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许久没有联络的晓曼在好友群里发来了消息,她近来遇到了不小的烦恼,于是想请几位至交好友帮忙出谋划策。
据晓曼描述大概情形如下,她几个月前谈了一个对象,是她中学时期的同班同学A(晓曼未告知姓名,她自己说的也是A),是对方死缠烂打着追求的晓曼,因为在空窗期,晓曼勉强答应试着与之相处,结果俩人的感情仅维持了两个月左右便宣告结束了。据说这次是和平分手,双方都极有默契。分手当天,晓曼受到了来自B的追求,她在这两个月里对B已是渐生情愫,两人便顺理成章地无缝衔接上了。B是A的发小,这两个月里三人经常邀约吃饭玩耍,B与晓曼也由此结缘。
又过了大约两个月,B提出了分手,这次是晓曼被甩了,至于理由的话,那就要多少有多少了,晓曼对此并未作出更多详细的补充。她直接跳转到了眼前的困扰,如今A得知了晓曼与B分手,又回过头来再次追求晓曼。她回忆起A在那段时间里的种种呵护,觉得自己对A的感情也并非当初所想的那么冷淡,她想要再次接受A,可是又担心今后三个人的关系会很尴尬,所以急切拜托这三位至交好友给拿个准主意。
张扬看着一条条消息目瞪口呆,当然,这只能说明他没见过世面,想象不到一个人可以在短短几个月里发生这么多感情纠葛,甚至于张扬和云飞都还没来得及送上祝福就已悄然结束。
以上都来自于晓曼的自述,张扬觉得背后必定隐藏了很多她不愿提及的细节,首先A与B的无缝衔接这种事就很值得商榷,而她分别与两人都发生了关系也自然是不言而喻的。既然晓曼本人都觉得极不合适,那背后的隐情想必远比她所描述得要严重得多。
张扬预感到晓曼极有可能是遭人戏弄了,他急切想要将晓曼搭救出来。奈何表面的已知条件本就非常有限,然而就这么点信息恐怕也受到了晓曼的深度加工,会严重误导自己的判断,他还是得告诫自己必须冷静下来,必须要深思熟虑才行。他很快想到了去向彭姐求证,她们每天工作在一起,想必彭姐对那二人也有些接触吧。
彭姐在回张扬的私信中纠正了晓曼所描述的前后次序,她是先与B暗通款曲偷偷好上的,至于A究竟是怎么发现的彭姐也不得而知。晓曼告诉彭姐的是她已准备向A提出分手,只是尚未找到合适的时机就被A提前得知,但彭姐对此说法抱持怀疑态度,她觉得晓曼只是为了掩饰不光彩的做法在撒谎,对任何人都必须宣称自己并非想要脚踏两船,包括B。另外,A并未迁怒于二人,而是非常豁达地表示感情的事是没有道理的,即便成不了恋人依然可以做朋友,和平分手确有其事。
以上内容均来自于彭姐所述,以张扬对她的了解,这其中也必定包含一些她的个人偏见与臆想。晓曼两性观念较为前卫开放、敢爱敢当,但她的为人也绝对是光明正大的,绝不会明知故犯伤害无辜,与A分手必定是晓曼一再坚持的底线。
尽管张扬与晓曼从未曾正式开始过恋爱,但相识多年,两人也多次相约吃饭、看电影、唱歌或逛游乐场,与其他曾和张扬关系交好的女孩们不同,每次相约晓曼都会提前将当日行程安排妥当,事无巨细,搞得张扬不得不严正声明下次约会必须得由他来买单,不然今后的友情往来就只能拜托互联网了,但仍旧无济于事。一段时间里,张扬只得无奈自嘲是吃软饭的小行家。他深感在金钱消费方面,唯独对晓曼是受之有愧的。他非常清楚,晓曼待人是何其的真诚善良。
结合晓曼与彭姐二人给出的信息,摒弃掉其中的迷惑和臆测部分,再以晓曼的立场换位思考、填补隐藏条件,就如同读书时期做代数题一样,他得出了最终解、唯一解,‘这是一场阴谋!’但是,以晓曼细腻的心思,她何以考虑不到这场阴谋的可能性呢?所谓当局者迷,女人在恋爱时真的就如此的自欺欺人吗?
他不能眼看着晓曼一步步走向沉沦,这种事情她必不敢跟父母提及商讨,尽管他们才是最关爱她的至亲,但这显而易见的荒唐事只会令父母蒙羞,把家里闹个天翻地覆吧。所以,张扬觉得,这个时候要是自己都不帮她,那可就真的没人帮她了。
帮归帮,但他必须得拿捏好说话的分寸,避免伤害到晓曼的自尊,毕竟这类复杂的男女之事本就是人们最感兴趣的坊间伦理笑谈,晓曼能鼓起勇气对这三个朋友倾诉,内心必定也充满了矛盾与忐忑吧。
于是他选择了私信晓曼,将认定的结论换成了委婉的参考,用疑虑的口气说,‘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呢,AB两人的信息一直以来都是共享的?’
‘你这人心理怎么这样阴暗!’晓曼的怒火来得很突然,张扬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净把人往坏处想!’
‘好像除了你别人全都很龌龊似的!’
‘亏我以前一直觉得你很正直!’
张扬焦急地想着如何向晓曼解释,可一个字也打不出来,而晓曼那边却一条接着一条,更令张扬凌乱不已。
‘我知道咱俩过去可能有一些误会’
‘我也知道你曾爱过我,想和我在一起’
‘我也承认自己曾爱过你,但那已经都是过去式了’
‘尤其现在,你抹黑别人的做法更让我觉得是自己当初看错了人’
‘真搞不懂你的心态,是出于不甘心?你得不到,难道就要拆散别人的幸福吗!’
张扬噎得完全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很想帮晓曼具体回忆回忆,当初可是她三番四次主动示好的,自己可从没有过哪怕一句正面的表态啊,难道自己前次表现出来的犹豫不定,在晓曼眼里就已经可以视为是喜欢她的讯号了?这真的太窝囊、太憋屈了,他很想明确地告诉晓曼,就算上次自己真的说了什么违心的话,也不过是想骗她上床、满足生理欲望罢了。更何况自己压根就什么也没说,虽然没有明确表示过拒绝,但那天让云飞和她吃了闭门羹,她应该是能够意会的才对。
想到这里,他又突然意识到了另一件可怕的事情,想要让晓曼知道自己只是想睡她的念头冒出来的瞬间,他已经显现出了向杨佳蜕变的趋势,上次跟范睿峰争锋相对时,他尚能清晰地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在背后耍手段,倘若换成是杨佳,一定不会与范睿峰正面冲突,事后会有一百种方法让他无法翻身,同样的心狠手辣,范睿峰是那种会摆明了污蔑别人吃两碗粉却只给一碗的钱,手段肤浅、树敌无数,而杨佳则更擅长借刀杀人。曾几何时,杨佳曾拐弯抹角让张扬意会,他当初也只是想和卫婷睡觉而已,当然,若是能再借张扬之口向卫婷也转达到这层含义就更能扳回一城了。他从未曾想象过,传道者与受教者之间的关系竟是如此地失衡,弱势方在绝大多数的时段里身份是被动的,以至于在那段和杨佳交往密切的时间段里,竟不知不觉间从杨佳身上吸收了如此之多的恶念。长此下去,自己迟早也会变成一个故意往小便池外撒尿的人。
张扬百感交集,心里五味杂陈,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就是彻底的放空自己,将一切的纷扰都抛诸脑后。一小时后,他再次拿起手机,看到的是晓曼言不由衷的道歉,‘抱歉,我不该这么口无遮拦,让你难堪了。只怪我自己犯傻,让毫不相干的旁观者出主意,你又怎么能体会到我的心情呢。’
显然,这个道歉完全是出于她的礼貌与教养了。张扬向来对朋友没有这么多的礼数,放下手机继续睡去。
醒来后,他看到了好友群里云飞与彭姐的鼓励,这两人一致认为晓曼不应当过于在意别人的眼光,既然爱了就要勇往直前。这令张扬无法释怀,尤其是彭姐,她的说法与心中的真实想法绝对是背道而驰的,张扬非常清楚,她对晓曼是存有很大偏见的。眼看着晓曼一步步迈向陷阱,他们非但不去阻止,反倒还推了一把,这岂是真朋友所为?
张扬将自己得出的结论分别私信给了云飞和彭姐,追问二人何以如此冷漠?结果受到了他俩深明大义的反驳,都笑称张扬过于幼稚。
云飞道出了真谛,张扬的结论难道晓曼自己想不到有那种可能性?她的求助从一开始就只是希望得到朋友肯定的支持与打气,他们不过是说了晓曼希望听到的话而已。经他这么一点拨,晓曼的情绪失控也就不难理解了,因为张扬偏偏是在往她的痛点上戳,说了她最避讳也最害怕听到的结论。
彭姐就更厉害了,她直接反问张扬,倘若有一个貌美的陌生女子主动搭讪,问他是不是姓王了?而这时彭姐若抢话说不是,认错人了,转身便将他带离,那张扬又会作何感想。恐怕只会心中暗暗咒骂记恨彭姐这个朋友没有眼力见,坏了自己的好事。没错,就是这么巧合,她说的不是姓李、不是姓刘,也不是姓梁,偏偏是姓王,这似曾相识的场景是多么的讽刺,甚至于有那么一瞬间令张扬觉得,这句话大概是某个神秘小圈子里的接头暗号呢。彭姐继续补充,A和B究竟安的什么心,难道晓曼心里能没点数吗?哪用得着他们来操这闲心。
‘别人会不会真的注意安全关你什么事?有没有说给他们听注意安全这才与你有关!’母亲当年的教诲仍言犹在耳。
这时张扬才发觉,在圆滑的世人眼中,融洽的社交关系从来都不是设身处地地替朋友着想,而是只要能更好地取悦对方,制造出一种心有灵犀的默契感,才能不断建立、巩固亲密无间的友谊。显然彭姐和云飞更懂得成人之美。曾几何时,杨佳也还在羡慕张扬懂得取悦、迎合别人的本事,可那只是过去的单纯无知营造出了皆大欢喜的假象,如今再叫他明知故犯就万万不可了。
※
母亲发现了儿子如今讲话变得慢条斯理,甚至常常有些含沙射影或抛砖引玉的味道,她感到甚是欣慰。但父亲得知后,却显得忧心忡忡,他紧急将张扬召回家中,于是便有了父子二人生平唯一一次的促膝长谈。身为刚毅坚强的男子汉,儿女情长、扭捏矫情的场面自然是避之惟恐不及,若非事态严重,想必父亲永远也不会有如此推心置腹的一天。
漫漫长夜里,就着二斤寿阳豆腐干、一斤老醋花生米,父子二人喝完了两瓶53度的杏花村。
父亲从他15岁那年拜师学艺开始,回顾了他短暂、辉煌又矛盾的前半生。少年时的他满脑子奇思妙想,出现一个构思就必须要立即画出图纸来,哪怕是丢下手中的饭食或师傅嘱咐要认真接待的顾客。他总是没日没夜地扎身在机加工车间里,只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无法将所有的构想尽数实践,吃饭、睡觉都成了他的阻碍,洗漱、小便等更是能免则免,所以那时的他外形也总是邋遢不堪。
五年后,父亲的能力早已超越了恩师,加之这五年的经济积累,他终于能够自立门户了,不过行有行规,他绝不能在师傅的地盘抢饭吃,于是他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家乡。创业的过程可谓是一帆风顺,当然,在其他同行看来绝非如此,只是较之父亲过去五年学徒时的疯狂相比,再之后遇到的任何问题都是微不足道的小问题。客户提到的所有要求不过是笼统的口述或文字描述,无论多么挑剔的甲方在看到父亲出的图纸后都会赞不绝口,在众多的细节处都能面面俱到,还能从父亲这里得到非常多实用中肯的建议。哪怕有时加工的零件不很合适,父亲也从不会抵赖或追究客户的描述误导,他亲自上门排查问题、纠正图纸细节,承担经济上的损耗。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凭借着一腔热忱和过硬的技能在业内获得了一致好评,名声大噪。时至今日,父亲当年带出来的两位得意门生仍在这行里混得有模有样。
又过了五年,父亲的人生进入到了新阶段,他迎娶到了十里八村远近闻名的美人儿。也是同年,父亲开始转向幕后经营,总店的财务大权由母亲一手执掌,技术品质则交由大徒弟监管,具体工作内容也由大徒弟分发给雇工们。而他自己则开始转战省会城市之外的各地级市,从此父亲的生意便有条不紊地扩张开去。
又一个五年过去,父亲喜得贵子,张扬出生了,这来之不易的家族血脉对于老张家可是头等大事,伴随着儿子的降生,母亲多年饱受的阴霾指责终于画上了句号。也是在同年,父亲结识了他的生意伙伴,对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技术方面完全是一窍不通。就这么个门外汉,他的心机却教父亲拜服不已。渐渐地,父亲耳濡目染,从他身上学到了太多太多的阴谋手段,两人齐心协力,在业内兴风作浪,击垮、吞并了许多竞争对手。他们还将很多公职领导拉下了水,税务局、物价局和质监局的诸多管理者相继成了父亲的座上宾。
尔虞我诈、风光无限,父亲和他的生意伙伴贪婪地肆意妄为着,尤恨光阴甚短、涉猎有限,倘若真的能向天再借五百年,他自觉必能成就一番雄图霸业。
“唉,雄图霸业,在今天这个时代,还真不能把它当成个褒义词,因为侵略性太强了,必然建立在侵犯别人的基础上才能实现。事业可以是自己的双手创造,从无到有,从有到优,但霸业嘛,往往是强取豪夺了。现在想想,幸好你爹我早就破产了,不然还不知道会迫害多少无辜的好人呢。”父亲如此感慨道。
据父亲描述,两人合作十多年后,他自认已尽得对方的全部真传,揣摩别人的软肋、查找或暗中制造他人的把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已经是变得极端狡诈与功利。就在他最得意忘形的时候,他的生意伙伴让他清楚地体会到了自己的道行永远棋差一着的现实,他还缺乏目空一切、唯我独尊的狠心。对方已经彻底厌倦了与父亲搭伙的平稳发展,生意场上的这点争斗所能激起的小波澜已经无法给他带来刺激和快感。他失踪了一个多月,父亲再次见到他时已经是在两人的谈判桌前了。他在澳门输光了全部家产,还把两人的生意一股脑全都抵押了出去,这还不算完,他向父亲明码标价,买下他手中掌握的把柄、证据,倘若父亲不希望坐牢的话。虽说是在谈判桌前,但却没有丝毫讨价还价的余地,父亲即便是倾家荡产也无法补齐他所欠下的债务,奈何这险恶狂徒对父亲又是了若指掌,他开出的价码偏偏能精准地对上父亲的全部身家,当然,造成这些财务疏漏,向来口无遮拦、自作聪明的母亲必然是功不可没。破产后没多久,父亲还是遭人匿名举报了,幸好举报人并未提供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加之二叔的几番奔走,总算是有惊无险息事宁人了。
“当年我自认和他肝胆相照,甚至可以说亲如兄弟,现在想想真是可笑,他那种心狠手辣的败类,怎么可能真的会看重情义呢!原来我只是他圈养的食材,危急时刻的最终保障,自然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对我下手了。”
父亲悔恨不已,却有气没地方撒,归根结底还是要怪他自己,初识那恶棍时他已有所耳闻,早年间那人输光了钱多次拿自己老婆陪别人睡觉抵债,这样德行败坏又心狠手辣的恶魔他早该敬而远之的。此后,父亲便一蹶不振,他拉不下脸来到弟子的手下找饭吃,做惯了幕后老板的他也无法静下心来在弟子的小作坊里重头开始。那年张扬十五岁,家庭遭遇重大变故,生活环境一落千丈,父母不再关注他的学业和成长,整日弥漫在阴霾与争吵之中。
听父亲回顾这段变故,张扬自己倒没有什么过多的感触,唯一直观的感受也就是搜集《龙珠》的钱自己一分也没出过,都是另外三个同学凑出来的。毕竟自己初中毕业后就辍学了,真正由自己编织的人生也是从脱离父母抚养之后方才开启的。
在家务农的这十余年里,父亲的心态由焦躁变得平和,尤其近两年来似乎已顿悟人生,他常常躺在院中的玉米堆上仰望蓝天白云,嘴里叼着长长的杂草仿似一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如今在他看来,这一生最美好快乐的时光其实是年少时那段艰苦拼搏的十年,尤其是那个钻在机加工车间废寝忘食的少年,想到他两个月不洗头,把梳子卡进头发里刮不动的憨态,总会情不自禁一个人在院子里痴痴地傻笑。这又一次让张扬回想起了自己给老板买焖面啤酒的往事,发觉当初还真有点蠢得可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记得你小时候,我和你妈的心愿是要你能光明磊落的活着,你没变,倒是我们先变了。哎,这人呐,可真有意思,兜兜转转一辈子,又回到了原点。”父亲摇头晃脑苦笑着,继续道,“世上的聪明人太多太多了,反而做个老实人会得到更多的机会。张扬啊,你是对的。”
听到这里,张扬脑中浮现出了一段儿时的画面,读小学时有一天他守在电视机前看《大风车》节目,这是他每天最享受的时光,可是那天整场节目足足半个小时都没有播放他最喜爱的动画片,而是主持人带领着一群玩偶装束的人们手舞足蹈地跳完了整场,全程都在合唱一句词‘聪明就是笨,笨.笨.笨笨,笨就是聪明,这个道理谁也说不清’,就那么干巴巴等了半个小时气得张扬把文具盒摔在了电视屏幕上,今天听到父亲也发出了同样的感叹,不免觉得当年糟心的半小时也不算白受罪了。
父亲承认了张扬当初不愿帮二叔做事是正确的抉择,他担心儿子今后会走上自己来时的路,重蹈覆辙。他要告诫张扬,无论今后拥有了多么复杂的心绪,洞悉人事的能力,都要始终坚持初衷,万不可包藏祸心、害人害己。父亲要张扬明白,身而为人,是何其幸运又美好的事情,可以潇洒豪迈地书写一段专属自己的精彩人生,可千万别像他一样迷失了自我,留下永远无法洗刷的人生污点。
父亲的这段教诲让张扬感到豁然开朗,他发现,自己一心一意想要做一个善良温柔的人,就连上天都会冥冥中作出安排,倘若自己早几年认识杨佳,父亲对自己的改变就会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态度了。他感到如此的赏心悦事若能够与朋友分享该是多么的美好,这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正拥有着这份美好,他现在的的确确有了一个可以倾诉的知心人,是白露。也唯有白露,她不会将张扬的温柔视为童言无忌,更不会将张扬的正直评为假仁假义。白露是流入他心田的清泉,滋养着他心中盛开的花。他应当感激白露一直以来的陪伴,原来自己竟是如此的幸运,他却毫无察觉。将近两年的时光让他习惯了有白露在身边的安稳,忽视了他们终将散场的必然,这又让他感到焦虑起来,患得患失、纠结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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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了张扬这个得力助手,云飞的个人事业开始变得有些吃力起来。他迫不及待来到图书馆欲探个究竟,亲眼看看张扬口中已默默陪读两年的书伴相貌是何等丑陋,不断被张扬放鸽子却毫无怨言?两周前张扬表示,今后若非接到必须两人才能完成的工作外,周末不再与其东奔西跑。他告知云飞这两年来图书馆里其实一直有个女孩相伴,是绝无仅有的知心朋友,他今后必须要好好珍惜这份可遇而不可求的美好。遗憾的是局外人根本无法体会他的情感,那天云飞还半开玩笑地说,看来是自己没有给过张扬工钱,也没有给张扬缴纳社保,亏待于人了。被张扬厉声驳斥后,云飞又善解人意般圆场、劝说道,讨老婆外表是次要的,晚上关起灯来其实都一样,有感情才是真的重要,讨个持家有道的贤妻比贡个花瓶强百倍。他大概心想,就连张扬这样没出息的家伙都能有个不离不弃的备胎,那对方的外表想必很遭人嫌弃吧。及至他真正见到白露本尊,貌美较之晓曼有过之无不及,于是又悄悄在张扬耳边调侃,‘真看不出你小子平常一副正气凌然的样儿,实则是个真正的大滑头,深藏不露啊!伙计们还真误以为你不懂不该在一棵树上吊死的道理呢!你这广撒网、多点开花的手段比一般人可玩得高明多了,两年啊!真是厚积薄发、韬光养晦!’
对于云飞的偏见,张扬懒得再多做解释,他知道在男女之事上,云飞是打心眼里瞧不上自己的,从平日里那口无遮拦就能隐隐听出,在云飞看来,晓曼不过是人家郝明亮手中的玩物,被郝明亮耍得团团转还不自知,一再重蹈覆辙,连人家玩剩下的女人张扬都搞不定,到手的鸭子让她跑了,张扬根本就是个窝囊废嘛,一个完胜和一个完败,相较之下,两人的道行可就天差地远了。所以张扬由此发觉人们对男女之事的态度有着本质区别,感情在很多人眼中原来是彼此博弈,而非彼此真诚。
另外张扬近来也在思考、理解自己对白露的情感,尚未得出友情或爱情的清晰界定。
“我听管理员说,你除了国庆和过年外,每周末都会准时过来,简直比上班还要自律啊!”午休时,俩人一如往常的闲聊着。
“这里的环境很惬意,我很享受的。说起来还得感谢你当初的邀请呢!”
“看你说的,咱俩的交情还谈什么谢不谢的!你当初送我的定情信物我可一直宝贝似的收藏在抽屉里呢!”
“你可得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跟你那风流湿巾放在一起,我可一点都不觉得骄傲。真是油嘴滑舌!”
白露的口气听来似乎有些抱怨,不过她对张扬抽屉的摆放都有所关注还是令他感到点吃惊的。
“同样是定情信物,我当然得一视同仁。”张扬随口耍赖了一句,结束打趣玩笑,“我是觉得吧,你这么上进固然是好的,但两年的大好青春都埋在书堆里,也不出去社交、谈恋爱,会不会有点暴殄天物、辜负年华了?你看这个年纪的人们都出双入对的,难道就没有一点点波澜、羡慕?明明有那么多追求者,你就没一个看得上眼的啊?”
“不是你教我要静候葡萄成熟的吗?”白露漫不经心地回复道,好像是突然想到点什么重大疏漏,从背包中搬出《税法》翻阅了起来。
“啊?这这这,话是这么说没错,可那毕竟是你自己的终身大事,没必要对我言听计从吧。”说来感情的事他自己也还是一知半解,用卫婷的话说,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孰对孰错哪来明确的标准?“你要真是被我的信誓旦旦给耽误了,那我可就罪过大了!”
“我是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才会听的,这是我自己的意思,不用谁来为此负责。”白露合上书本,不知是否已找到需要的答案,转而一本正经看向张扬补充道,“更何况你自己不也在身体力行吗,我要感谢你做了个好的表率,你不也是宁愿一直单身着,拒绝了别人的投怀送抱么。是你的坚持影响了我。”
这话让张扬羞愧不已,他深知自己远没有白露理解的那么坚定不移,都只是巧合罢了。或许他真的误打误撞带给过白露信心,但归根结底真正能够引导她的,还是她自己的本心与人性。
接下来,他便莫名其妙的主动向白露讲述了自己多年前曾有段同居史的事实,比起这种于心有愧的过往,他其实更喜欢与白露分享自己的喜悦,比如父亲态度的转变,再比如当年在维修店为别人提供过诸多职责以外的帮助等等。
“额,出乎意料。以前从没听你提起过。”白露表示好奇,语气神态却又十分平和,“你不是说你曾做过的亏心事只能告诉我那一件吗?”
“我晕,这两年告诉你的亏心事还少啊?那不过是一句调侃罢了。”
“认识你这么久,有过同居女友这事你竟然滴水不漏,都说你是公司的大喇叭,可在有些事情上,你这嘴可真够严的。”
“那你们谁也没问过,我只是觉得没必要主动拿出来说吧。”
“我也没有逼问你啊,现在算是有必要了?”
“啊?!”张扬惊讶着,张大了嘴哑口无言,陷入了沉默。
寂静的深夜里,他魂不守舍地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上孤零零的吊灯,双脚的影子不安地晃动着,仿佛一只无处落脚的蝴蝶迷茫地徘徊寻觅着。这一夜他失眠了,思量着那个‘必要’的根源,这是他情感战胜理智的必然表现吗?
过去的十余年里,他曾经历过太多的聚散离合,如今回想起来,当年那些充满稚气、真诚的面孔早已都各奔前程,仍能够联络得上的仅寥寥数人,在那个懵懂无知的年纪,蜗居在混乱不堪的城中村时,一群伙伴们抱团互助、甘苦同担,其中就有一位仅年长张扬一岁又对他格外关照的小姐姐,曾左臂怀抱着张扬新买来的一床黑心棉被,右手强拉硬拽着不识世道人心的稚嫩小伙,在黑心店家面前使出了泼妇骂街般的气势替张扬主持公道。那时伙伴们的种种情谊仍历历在目,奈何聚散离合本就是人生常态,绝非彼此刻意疏远,渐渐地在时间的冲刷下他们终究成了停留在彼此QQ好友列表里的一张名片,这绝对背离了当初酒别时每个人扬言的初衷。分别往往是悲伤的,也终究是必然的,细数近一两年来新结交的与默默离开的人际关系,不免诸多感伤,卫婷离职之后不也是稀里糊涂就淡出了自己的生活圈子么,这一点在异性朋友身上尤为明显,一旦脱离了共同牵连羁绊的相处环境,之后的刻意重聚也无非只能是勉强挣扎吧,与晓曼、彭姐等人的疏离大概也是迟或早的事了,并且随着公司团队的日益壮大,自己不也在不断结识新的面孔,续写着新的故事么。
而就在当下他所思考着的迟早必须要面临的割舍却非同小可,白露可是他生平遇到的唯一的灵魂知己,在情感上、思想上他已不觉间对白露产生了依赖,今后将没有了白露相伴的日子真的会不堪设想,他已无法再像过去那样,可以没心没肺地一个人自嗨,一个人看书、唱K、与游戏厅老板较量。随着年岁不断地增长,白露迟早是要嫁人的念头开始在脑子里越发变得清晰、频繁,他又如何能自以为是地只想着今朝有酒今朝醉呢。他此生还从未与任何一个女孩的分别有过如此失魂落魄的感受,此刻他才发现,原来白露在自己心中的地位较之他人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这种情感的依赖不是没心没肺地操起扫帚簸箕追逐打闹所能相提并论的。他试想着在白露的身边若出现一个英俊不凡、年少有为的青年相伴,牵起她的手,搂着她的腰,亲吻她的唇,甚至将生殖器官...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他感到脊背瞬间变得冰冷彻骨,呼吸也立时停滞,有生以来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占有欲让他明白,就是死也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这种悲痛欲绝的滋味实难承受,然而若把女主换成是卫婷、晓曼,或是其他任何曾关系交好的女孩,他的情绪就能渐渐地平静下来,甚至是毫无波澜,这就是为何他觉得晓曼样样都好,也有着深厚的情谊,可就是体会不到丝毫爱意的原因。他知道已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了,自已已深深地爱上了白露。
曾几何时,他脑中还有过一个荒唐的烦恼,那是发生在卫婷离职数月后写给张扬的一条消息,大意是她一直都觉得张扬看不上她的为人,所以始终谨小慎微地在讨好张扬,尽管她曾有过一些自私又草率的过去,但她也曾真心爱过一个人,那就是张扬。
当时收到这条消息,他从字里行间都能感受到卫婷此时的‘爱’字已变成一种对情感的形容,而非过去那些为了建立关系的争取。这差点重构了他对人类情爱的纯真幻想,若卫婷坦白只爱过张扬一人属实的话,‘也许于性爱关系的触发条件而言,肉欲和爱情并非与条件,而是或条件,可单项成立?’一段时间里,这个逻辑常常萦绕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并且,他也自知想要与多种类型的女人睡觉的私心,此生不会从一而终,又进一步印证了那套逻辑。
烦恼就随之而来了,他想到若多年后自己已娶妻生子,有一天老婆对他说,她的前半生就只吃过猪肉,哪怕一次也好,也想尝尝牛、羊、鸡鸭肉分别是什么味道,她能保证猪肉永远都是她唯一的最爱,其他的都只是逢场作戏、换换口味罢了,这听来该是多么卑微的心愿啊。然而,肉体都是属于自己个人的,现实中谁又会真的去征求伴侣的同意呢!
而现在意识到自己深爱着白露之后,他发现那个烦恼纯属是杞人忧天。细数自己成年后的十多年里,真正上过床的女子唯独前女友一人,那些曾导致自己放弃诸多桃色艳遇的种种顾虑和借口,归根结底都是自己的人性使然,无形中变得越来越自律了,他可是一个伤害到别人会扇自己嘴巴、内疚并铭记一生的人啊,对待旁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自己唯一挚爱的白露呢!若是过去,他大言不惭地说可以永不背叛伴侣,任谁看来都不过是一时兴起的承诺或言不由衷的追求手段罢了,包括他自己。但现在不同了,他无需作出承诺,无需在心中不断告诫警示自己,也万分确定绝对能够做得到,前提是这个伴侣必须是白露,只能是白露。
看来真的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自己能与白露如此投缘原来是一种必然啊。想来白露更是一个时时刻刻都会在乎别人感受的善良姑娘,言谈举止是那么的温柔、真诚,这两年来彼此间产生的共鸣正是二人最为契合的证明啊,换作他人,诸如杨佳、李建军、范睿峰或郝明亮,他们除了会认可白露的相貌之外,恐怕只会将白露的种种美好都视为愚蠢和幼稚吧。
在过去浑浑噩噩、无忧无虑的前半生里,他曾耳听目睹过太多的情感纠葛,人们常常反思自己或评说他人的多情为‘一生爱过很多人,也爱错过很多人!’他们都是勇敢的性情中人,一生轰轰烈烈、敢爱敢当。尽管张扬听来一直都觉得很是别扭,可毕竟人家才是经验丰富的过来人,轮不上自己品头论足。而现在他明确清楚了自己深爱着白露,爱情的滋味与过去曾体会到的任何悸动都有着天壤之别,就像是机器人积木的拼装,开始时毫无头绪、难以分辨,可当他拼好一条腿,另一条腿就自然而然显现出来了,尝到了真正爱情的滋味,自然就不会被其他情绪所误导了。他现在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自己绝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了,十多年里,他在社会上跌跌撞撞、摸爬滚打,也结识了很多女孩,在欢笑、难过或危急等各种情境下都或多或少产生过情感上的波动,现在,他可以确信对那些过往的情谊彼此是有着同样强烈的感受与珍视的,只是叫法不同罢了,一方叫‘亲密’,另一方叫‘爱情’。就像一个人可以既喜欢狗的憨态、猫的顽皮、孔雀的艳丽、刺猬的萌态,倘若人们将经历到的可爱的、淘气的、冷艳的或柔情的等等每一次情感悸动都冠以‘爱’之名,那他们说一生爱过很多人也就可以理解了,毕竟大家的汉语又不是一个老师教的,同一个词的适用场景和用法,理解上略有偏差也不足为奇。其实自己对晓曼的情谊,和晓曼对自己的情谊从来都是相同的感受,仅仅因双方用词不同,却导致了世人衡量男女性爱关系的门槛会参差不齐,那些美妙的情绪,可以去恭维它、夸赞它、欣赏它,只要不把它夸大为爱情的高度,就可以轻易说服自己不该去占有他,整个社会也将能避免太多的仇恨和纠纷。此时张扬也不禁感叹,还是当局者迷啊,当年卖场女孩作茧自缚的真爱列表,他很轻易就看出了夸大其词是症结所在,可同样夸大的形容被晓曼和卫婷用在自己身上,就险些听信了她们所谓的爱情,她们只是喜欢跟自己打闹的情愫和开朗出位的个性,实则在人格上、灵魂上,根本毫无共鸣嘛。
这时,他又忍不住摇头晃脑地憨笑起来,当初大言不惭地在白露面前夸口着,什么是激情什么是爱情他能够分得清楚,指不定那时还真的把白露给唬住了,果然在白露面前吹牛的风险还是很低的,他可以有充足的时间在被拆穿前把牛皮实现。
曾经的自说自话险些错失良缘,把心爱之人交代给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怎会心安理得,用当初白露的话说,‘你这是在敷衍谁啊!’。更何况真爱面前自己更是极端自私的,从今往后,谁也不能染指白露!想都别想!他必须要振作起来,今后绝不能再挥霍人生,他要将漫画书全部尘封起来,开始一门心思提高自己,他也要破茧成蝶,他的爱人要由自己亲手来保护。他要尽快向白露告白,约定终身,坚信着未来只要自己持之以恒就一定能够带给她幸福。过去白露对他的督促总是名不正言不顺,也不便过多抱怨他不求上进,今后他成了白露的裙下之臣,若是再敢敷衍了事恐怕就要家法伺候了。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开始在畅想着两人的美好未来了,心中暗暗自喜着。一夜的不眠之后,将开启焕然一新的人生。
隔天午休,他悄悄跑去购买了两张周六晚上青年宫演艺中心上演的歌舞剧门票,筹划着届时从图书馆出来再把白露拽上自己的幸福快车,前一刻她还是个典雅的公主,下一秒就要成为夫唱妇随的糟糠之妻了,心中暗自窃喜着必定会令她大吃一惊!一连数日,他每天都会忍不住痴痴地盯着白露看上许久,真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喜爱,恨不得立即把她拥在怀里,等待的日子讲真着实难熬,他急切地期盼着周末的到来。
遗憾的是他还没等到周末,却先等到了家中传来的噩耗,母亲被确诊为了乳腺癌,好在发现得及时,大夫说倘若手术顺利,母亲至少再活十多年是没问题的。张扬焦急如焚,立即便请了一个月的假期,陪在母亲病床前照料着。摆在父子二人面前最大的问题就是钱了,虽说张扬已混入了白领群体,收入较之社会平均水平也略高,但抛去自己平日里大手大脚的开销,其余的基本都交给了母亲,目前家中的结余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好在有二叔及时出现鼎力相助,一个多月里前前后后共花去了他三十多万元,父亲就更痛快了,索性给二叔打个了四十万元的欠条,因为等到母亲康复回家后仍需要不少花费,他干脆就给凑了个整。
母亲住院期间,白露曾代表公司前来探望,她还声称购买鲜花、水果和礼品的钱回去后要找副总报销呢。张扬还是第一次听说公司有这样人性化的传统,不过母亲患病的消息白露必然是从副总那里打探来的准没错了。虽说慰问的是病人,不过母亲并未亲眼目睹到白露真容,那时她的精神状态已恢复得七七八八了,能吃能睡,尤为能睡。
复工后,白露漫不经心地提起了从张扬抽屉里看到两张歌舞剧门票,只是票面上并未有剪切过的痕迹。张扬则坦言,这是自己打算向心上人告白时准备的,奈何天公不作美,横生枝节,不得已只能作罢。
“那你自己不去看,何不转赠别人?真是浪费啊!”
“不浪费,一点都不浪费!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追求女孩,就算不了了之,至少这两张票我也要珍藏起来!”张扬斩钉截铁,神情严肃又执拗。
“这是你爱情的见证?!”白露会心一笑,抬头看着他,似乎能从他躲闪的目光中确认某种猜想。
“嗯。”张扬犹豫地点了点头。
“这倒让我好奇,你的心上人究竟是何许人也?说出来我帮你出出主意啊。”
“说了你又不认识,咱还是换个话题吧。”这是目前为止他向白露撒过最大的谎言了,不久前他还坚信着此生绝不会在感情上对白露有半点欺瞒。
这个说辞可真是立竿见影,白露随即便低下了头,神色显得极为失落。他知道的,白露心里一直都有自己,这个善意的谎言大概就能彻底断了白露的念想吧,更何况他说的大部分都是事实,唯独不会让她知道,那个心上人就是她自己。但愿这是最后一次让白露伤心吧,奈何人生起起落落、身不由己,他又怎能预料到这么短的时间里自己会背上巨额的债务呢。对他来说,40万是个什么概念?即便从今往后省吃俭用,抛去一切开支后也需要至少八年的时间才能够积攒得出来,要知道,在这座三线城市的私人企业里,他目前的收入也已经领先于绝大多数的工薪阶层了,放在一线城市去比较也不逊色多少。他和白露也都老大不小了,真要把心爱之人拖进自己这个火坑,那可就真是坏了良心了。
这件事令张扬悔恨不已,早该听从云飞规劝的。多年前云飞劝他要攒钱买房,他却不屑一顾,因为儿时老农保的册子还压在手里,既然人家可以凭一句不符合目前的国情就单方面毁约,那商品房的产权承诺谁又能肯定人家不会出尔反尔呢?只是现在想来,即便不打算买房,也该努力攒钱的,都已经工作十多年了,他却拿不出半点积蓄为母亲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