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读通鉴‖奇货可居:吕不韦的风险投资(前257)

周纪0156

原文:

五十八年(甲辰、前257)

秦太子之妃曰华阳夫人,无子,夏姬生子异人。异人质于赵,秦数伐赵,赵人不礼之。异人以庶孽孙质于诸侯,车乘进用不饶,居处困不得意。

阳翟大贾吕不韦适邯郸,见之,曰:“此奇货可居。”乃往见异人,说曰:“吾能大子之门。”异人笑曰:“且自大君之门。”不韦曰:“子不知也,吾门待子门而大。”异人心知所谓,乃引与坐,深语。不韦曰:“秦王老矣。太子爱华阳夫人,夫人无子。子之兄弟二十余人,子傒有承国之业,士仓又辅之。子居中,不甚见幸,久质诸侯。太子即位,子不得争为嗣矣。”异人曰:“然则奈何?”不韦曰:“能立適嗣者,独华阳夫人耳。不韦虽贫,请以千金为子西游,立子为嗣,”异人曰:“必如君策,请得分秦国与君共之。”

吕不韦乃以五百金与异人,令结宾客。复以五百金买奇物玩好,自奉而西,见华阳夫人之姊,而以奇物献于夫人。因誉子异人之贤,宾客遍天下,常日夜泣思太子及夫人,曰:“异人也以夫人为天。”夫人大喜。不韦因使其姊说夫人曰:“夫以色事人者,色衰则爱弛。今夫人爱而无子,不以繁华时蚤自结于诸子中贤孝者,举以为適,即色衰爱弛,虽欲开一言,尚可得乎?今子异人贤,而自知中子不得为適,夫人诚以此时拔之,是子异人无国而有国,夫人无子而有子也,则终身有宠于秦矣。”夫人以为然,承间言于太子曰:“子异人绝贤,来往者皆称誉之。”因泣曰:“妾不幸无子,愿得子异人立以为嗣,以托妾身。”太子许之,与夫人刻玉符,约以为嗣,因厚馈遗异人,而请吕不韦傅之。异人名誉盛于诸侯。

吕不韦娶邯郸姬绝美者与居,知其有娠,异人从不韦饮,见而请之,不韦佯怒,既而献之,孕期年而生子政,异人遂以为夫人。邯郸之围,赵人欲杀之,异人与吕不韦行金六百斤予守者,脱亡赴秦军,遂得归。异人楚服而见华阳夫人,夫人曰:“吾楚人也,当自子之。”因更其名曰楚。

解读:

秦国太子安国君的正妻叫华阳夫人,她没有亲生儿子。安国君的妾夏姬生了一个儿子,名叫异人。异人被秦国送到赵国当人质。由于秦国多次攻打赵国,赵国人对异人很不礼貌。异人本身只是秦王庶出的孙子,又长期在诸侯国做人质,因此日常使用的车辆、物品都不宽裕,生活窘迫,很不得志。

阳翟的大商人吕不韦正好在邯郸做生意,见到了异人。吕不韦觉得此人像一件稀有的货物,值得囤积起来等待升值。于是他就去拜见异人,对异人说:“我有办法能让您的门第变得显赫高大。”

异人听了笑着说:“您还是先让您自己的门第显赫起来吧。”

吕不韦回答:“您不明白,我的门第显赫,是要依靠您的门第显赫才能实现的。”

异人立刻明白了吕不韦话里的意思,就请他坐下,两人深入交谈起来。吕不韦分析道:“秦王年纪已经很大了。太子安国君宠爱华阳夫人,而华阳夫人没有儿子。您的兄弟有二十多人,其中子傒最有希望继承王位,还有士仓在辅佐他。您排行在中间,不太受重视,又长期在外国做人质。一旦太子即位成为秦王,您就根本没有机会去争夺继承人的位置了。”

异人问:“那该怎么办呢?”

吕不韦说:“能够决定立谁为正式继承人的,只有华阳夫人。我吕不韦虽然不算富有,也愿意拿出千金家产,为您到秦国去游说,想办法让华阳夫人立您为继承人。”

异人激动地说:“如果真能按您的计策实现,我愿意与您共同分享秦国。”

于是,吕不韦拿出五百金交给异人,让他用来广泛结交宾客,提高声望。吕不韦自己又用另外五百金购买了许多珍贵的玩物和礼品,带着这些东西,西行去了秦国。他通过华阳夫人的姐姐见到了华阳夫人,并把那些珍奇礼物献给了夫人。吕不韦趁机极力称赞异人贤德,说他结交的宾客遍布天下,还常常日夜哭泣思念太子和夫人,说“异人把夫人当作自己的天一样敬重”。华阳夫人听了非常高兴。

吕不韦接着又让华阳夫人的姐姐劝说夫人。她对华阳夫人说:“依靠美貌侍奉别人的人,一旦容颜衰老,宠爱也就减退了。现在夫人深受太子宠爱却没有亲生儿子,不如趁现在得宠的时候,及早在自己结交的众多庶子中选一个贤良孝顺的,推举他成为正式继承人。这样的话,即使将来年老色衰、宠爱减退,您说的话还能有分量吗?如今公子异人非常贤德,他自己也知道排行居中,按常理当不上继承人。夫人如果真能在这个时候提拔他,那么对异人来说,就是从没有国家变成了拥有国家;对夫人您来说,就是从没有儿子变成了拥有儿子。这样一来,您就能在秦国终身受到尊崇了。”

华阳夫人认为这话很有道理。于是她找了个机会对太子安国君说:“公子异人极其贤德,凡是和他来往的人都称赞他。”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我命不好,没有亲生儿子,希望能把异人过继给我做儿子,让他成为继承人,这样我后半辈子也就有依靠了。”太子安国君答应了她的请求,并与夫人刻下玉符作为凭证,正式约定立异人为继承人。太子夫妇还因此送给异人丰厚的财物,并聘请吕不韦做异人的老师。从此,异人的名声在诸侯国中越来越响亮。

在此之前,吕不韦在邯郸娶了一位姿容极为美丽的女子,与她同居后,知道她已经怀有身孕。一次,异人到吕不韦家饮酒,见到了这位女子,非常喜欢,就向吕不韦索要。吕不韦先是假装生气,但最终还是把她献给了异人。这位女子怀孕足月生下一个儿子,取名政(即后来的秦始皇嬴政),异人于是立她为正室夫人。

后来,秦国围攻赵国都城邯郸,赵国人想杀掉作为人质的异人。异人和吕不韦用六百斤黄金贿赂看守的官吏,得以脱身逃到秦军营地,最终回到了秦国。回到秦国后,异人特意穿着楚国的服饰去拜见华阳夫人。华阳夫人看到后说:“我是楚国人啊,你这样做正合我意,我就把你当作亲儿子了。”于是给异人改名叫“子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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