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一

科举屡次落第，让飞虹不敢回到家乡。这个一向散漫惯了，性格落拓的年轻人，看到家宅门口悬挂着的诗礼之家的金漆匾额，就觉得惶恐不安，看到须发皓白的塾师就像见到书院陈旧的墙壁一样，索然无味。他无颜面见对他抱有莫大期望的老父亲，觉得自己这次在考场上铩羽而归，仿佛是失去领土的败将，安慰和鼓励更是一道可怕的诅咒，让他再次陷入书声朗朗、伏案苦读的樊篱之中。于是他不想青春过早凋零，爱玩的天性驱使他到处游荡 ，终于选择在湖北的一个水泊码头上，雇得一艘客船，在滔滔的长江上担风袖月，观赏沿途的风光。

在上船前，去青城府拜见了大守归云。归云是他五福之内的堂叔父，一个很有意思的小老头。尽管他是朝中四品命官，但与飞虹父亲的性格迴异，活泼开朗，没有架子，而且淡泊名利，一向有归隐之心。他畜养一只仙鹤，羡慕仙鹤在蓝天白云自由飞翔的状态。在他结交的朋友之中，少有官场同僚，多有江湖道士，平日吐纳修练，服用金丹，一心想成道飞升。因此他对待这个不思仕途的外侄，性格契合，颇有惺惺相惜的意思。他对飞虹说，金榜题名，光宗耀祖皆是人人梦想的好事，但殊不知仕途似江湖一般险恶，如今奸臣当道，民不聊生，想当一名清官难上加难，还不如像陶公一样，寻求自然的快乐，道德经日，大道至简，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这是人生的最高境界，你要用心领悟它的真谛。

飞虹在叔父家留宿了一天一夜，离开时天清日白，叔父放飞仙鹤为他送行，嗝的一声，飞向云空，真是鹤鸣九皋，声闻于天，给他留下了无穷的遐想。当他踏上船舷的一刹那间，眼前仿佛展现一幅落英缤纷，云兴霞蔚的图画，好不快哉，觉得此去一定是蓬莱仙阁，阮郎入山的仙景。

二

云飞所雇的是一条大船，上下两层，船头船尾搭着凉棚，空间宽敞，采光很好。所谓雇船即包船，通俗地说，就是有钱人家合租的客船。他住在二层独房，隔壁住着一位胖子，走路腆着肚子，端足架子，两手插在衣衫，银子豁豁作响，是位财大气粗的大财主。他见云飞来自京城，一眼便知是官宦子弟，上船后便邀他前来喝酒。这时，一位船工笑眯眯地端来满盆肴馔，一边对两位客人说，这次船客可谓是才子佳人，贵不可言。除你老两位，适才又轿子抬来了一位美妇，号称樊夫人，真乃是国色天香，我算见人多了，但也从未见到这么标致的人儿！

呃！胖子蓦然来了兴趣，摸出银子放在船工手里，可否请船公引荐一下，如相洽如意，重重有赏！

我去试试，员外切莫心急。

不多一会儿，船工上来说，员外，遗憾得很，船公说了，这位夫人非风月女子，关门读经，不见男客，不是不给员外面子。

奶奶的，装什么正经？

胖子悻悻地收回银子，老子有钱，什么女人没见过？到了秦淮河买一个美姬让她瞧瞧。

虹飞见胖子粗俗，匆匆与他敷衍一番，便回到了客舱。

入夜，隔壁胖子鼾声如雷，他辗转反侧，难以成寢，不觉悄悄走出房间。来到船舷边，凊风徐徐，皓月当空，繁星满天，不由随口吟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一只鹭鸟似乎追逐银波，顺着江面掠过。下面的船头前，突然传来银铃般的少女声音，夫人，你看鸟，月光真好，连鸟的羽毛也看得清清楚楚……

江景真美！

被称为夫人的女子感叹道，可惜到了赢州后就与江水无缘了。

飞虹下了楼梯，清清嗓子说，夫人何故作叹，瀛洲虽离长江，但崇山峻岭，云海浩瀚，美不胜收，岂不闻太白有诗，海客谈瀛洲， 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

一个儒雅俊美的少年仿佛披着月光来到身边，两个女人不由唬了一跳。

少女名叫灿灿，是樊夫人的丫鬟，她睁大眼睛问道，你是谁？

对不起灿灿，我是同船的乘客，名叫飞虹，刚才正在赏月，听到你们说话，故下来聊谈，多有打扰，请恕唐突！

他说着连连拱手。

两个女人欠身还礼。樊夫人笑嗔瞟了飞虹一眼，公子雅心，见闻广博，尔等孤陋寡闻，无言相对哩，灿灿时间不早，咱们回房间歇息吧。

然后银袖一挥，带着丫鬟转身离开。灿灿对着他扮了个鬼脸，多嘴多舌的小子，悠着点吧，小心落水喂鱼！

你这个野丫头！

飞虹不敢示弱地回了一句。

三

与樊夫人近在咫尺，惊鸿一瞥，果觉这个女人美若天仙，自带有一股超凡脱俗的神韵。回到客房，情不自禁，欣然作诗一首，把它翻译成白话，就是这个意思：

纵然南北异地也难割断思念，

何况遇着天仙只隔一层锦屏，

倘若你上登琼府去朝会玉帝，

我愿追随鹤驾鸾乘飞入青云。

他知道樊夫人闭不出户，但与灿灿总是早餐时在客船茶楼里相见。她拎着一只精巧的竹子编结的果品盒，脸孔含着俏皮的微笑。一次相遇，他送给她几两银子，央求將诗献给夫人，表达对她的爱慕之情。

灿灿接过银子，用手掂掂分量，调侃地笑道，好吧，看在银子的份上，我去试试，看看她对你什么印象？不过你别抱多大的希望，我家的夫人可是王母娘娘身边的人，不吃你们公子哥儿的一套哩。

我不是公子哥儿，我可是书生门弟的秀才！

公子也罢，秀才也罢，都是端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情种！

灿灿将诗笺往袖里一塞，拎着竹盒离去。

翌日清晨，飞虹与胖子在茶室喝茶，只见灿灿进来，看见他点了点头。飞虹赶紧起身，将她拉到旁边说，夫人，看过我诗吗？

看倒看过。

她有什么反应吗？

没有反应，一句话也没说。

飞虹脸孔露出失望的神情。

灿灿噗哧一笑，你猴急什么？告诉你，天气热了，夫人最喜吃瓜洲的西瓜，到了那里码头，你上岸去买一筐孝敬我们罢。

说完，嗤嗤笑着跑了。

什么情况？

胖子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说，是不是这个女人看中你小白脸了？小兄弟，我是过来人，奉劝你一句，这种女人惹不得呀！

我没有惹她，胖子阿哥，我只想同她说说话哩。

说话？你们这些文人，花花肠子，吊膀子的那套，谁不知道。走，陪我喝酒去！

四

瓜果送去后不久，樊夫人终于答应与他见面。灿灿带着他一边走一边吩咐道，见了夫人千万别胡言乱语。我家夫人非普通女子，冒犯不得。她昨晚念了半宵《北斗经》，若有所思，今晨叫我请你来，肯定有话要说，说不定你有与仙有缘，点化你也说不定。

听罢，飞虹哈哈大笑道，丫头，莫非真把你家主人当王母娘娘了？看来，我要叫你神仙妹妹了，真是幸会呀！有首歌唱什么来着：千年等一回……

臭小子，严肃点，告诉你，千万别在夫人面前嘻皮笑脸……

我懂。

他吐了吐舌头。

灿灿笑着将他推进了客房。帘幕揭开，飞虹顿觉屋里的气氛大不一样，郁馥的异香中，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人安祥地端坐在檀香的椅子上。她发若云垂，眉比月淡，冰清玉洁，美艳照人，瞧她的装束和神态仿佛来自月宫里的嫦娥，怎能与尘俗相伴！飞虹一再拜揖，呆呆地注视了好一阵子。

樊夫人徐徐说道，我有丈夫在汉南，打算放弃官职，深隐于岩谷之间，通知我去话别，内心悲愁烦乱，深恐误了日程，哪有闲情顾及他人，与公子同船共行，我很高兴，但望不要存心逗笑。

不敢！

飞虹深深地鞠了一躬。

公子不必拘礼，请喝茶。

这时，灿灿端来一盅小杯，他微呷一口，觉得清香扑鼻。

夫人启唇一笑，往昔我与夫君路过青城，曾谒见归云太守，与他老人家交情匪浅，谈话间，他曾提起过你……

你与我叔认识？

都是天涯同路人，何曾相逢不相识？

飞虹平日能言善道，可在夫人面前觉得嘴笨口拙，自惭形秽，喝茶毕，他告辞回屋。不久灿灿送来夫人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四句诗：

一饮琼桨百感生，玄霜捣尽是蓝英，

云桥便是神仙窟，何必崎岖上玉清。

飞虹看了，只是惭愧感佩，但也弄不清诗的主旨和情趣究竟是什么？心想次日去向灿灿问个明白，不想次日清晨，夫人和婢女，拿着妆奁。也没打招呼上岸便走了。望着她俩远去的背影，消失在神女峰的霭云里，飞虹不胜惆怅，长吁短叹了一阵。

他决定去瀛洲，寻觅樊夫人的芳踪，这是一个大胆的妄念。或许这个神秘的女人，给他留下四句诗有什么玄机吧。飞虹虽是书生，但体格健壮，平生最喜冒险。记得八岁那年，他因贪玩，挨了父亲的一顿板子，便偷偷溜出家门，在离家二公里的一个山洞内，躲了一夜。这个山洞里，画有太极阴阳图，曾有一个老道在洞内打坐。他进去时，老道似乎早有所料，一动不动地兀自练功。后来抱着他对前来找寻的父亲说，这个孩子是有夙惠的，管束得太紧不好。

父亲不以为然地说，管不严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让孩子放纵自如，岂不是背了孔圣人的教诲？师傅，我们是诗礼簪缨之家，道不同不相为谋。

……

没想到十多年后，他走上了与父亲截然不同的道路。

五

胖子上岸后不久，飞虹也从水路转入陆路。到𤅀洲山重水复，道路崎岖，路过一个地名叫云桥驿，前方是烟波浩渺的大海。此刻飞虹口渴得厉害，便下马来找水喝。看见山脚旁茅屋三四间，又矮又窄，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婆婆在纺苎麻。他便过去行礼，请求讨口水喝。

老婆婆打量了飞虹一眼，知道他长途跋涉于此，便搬了一条小凳叫他坐下，然后喊道，蓝英，有客人来，拿一盏水来！

飞虹一听蓝英名字，心里咯噔了一下，想起樊夫人诗里提到的蓝英，不觉感到惊讶。不一会儿，但见身旁茅屋的苇帘之下，伸出一双洁白的手，捧着瓷盏。飞虹接过瓷盏就喝，真是玉液琼浆，只觉得一股特异的香气，袅袅不断地从屋里传出来。于是在送还瓷盏时，他突然揭开了帘子，目睹一朵彩霞飘来，让他双眸射出了金光。只见一位姑娘，鲜艳得像露水浸润的花朵，春光融照的雪景，脸比白玉细腻，发如浓云堆积，娇羞地遮面回身，即使红兰之藏在深谷，也赶不上她的明丽。

飞虹惊呆了，似乎呼吸停止了，两脚像被钉住，再也不想挪动。他转身对老婆婆说，我的仆人和马都饿坏了，想在这里歇下，愿出重金，只求不要推辞。

老婆婆点头说，公子自便，只要不嫌弃寒舍简陋就是了。于是安排仆人吃饭喂马。过了许久，飞虹踌躇再三，犹豫地开口道，我看小姑娘艳丽惊人，姿容盖世，故不忍离去。我愿献重礼，娶为妻室行吗？

老婆婆说，她已经许配人了，只是时间未到。

这……

看到他脸露失望之情，她又说，我年老多病，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孙女。昨天有道士送来灵丹一匙，但必须玉石杵臼，捣它一百天，才能吞下，方可与天同寿。你一定要娶我蓝英，如果弄到玉杵臼来，我就把她许配于你，其它什么金帛，我都用不上。

飞虹听喜悦异常，向老婆婆拜谢道，请以百日为期，我一定拿玉杵臼来，但蓝英不要再许给别人了！

老婆婆颔首含笑。他立即叫仆人备马赶路。

杵臼是古人用来捣粮食或药物的工具，一般都是用石制成的，而玉杵臼则是稀罕之物，一般民间难以寻觅。陆游有诗日，难逢正似玉杵臼，易散便成风马牛，可见玉杵臼的珍贵。于是飞虹决定赶赴京城，那里商贾云集，古董珍藏应有尽有。

六

真是千里之行，一路风餐露宿，含辛茹苦，赶到京城已过一月。中途马换了几匹，仆人走散了几个，又遇到强盗，将他包袱及银子抢劫而去。

他衣衫褴褛，满脸憔悴，饥渴交加，无计可施，便只好怏怏回家。爹娘知道他科考落题，心情沮丧，去青城那边游览散心去了，没想到他如此狼狈回来。老爷生气，叫他好生在家歇息，待身体恢复元气，再请名师辅导。夫人平素疼爱他，见宝贝儿子受难，不再像平日那样管束。其实飞虹尽管路上吃尽苦头，表面装出受苦受难的样子，但心里像揣了一盆炭火，热呼呼的，一心惦记如何买到玉杵臼，好早日与蓝英成婚。在家躺了几日后，便带了少时心腹去市场打探玉杵臼的卖家。可他走街串巷，去了药铺，到了古玩市场，难觅此物的影子。眼看光阴飞逝，离百日限期已过了一半，不免心里焦急。

一天，他来到药王庙附近的胡同，但见一位白胡子老头正在用石杵臼捣药，一边捣药一边唉声叹气，仿佛有什么心事挂在脸上。

飞虹上前招呼道，大爷，你为何叹气，难道用石杵捣药不够称心吗？

大爷摇头说，小伙子，你不懂，捣这种药丸最好用玉杵臼才好呢！

玉杵臼？你见过？

我过去就有一件玉杵臼，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可惜去年闹灾荒，用二石米卖给孙家掌柜了。

什么孙家掌柜，他住在那里？

琉璃厂古玩行的孙家，鼎鼎大名。小孩子，你不懂，打听他干嘛？卖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再也难收回了。

大爷又叹了一口气，接着继续捣药起来。

飞虹心头一热，就像滚烫的汤圆落入肚子，浑身都要跳起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不费全功夫！他叫车快速赶到了琉璃厂孙家古玩行，找到了那位孙大掌柜。一碰面，就有点面熟。原来孙大掌柜早年到他父亲那里送过画，记忆惊人，一会儿便叫出他的名字。

哎，是飞虹公子，多年不见，长高了，云老爷还好吗？今天公子来此有何贵干？

孙叔，多有打扰。听说你店收了一件古玉杵臼，父亲有兴收藏，不知价值几何？

哎哟，云龙爷真是消息灵通。不过此物件可是商朝留下的宝贝，礼部的吕老爷已相中不日来取，既然是云老爷喜欢，我就得罪老吕了……

飞虹知道他在摆噱头，问他价格，孙掌柜满脸堆笑说，我和你父亲的交情，什么价不价的，拿董其昌的一幅画来换呗。

飞虹知道家里有一幅董其昌的山水画，是父亲的心爱之物，但现在只好让他老人家忍痛割爱。他匆匆赶回家，恰逢父亲去庆贺皇宫李妃的生日，便偷偷潜入内室，将董其昌画取下，来到孙大掌拒那里换下玉杵臼，用绸布包扎好，催马扬鞭连夜出城。

七

说也蹊跷，归去的行程一帆风顺，似有神助似的，当他风尘仆仆来到云桥时，已是枫叶似火，丹菊飘香的秋天了。

看到他手持玉杵臼百曰之内赶到，老婆大喜过望，好小子，一言诺千金！孙女嫁给你这样守信用的年轻人，我有什么不放心呢？

她问蓝英，你喜欢他吗？

蓝英面孔一红，奶奶，我愿意嫁给他，不过有一样条件，他必须答应下来。

飞虹快活地回答，你说吧，我爱你，甚过爱过我的生命，甭说一样条件，就是百条千条，我都答应下来！

姑娘微笑说，你帮奶奶捣药一百天，我才跟你成婚。

飞虹拍掌叫道，正合吾意，孝敬奶奶，应该，应该！

从此，飞虹开始捣药。凌晨起床便开始，一直干到黄昏时分。晚上休息时，老婆婆把药和杵臼拿进里屋去，他又听到捣药声。透过窗户缝隙，只见一只玉兔抱着杵臼正在捣药，银光满屋，光鉴毫发，飞虹瞧得不觉发呆了，恍然梦境一般，事后思忖老婆婆和孙女非同凡间人物，真如樊夫人所言，云桥便是神仙窟，何必崎岖上玉清？从此，他的意志更加坚定了。

百日期满后，老婆婆取药吞服，对飞虹说，公子稍等片刻，我当去洞府告知亲眷，为公子准备帏帐，举办喜事。于是带着蓝英过桥进山。不一会，车马仆从，接他而去，但见眼前豁然开朗，疑是进入海市蜃楼。大厦高入云层，珠门光辉映日，里面陈设屏帐帷幄，珠翠珍玩，琳琅满目。仙童侍女领飞虹进帐行礼。面拜老婆婆，飞虹感激得泪流满面。

老婆婆说，你是归云真人的侄子，命里该有这一姻缘，不必过于感谢老身。接着她引见众宾客，多半是神仙中人物。少顷间，有一仙女，云鬓彩衣，翩然而来，说是蓝英的姐姐。飞虹赶忙行礼，只听仙女笑道，公子别来无恙，还认得我么？

飞虹说，过去没有姻亲，不知在哪里拜见伺候过姐姐？

哈哈，长江之行，同舟共行，难道公子忘记了么？

飞虹抬头凝视，原来是樊夫人，不觉汗颜笑道，上次相见，多有唐突之词，万望姐姐原谅！

这时有旁边奔出灿灿，她将红绣球将新郎新娘系在一起，引入洞房……

且说云老爷自从儿子出走，一去不归，那幅古画不翼而飞，当晚做梦有一老道告知，飞虹奔前程去了，不必惦念。只是夫人忧思成疾，日趋严重。次年老皇驾崩，新皇登基，起用外戚奸臣，把原来的忠臣撒的撒，贬的贬，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目睹官场黑暗，他心灰意冷，辞官告老还乡，带着夫人四处求医。一日来到𤅀州云桥海边，波浪涛涛，但见水中突然驶出一艘画舫奔驰而来，一位身着华服彩衣的后生，登岸跪拜叩头。两老携手相见，原来是爱子飞虹，不禁泪如泉涌。

父母大人，不必悲伤，儿已羽化登仙，应该为我高兴才是。

接着，他捧出一盒仙丹，嘱父母服下，有病治病，无病享年百岁而终。

母亲当即服了一粒，顿觉顽疾痊愈，神清气爽。父亲见此感叹地说，儿呀，我一生追逐名利，官职显赫，可到头来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尘缘苦短，叹人间路长，繁华瞬间，如梦幻一场，世上人有几多空忙。为父的现在清醒过来……

清醒过来，为时不晚。

父亲握着他的手接着说，儿已成仙，为父的甚为欣慰，孔子说得好，朝闻道夕可死矣，不知成就道有何秘诀，请赐言点破一二？

飞虹笑道，父亲，得道其实很简单，老子讲，心要虚，腹要实，现在的人心里装满了太多欲望，而腹内空空如也，元精外泄，怎么能得道呢？

我懂了！

云老爷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这时，一只仙鹤从茫茫云海飞来，唳鸣着从他头上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