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李长吉文《天高雁去迟》

兰襟·著


写下“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缠绵病榻的时候,你是怎样的心情。

书成“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举目潇潇的时候,你又是怎样心情。

千年前的夜雨,是否也如我翻开书面辄泪下阑珊,痛惜你的点滴。

今生后世,人间何处有知音,绝弦之响,还能向谁求一听。

落得个从九品奉礼,连青白眼都难有的地方,上不达天听,下不见故土,你将衙回深闭门的寂寥凝于纸上——犬书曾去洛,鹤病悔游秦。

那方小屋里,落魄幽居之中,你感谢还有巴童对你不离不弃——君怜垂翅客,辛苦尚相从。

又过苏小小墓,树荫模糊了光影,你为去日今朝而叹息——冷翠烛,劳光彩,西陵下,风吹雨。

平生旧友,别离在即,草暖云昏,万里春啊,你先别走,能不能再送我一程——自言汉剑当飞去,何事还车载病身。

辽阔河山历历,你才思泉涌以古述今,泼墨挥毫——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眼见生民疾苦,你以区区奉礼之身忧时伤世,蓝田采玉流传后世——杜鹃口血老夫泪,身死千年恨溪水。

对奸佞污吏,苛捐杂税,你有心上凌烟阁,却无力带吴钩,一腔孤愤发而为诗——何用尺刀,壁上雷鸣,牛哀不平,吏不敢听!

大漠沙,迟迟不成雪。

燕山月,钩中几世变。

才仅仅二十七个年头,你就已经走到了黄泉。

玉溪为你写传,说你走时,四方有行车之声,昼见一绯衣人,持太古篆召你前去为记,笑曰“帝成白玉楼,天上差乐不苦也”。

呕心古锦囊,绝笔白玉楼。

你只能死后向天寻一乐,那些蛇虫鼠蚁之辈,却犹不肯放过你,从被设计避父讳不得考取功名,到各种嫉恨纷纷下石,到弃你诗集毁你心血,甚至后世还有不明恶意。

他们没有经历,只持一副自大的姿态,凭寥寥传闻,肆意诋毁你。

他们无从体会,夸口也不用付出。

那是你血淋淋的一生啊!

长吉——

长吉——

你听过雁的故事吗?

雁有一个小小的愿望。

它想要飞向天空,寻找世上美好的风景。

它拥有一对毛色鲜亮的翅膀。

它往上飞,可其他雁看不得比自己美丽的雁,排挤它,毁斥它。

它受伤了,孤掌难鸣。

它跌落在幽静偏僻的地方。

天纵然高广,一切也终究太迟。

死去的雁只能把骨头囚困于蚁虫丛生的土地,永远留在不见天日中。

它那小小的愿望,腐烂沉寂后消弥。

来者不知道,只是经行了它埋骨的土地。

不远处,还有朝阳,还有暖春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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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李长吉,祭后尘。

倘使我明朝就死,岂有一个,能如我哭前人,为我至情至意作一篇文?

世无知音,坐觉长安空。

下面是不算注释的注释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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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雁去迟⑩⑥》

兰襟·著

写下“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①”,缠绵病榻的时候,你是怎样的心情。

书成“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②”,举目潇潇的时候,你又是怎样心情。

千年前的夜雨③,是否也如我翻开书面辄泪下阑珊,痛惜你的点滴。

今生后世,人间何处有知音,绝弦之响④,还能向谁求一听。

落得个从九品奉礼,连青白眼都难有的地方,上不达天听,下不见故土,你将衙回深闭门的寂寥凝于纸上——犬书曾去洛,鹤病悔游秦⑤。

那方小屋里,落魄幽居之中,你感谢还有巴童对你不离不弃——君怜垂翅客,辛苦尚相从⑥。

又过苏小小墓,树荫模糊了光影,你为去日今朝而叹息——冷翠烛,劳光彩,西陵下,风吹雨⑦。

平生旧友,别离在即,草暖云昏,万里春啊,你先别走,能不能再送我一程——自言汉剑当飞去,何事还车载病身⑧。

辽阔河山历历,你才思泉涌以古述今,泼墨挥毫——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⑨。

眼见生民疾苦,你以区区奉礼之身忧时伤世,蓝田采玉流传后世——杜鹃口血老夫泪,身死千年恨溪水⑩。

对奸佞污吏,苛捐杂税,你有心上凌烟阁,却无力带吴钩,一腔孤愤发而为诗——何用尺刀,壁上雷鸣,牛哀不平,吏不敢听⑩①!

大漠沙,迟迟不成雪。

燕山月,钩中几世变⑩②。

才仅仅二十七个年头,你就已经走到了黄泉。

玉溪为你写传,说你走时,四方有行车之声,昼见一绯衣人,持太古篆召你前去为记,笑曰“帝成白玉楼,天上差乐不苦也”⑩③。

呕心古锦囊,绝笔白玉楼⑩④。

你只能死后向天寻一乐,那些蛇虫鼠蚁之辈,却犹不肯放过你,从被设计避父讳不得考取功名,到各种嫉恨纷纷下石,到弃你诗集毁你心血,甚至后世还有不明恶意。

他们没有经历,只持一副自大的姿态,凭寥寥传闻,肆意诋毁你。

他们无从体会,夸口也不用付出。

那是你血淋淋的一生啊!

长吉——

长吉——

你听过雁的故事吗?

雁有一个小小的愿望。

它想要飞向天空,寻找世上美好的风景。

它拥有一对毛色鲜亮的翅膀。

它往上飞,可其他雁看不得比自己美丽的雁,排挤它,毁斥它。

它受伤了,孤掌难鸣。

它跌落在幽静偏僻的地方。

天纵然高广,一切也终究太迟。

死去的雁只能把骨头囚困于蚁虫丛生的土地,永远留在不见天日中。

它那小小的愿望,腐烂沉寂后消弥。

来者不知道,只是经行了它埋骨的土地。

不远处,还有朝阳,还有暖春万里⑩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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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贺,唐朝。

字长吉,又以其所居地之名称昌谷。

原集在两唐书中皆名李贺集,大抵后人怜其才高而不遇,不遇而常病,常病而夭死,觉“贺”字太过讽刺,故改为李长吉集,或称昌谷集。

⑩⑥:语出《冬日有怀李贺长吉》

①:语出《苦昼短》

②:语出《秋来》

③:写作时想起义山的“留得枯荷听雨声”,子瞻的“他年夜雨独伤神”,故选择夜雨这个意象。

④:指知音之交伯牙子期,梦得祭柳河东文里似乎也有——何人不达?使君终否。何人不老?使君夭死。

⑤:语出《始为奉礼忆昌谷山居》

⑥:语出《昌谷读书示巴童》

⑦:语出《苏小小墓》

⑧:语出《出城寄权璩、杨敬之》

⑨:语出《金铜仙人辞汉歌》

⑩:语出《老夫采玉歌》

⑩①:语出《猛虎行》

⑩②:乃化用,语出《马诗二十三首·其五》

⑩③:语出《李长吉小传》

⑩④:语出《读李长吉诗》

⑩⑤:取意“草暖云昏万里春”。


我这并不是古时候的祭文体,也不知道现代祭文有什么要求,我只是用纯粹的感情怀念他,因他已死,故称祭文。

我也不会通过贬低其他诗人来抬我自己喜欢的,这方面我几乎算是博爱吧,李白杜甫,李商隐李贺,王维贾岛,韩愈孟郊,柳宗元刘禹锡,白居易元稹,苏轼苏辙,辛弃疾陆游,黄庭坚秦观,张先贺铸,元好问文征明,等等,我都喜欢,我敬仰他们的才华,通过他们的作品而去试着了解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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