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安徽合肥到广州的G1183动车上,今天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个老阿姨,穿着东北式的红花小棉袄,还有小红布鞋,人不是很高,刚开始她略有些怕生,好像是第一次高铁出远门,从她的脸上可以看出些许的紧张与不安,但又参杂着一份期待。她比我先上车,我坐在里面,她起身给我让座时也有些不知所措,靠着小桌板向前挨,示意让我跨过座位进去,这是我第一体验到这样的高铁让座方式,虽然跨进去有点费劲,但内心却没有丝毫的不好的情绪波澜,反而感觉有一股淳朴的亲切感,我坐下来后也便示意让这位阿姨也坐下,她看着我笑了一下,那种毫无杂质的笑,我也回应了不由自主的笑。这时我便开始搭话,问阿姨要去哪里,她回答我说是去广州,我说我也是去广州哦。这时感觉她整个人瞬间轻松自然了些,像是找到了同伴,内心可能不免产生了些许亲切感。这时她又问我是干什么的,去广州干嘛。我跟她说我是来这边出差的,搞医疗的。我内心大概也能猜到她是去广州干嘛的(子女在广州),但我还是问了她去广州做什么,我想阿姨肯定很想亲口跟我说她是去干嘛。她告诉我,她的子女都在广州,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现在大儿子生娃了,她过来帮忙带娃。当她说着这些的时候,我看到她满脸的喜悦满心的表达欲。这其实也是当今的一种常见现象,中国式社会发展的现象,从北到南的迁移,从四五线到一二三线的迁移,从农村到城市的迁移。子女外出打拼后,便定居外地,留下孤寡老人在老家,等有了娃便叫上父母长辈过来帮忙带孩子,等孩子长大了,大部分的老父老母也便又回去了老家。
话匣子一旦打开,便也就打开了,本来以为在日常生活中我算是一个话比较多的人了,不曾想这位老阿姨一说就是个不停,我能够感觉的到她很想很想找个人说说话聊聊自己的过往。当然我也很享受的听着,听着阿姨的故事,我觉得很幸运,有人愿意跟我分享她的人生过往。这位阿姨的身世不是那么的好,她说到她那时候是被人贩子从四川达州拐卖到安徽芜湖的,说到了那时还经常被虐待被打,没饭吃,没衣穿,很是艰苦潦倒。当她述说着这一切困难的过往时,阿姨的神色倒没有很伤感,反而给人一种轻描淡写的感觉,或许是她内心早已释怀了这一切。对啊,毕竟时间冲刷了这么久,无论什么样的个人历史痕迹中的情感应该都会有所变化,这变化或许是浓的变淡了,或许是浅的变深了,又或许是升华了。阿姨还说到了她现在在家里跟老伴的关系,说到了她出去帮人收庄稼打零工,说到了她种的辣椒和她做的辣椒酱,说到了她腌制的萝卜干,还说到了一些我没听懂的信息,因为阿姨口音有点重,尽管我很专注的听着,很努力的揣摩着每一个字句的意思,但还是有些许部分没能全听清楚。看得出阿姨一路上说的都很开心,她一直都是笑着的,有点那种“傻傻呆呆”的笑。我听着她个人史的陈述,听着她生活日常的分享,也不由的回应着那份会心的微笑。在生活中,我们平时都以为老人家比较沉默寡言,只守着他/她那份时光,其实不是的,大部分的老人家内心都有一个待打开的话匣子,这里面有跟多很多东西想找人述说与分享。他/她们渴望内心情感的外露,他/她们渴望分享自己过往的时光,他/她们渴望有一个会心的听众。
其实今天能够作为这样一位听众,幸运的不是阿姨,而是我。何其幸,能在她的带领下进入那个时代;何其幸,能走进她的过往;何其幸,能见到这样的笑容;何其幸,能收获这样的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