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第一次见到小尹的时候,小尹还是个上卫生学校的小丫头,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烫了个翁美玲式“朝天卷”,红艳艳的手织毛衣袖口蜷缩的挂着几个小毛球,晃呀晃,晃得老杨心里痒痒。媒人笑着一张脸跟坐在邻桌的大姐说话,咖啡厅的音响里放着阿弟的《小薇》“她有双温柔的眼睛,她悄悄偷走我的心”。老杨瞅了瞅她温软细白手指,心里像是开了一树温柔的栀子花。
“怎么样?”大姐悄悄的拉拉老杨的袖子,老杨结结巴巴张着嘴,抬头瞥见小丫头冲他温柔的一笑,心里那树栀子花哗啦啦的随风摇摆。活了二十多年,喜欢打篮球一向毛毛躁躁的老杨不明白,一个柔柔弱弱的小丫头有怎么样的魔力,让他在这个初秋微凉的夜晚,出了一身细密的汗珠,微微浸湿他有一点脏兮兮的白球衣。
91年的咖啡馆刚在这个小城市盛行起来,溜冰场上男男女女滑着四轮的旱冰鞋,街边的台球桌旁放着黑豹乐队,女孩子的钱包里别着甜甜的杨钰莹,房间里贴着翁美玲的海报和贴画,街上偶尔有戴着头盔骑着“金城”摩托车的男孩飞驰而过,还不忘记吹一声响亮的口哨。舞厅里跳着霹雳舞,喇叭裤,蛤蟆镜,街上是煮栗子和烤红薯的香味。
卫校的矮墙并不高,傍晚老杨抱着吉他跳进小尹宿舍楼下的草丛里,唱起了初次见面时那首《小薇》,音弦调的不准,情歌唱的乱七八糟,逗得窗户边的小尹笑个不停。红枣年糕,糖炒栗子,五香瓜子轮番上阵,老杨成功把这个小丫头留在了身边。每天晚自习前老杨送她回卫校总会诱惑她:“电影院今天播《飞鹰计划》,你想不想看?”于是两个人从卫校门口拐进了电影院。
3年卫校毕业,小尹考了相邻城市的医专,在那个没有手机没有电脑的年代,老杨学着汪国真给小尹写了厚厚一沓儿信。透过娟秀的字迹老杨能想象到,穿上白大衣的小丫头很是好看,像是风里摇曳的一朵野百合,老杨抱着怀里的信纸,远远看着那朵野百合飘啊摇啊到身旁,钢铁男儿心化成了绕指柔。
92年老杨带着小尹领了红本本,照照片的时候老杨一脸严肃,攥紧了身边小丫头的手。结婚那天,老杨穿着西服“三件套”,打着红领结,从小村庄的石头屋里把一身红大衣的小尹接出来,村里的人欢呼着打响彩炮,红红绿绿的纸屑飘落下来,小尹的笑脸盈盈深深烙印在老杨的心里。城市里的小家里,小尹摸摸软软的布沙发,摸摸大头电视,又趴在窗户上看看远处的小楼,老杨摸出锤子敲敲打打把两个人的结婚照片挂在墙上,又在照片上方方正正贴了一个红艳艳的囍字。
结婚后的生活安安稳稳,安稳的像每天晚上都要喝的小米汤,老杨之前从不喝这种寡淡的汤汤水水,在小尹的威逼利诱下也只能乖乖投降。做衣服剩下的扣子和布片,塞点棉花做成小熊歪歪扭扭的坐在床头。两个人挽着手买菜,逛街,散步。再加一个小娃娃就美满了,老杨心里琢磨。
96年的五月,市里人民医院的产房里一声响亮的啼哭,让守在门外的老杨心里的大石头咣当落了地。护士抱出来一个皱皱巴巴的小婴儿,老杨抖着手接过来,紧张的出了一手心的汗,一旁的大姐抢着要抱,老杨慌里慌张跑进产房,他的小丫头一头一脸的汗珠,躺在产床上对老杨笑着:是个黄毛小姑娘。老杨瘪瘪嘴:一头小黄毛,小姑娘连个头发也没有,以后会不会秃头?门外被抱着的小黄毛抗议的放出一嗓子洪亮的哭声,老杨笑了,心里像是一池水荡出一片柔波。
小黄毛长得壮壮的,眼看到了两岁,老杨的父亲母亲却接连病倒了,老杨和小尹天天往医院跑,老杨愁的眼角挤出好几道褶子,小尹不说话,轻轻柔柔的抱住老杨得胳膊,头发上蜂王洗发水的香气让老杨急躁的心变的安稳起来。
小黄毛要上小学了,老杨因为工作原因调到外地,一个月才回一次家,小尹的肩膀上扛起了这个家的担子,小黄毛要上辅导班,小尹骑着小摩托大晚上去接小黄毛。小黄毛想学舞蹈,小尹下班了就去看小黄毛的舞台演出。小黄毛的钢琴不认真弹,小尹狠着心训哭了小黄毛,心里却像刀割一样。电话里老杨愧疚又心疼,只希望自己能早点把工作调回去。自己一直细心呵护的小丫头,如今有模有样的保持着家务,再苦再累也不抱怨。老杨信誓旦旦,一辈子都要对自己的小丫头好好的。
等到小黄毛上到五年级,老杨跟小尹爆发了一次惊天动地的争吵,生活里的琐事加上工作的不顺心,喝了酒的老杨看着眼前张牙舞爪像小猫咪一样的小尹,不明白怎么当初温柔的小丫头也有这么凶悍的一面。小黄毛哇哇大哭,嘹亮的嗓子招来了住在楼上的大姐,大姐安抚好小黄毛,对老杨说了一句话:你想想,小黄毛这么大了,你知道她在哪个班上几年级了吗?老杨看着坐在一旁掉眼泪的小尹,发蒙的脑袋清醒过来,伸手给小丫头擦了眼泪:别哭别哭,是我错了。
上了高中的小黄毛到了青春期,叛逆的不成样子,不上学叫嚣着要去当个流浪作家。把小尹哭成个泪人,老杨气得牙痒痒,心碎成一片一片。把小黄毛的毛绒熊,课本,背心和裙子扔的满地,看着小黄毛扬起的小脸,拿着鸡毛掸子的手就是打不下去。夜里,小尹抽抽噎噎的问老杨:我是不是不是个好妈妈?老杨摸摸小尹的头:你是个好妈妈,更是我的好妻子,是我一辈子的小丫头。
岁月的痕迹慢慢爬上小尹的额头,趴在镜子前面,小尹数了数眼角的小细纹,买了许多的精华乳液每天都认认真真的抹在脸上,问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老杨:我是不是老了?我的皱纹多不多?老杨挺着将军肚认真的回答:你在我心里永远十八!
小黄毛上大学了,小尹终于轻松了一些,结婚纪念日的前一天,小尹趴在镜子前敷面膜:老公老公,别的小姑娘都有玫瑰花收,我有没有?老杨看着电视头也不回:玫瑰花这么贵,我穷的没钱买,西蓝花行不行?第二天下班回家,老杨抱着一捧玫瑰花提着一个大蛋糕,老杨说:你刚补了牙,蛋糕不能吃太多!小尹欢呼:老公万岁!
任何为人称道的美丽,都不理第一次遇见你。
小黄毛就是我,这是我父母的爱情故事。
岁月长长久久,我有一个一辈子的恋爱想跟你谈一下,你愿不愿意?
猫梧
简介:95后的小仙女,热爱一切美好的事物,喜欢随手写写画画,爱情的旅途太凶险,希望你能做一个温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