彬有礼的微笑,安详平静的举止,不急不躁,在气氛紧张的场合下采取幽默态度,在代价合理的前提下乐意助人,意识到“个人议论”的不足取,在一大群人聚集的时候注意自我克制以促成秩序以及轻松自在的相互关系。所有这些要求都有利于各种人混杂在一起的公共生活,而且实际上都已达到。
领导地位的这种获取就取决于行为举止、本能以及评价。这些因素都使那作为负责任的领导之决定因素的真实的个体自我受到了损害。有时,幸运与机遇也会导致晋升。不过,一般说来,竞争中的胜利者都具有那些使他们不愿意容忍他人成为真实的自我的品质。因此,这些胜利者们往往要压制所有想要充分地自我表现的人,把他们说成是狂妄的、古怪的、偏执的、不实际的,并且故意用绝对的标准来衡量他们的成绩。后者在人格上遭受怀疑,被栽上好斗者的污名,被当成和平的破坏者和桀骜不驯之徒。由于到达高位的人只是通过牺牲其个体自我才“到达”的,因此他就不能容忍在下级当中有自我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