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受戒》的艺术特色
汪曾祺的小说《爱戒》,是一部短篇小说,只有一万多字。小说中除了描写男女主人公明海和小英子外,还写了“荸荠庵”里的几个和尚,普照、仁山、仁海、仁渡,以及小英子的父母和姐姐等,人物关系简单明了,但却鲜活生动。
01.散文诗化风格
《受戒》是一篇充满诗情画意的散文诗化小说,小说表现的并非重大题材,也不是大喜大悲的情感故事。在小说中没有大起大落的戏剧性冲突,明海与小英子的恋情更没有波澜起伏和生离死别的叹息,一切都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描写。作者通过含蓄的、生动的细节,着力刻画出明朗诗意化的青年男女的健康状态。
读汪曾祺的小说,如同看一篇优美的散文,散文叙述的是邻家的生活态度,那么生活化的,朴实的,自然的,没有过度的修饰,但却是清新的。
例如:写到小英子在田埂上留下一串脚印。
“五个小小的趾头,脚掌平平的,脚跟细细的,脚弓缺少了一块”,明海看到后,“觉得心里痒痒的,这串美丽的脚印把小和尚的心搞乱了”。
这段描写将一个17岁的年轻小和尚对女性最初的心动描写得惟妙惟肖。特别是这个“痒”字用得极好。这是一种萌动,一种向往,一种不知不觉的对异性的渴望,这正是人性的本能,但又是纯净的,没有肉欲和猥亵的肮脏。
汪曾祺的《受戒》,在字里行间都洋溢着一种欣赏和生活的情趣。
02.语言特点——清新与幽默
汪曾祺的《受戒》,以及他的其它小说,在语言风格上,清新幽默,朴实无华,精练明快。
在《受戒》中,“清亮亮”、“滑溜溜”、“格挣挣”等口语化的词汇,短而精的对话,增强了描述效果,突出了人物性格。
同时,《受戒》的语言既是含蓄的,又充满了诗意。
例如,在小说的结尾处,关于景物的描写非常精彩:
“英子跳到中舱,两支浆飞快地划起来,划进了芦花荡。芦花才吐新穗……软软的,滑溜溜的,像一串丝线发着银光……有的地方结了蒲棒,通红的,像一枝一枝小蜡烛。青浮萍,紫浮萍……野菱角开着四瓣的小白花。惊起一只青桩鸟,擦着芦穗,扑鲁鲁飞远了”。
这样的描写,犹如一幅飘逸的图画,其中又蕴含深意,用“芦花才吐新穗……发着银光,软软的,滑溜溜的,像一串丝线,”象征明海与小英子朦胧的爱情,这爱情里有缠绵,有柔软;水鸟扑鲁鲁飞远,则表现了人物表白爱情后心情的放飞。这是一种唯美式的描写,只有对生活真正的热爱,才能写出这样清新的文笔。
汪曾祺先生写这篇小说时,已经六十岁。对于一个六十岁的男人而言,在这样的年龄,还能写出如此唯美的文字,是件难得的事情。
往往当一个人经历了坎坷的岁月之后,看待社会的眼光会变得老辣、犀利和苍茫,笔触似乎更多的是锐利。但汪曾祺先生却怀有一颗少年般的春心,以最干净的文笔,为读者讲述最干净的故事。
再有汪曾祺在《受戒》里的语言是幽默的、戏谑的。表现在关于做和尚上。
在小说的开头部分,说到当和尚时,作者说:
“就像有的地方出劁猪的,有的地方出织席子的,有的地方出箍桶的,有的地方出弹棉花的,有的地方出画匠,有的地方出婊子,他(明海)的家乡出和尚。”
在“和尚”这个词出现之前,汪曾褀一口气罗列了六种职业,这个罗唆一下子就把“和尚”的神圣给消解了。这里的“和尚”突然和宗教无关,和信仰无关,它变成了世俗的营生,甚至是一门手艺。
我们再看一看这六种职业,劁猪、织席子、箍桶、弹棉花、画匠、婊子。这个次序是作者精心安排的。汪曾褀把“婊子”这个行当放在最后。因为“婊子”后面紧跟着的,就是“和尚”。婊子是性工作者,这个词常用来骂人。和尚是性禁欲者,他被人敬仰。汪曾褀偏偏把这两个职业搅和在一起,这两个词的内部顿时就形成了一种巨大的价值反差,这就是语言的效果。其它的几种行当,任何一种放在“和尚”前边,都不会产生这样强大的冲击效果。读者在读到这里时,会会心一笑,这个汪老太幽默了。
这里,我们不但可以领略作者对中国社会的了解,对中国佛教文化的了解,也有对社会的不同阶层、不同底层百姓的了解和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