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王维《竹里馆》
读这首诗的时候,我想起了儿时往事。
懂事之后的有段时间,我和弟弟喜欢待在家里看书。母亲见我们“大门不出”,有些着急,她怕我们不喜欢与人交往。一次,母亲逼着我们出门:“你们两个出去玩会,老待在家里算什么事儿。”
见母亲态度坚决,我和弟弟只好放下了看到一半的电视剧,走出了家门。想不到何处可去,顺着巷子一路往西,然后发现了墙边的一排向日葵。那向日葵一人多高,还未结种,肩并肩长在一起,正如一道绿色的墙。如果躲进去,从外面是看不到的。
我和弟弟相视一笑,钻进了那片绿色之中。已是夏末,上午已不再炎热。有风吹过来,向日葵的叶子摇摇晃晃,我们在里面倒是有几分惬意。
我们都没有说话,享受着这份无人打扰的静谧。此处没有人言人语,没有世事纷扰。日头越升越高,阳光打在叶子上,浓绿变新绿,看得格外可亲。
地上有花,如紫色铃铛。后来得知那是中药地黄。
我们在里面呆了一段时间,估计差不多了,便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回家。那日,母亲没有问我们去了那里。
那时的我们喜欢读书,书里有我们到不了的远方。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李白《独坐敬亭山》
老家无山,所以无法登高望远。但我们有地方可以“避世”,比如去村西田野。
暑假清晨,趁着露水未消,我和弟弟去沟边树上抓知了。有些知了刚蜕皮,翅膀未变硬无法展翅高翔。
田野里一个人也没有,我们一边走一边仔细查看路边的树上。那时刚砍了柳湾岸上的一排树,新栽种的柳树还未长高。有的知了猴爬到了一半便迫不及待地蜕皮,发现这样的知了后,我们蹑手蹑脚地靠近,趁其不备一把抓住。更多的时候还未等我们靠近,知了早“吱”的一声腾空飞起,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它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最终消失不见。
我们顺着小路一路往西,一直走到一条水沟。此地离西河还有一半的路程,等到学会了自行车,距离便不再是问题。
我们去了西河,发现了那片可以“相看两不厌”的土地。将自行车停在路旁,我们便开始“探险”。也不用锁车,因为来此地的人本来就很少。
沿着河流一直往南走,两旁的树郁郁葱葱,将阳光完全遮挡。几声鸟啼,更显林之幽静。走走停停,率性而为,此时此地我们是无比自由的。
走到大桥,也累了,便找一处坐下。看头顶蓝蓝的天,有鸟飞过留下啼鸣阵阵,闻草木清香似有似无。我们细细地想着心事,对未来充满期待。在那里总有新奇的地方值得我们流连,在那里从不觉得厌烦。我们一呆便是半天,自由而快乐。
天与地,公平地对待每一个生灵,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善与美。
斜光照墟落,穷巷牛羊归。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荆扉。雉雊麦苗秀,蚕眠桑叶稀。田夫荷锄至,相见语依依。即此羡闲逸,怅然歌式微。——王维 《渭川田家》
乡村的傍晚是悠闲的。正如诗中描绘的那样,夕阳的余晖斜斜地照在村落里,放羊的赶着一群羊回家,夕照打在羊身上,给白色羊毛镀了一层暖金。
从田里回来的村人带着一天的劳累,见面了互相打着招呼。老家人一向注重礼道,小时候我一度因为记不清见面者的辈分不知如何打招呼而苦恼。三叔、三婶每次回老家,总是有人很亲热地打招呼,相熟的会寒暄好一阵,人缘好坏一看便知。
家人在门相候。如果天黑了,下地的还未回来,老人便开始着急,一遍遍地朝来的方向观望。等归人进院放下锄头,老人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半带责备半带欣喜地问:“怎么才回来,天都黑了?”“我想今天就把那块地锄完”,一问一答见真情。
农人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只会默默相守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