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

康城舔舔嘴唇，思忖着如何更体面地回答这个问题。自己想救助少女不假，但更多的动机是源于自己对她浓厚的好奇心。那不是男女情感的蠢蠢萌动，而是对她谜一般的身份和身世怀有深深的猎奇之心。从小喜欢侦探小说的康城对解谜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和兴趣。

少女歪着脖颈，侧脸向上望着康城，眸子忽明忽暗，可想内心的焦灼是如何激烈。一股悲悯之情倏地触到康城柔软的心底，改变了他打好的腹稿。

“你就在这放心得住吧，至少这三个月它的主人不会回来！话说你不会……”康城突然想到时间这个问题。

“那不会，你也请放心，我找到合适的地方就会搬走！”

“奥奥，我不是那个意思。”无意间吐露的心声被识破，多少让人有点难堪，康城尴尬地摸摸下巴。

“我的身份你已经知道，我是一名警察，所以你住在这大可放心，”康城还是决定先把话说清楚，“至于你的身份，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刻意去问……”话说到这，康城停顿一下，静静观察少女的反应，可纯真的脸上波澜不惊，他悄悄叹了口气。

“所以……”

“……所以，我不会成为你的麻烦，也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我会在合适的时间离开的，”少女掷地有声地打断康城的话，但最后一句好像信心不足，整个气势上有点虎头蛇尾。她自己似乎也意识到，遮掩着拂拂秀发，反而露出绯红的脸颊。

“那好吧！”

少女不拖泥带水的性格让康城有点诧异，但也对她另眼相看起来。既然都是爽快人，康城也恢复了自己爽朗的风格，“你可以选择随时离开，但在离开之前一定要通知我。当然，如果你想要寻求我的进一步帮助，可以坦诚地告诉我，至少目前我非常乐意。”

少女没有回应他，放在膝上的纤细手指轻轻搓捏着。

“还有，我会给你一些最基本的生活费，你可以利用家里的厨房自己解决一日三餐的问题，楼下不远就有超市，还有商场，闷了你可以……”

“除了买吃的，没什么需要，我不会到处乱走！”

康城似乎已经开始习惯少女突如其来的抢答，他点点头：“那最好，这样对你自己也是一种保护。”

“那么——”康城舒展一下身体，望着餐桌上食色诱人的菜肴故作轻松，“那么让我们在开动之前，相互认识一下吧。”说罢，他宽大的右手郑重其事地越过桌面伸向少女。

“康城。健康的康，城市的城，就职于邻海市大堰区公安分局！”

少女犹犹豫豫地望向康城，当看到康城真诚的不容置疑的微笑时，她的胸脯起伏了一下，随即挺直腰身，仰脸换上要强的表情。她伸出细长的手臂，用瘦弱却并不娇小的手掌上的纤细手指，轻轻触碰下康城厚实的手掌聊表握手，“成交！”

康城不介意地扬扬眉，等待着她的下文，结果却没有了下文。

“然后呢？”

“什么然后呀？”她左右顾盼，明知故问。

“好吧！”康城故意咂咂嘴，“接下来的生活开支，看来要减半了……”

“哎，别呀……”少女有些急了，不情愿地把手重新拿回，贴着康城的手掌，“以大欺小！”

她脸上掠着故作生气的神色，噘着嘴，碰碰康城的手掌，“凡靓，凡人的凡，靓丽的靓，一个落错人间的普通……漂亮女孩！”

这么自夸地介绍完自己，连凡靓自己也不好意思地掩嘴而笑。明快的青春气息再次洋溢而出，康城望着这个纤细高挑稚气未脱的少女，也不觉笑出声来。

姓凡，这可是个少有的姓氏啊！

康城不露声色地暗自思量，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咕作响，他挥挥手，“好了，凡靓，我们开动吧，吃饭！”

康城发小的这套房子离他工作单位很近，步行也就五分钟左右。自从上周他代为看管后，他就常利用午休时间来这里小憩一会，单位里也不是不能午休，但显然在发小家更为舒适。

可现在凡靓暂时住进来，他就不好再跑来午休。虽然被剥夺了舒适的午休环境，但康城很快就欣喜地发现，换来的是中午多了一个可以大快朵颐的好去处。

康城自从回到邻海工作，午餐一直都是妻子的爱心便当。单位是有食堂的，但林雪为了保证他饮食的健康卫生还是坚持着自己操办。两个人都要上班，康城不想妻子每天太辛苦，就主动叫停，取而代之的是吃腻了食堂就去街上打打牙祭，经常能变换口味，康城倒也乐在其中。

一开始凡靓邀请康城过来吃午饭，他还有点不好意思。但他的推三阻四很快就被凡靓这丫头的美味佳肴所打败。他彻底折服在凡靓的精湛厨艺之下，每天中午扭扭捏捏地正襟危坐，变成了理所当然的蹭吃蹭喝。一段时间下来，他发现自己好不容易减下来的体重竟然又在悄然飙升。

他曾经问过凡靓怎么会烧得一手好菜，可她总是笑而不答，康城不想扰了大家的兴致，也就没再多问。

好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很快一周过去了。

自己再次遇到凡靓并救助她的事，康城并没有来得及告诉妻子林雪。倒不是他有意隐瞒，一开始只是没想好该如何说服妻子，拖得时间长了，便更不好说了，说出来反而让妻子猜测他是否别有用心。虽然他知道妻子林雪是个通情达理，落落大方的人，但女人心——海底针，凡靓又是一个正值青春的美丽少女，为了不必要的猜测和误解，康城决定三缄其口，不说为妙。

林雪也惊讶于康城又开始显山露水的小肚腩。丈夫虽然不是很热衷于体育锻炼，但对身材的管理还是一直有着自己的坚持，所以她一度怀疑是丈夫长期在外就餐，饮食不健康造成的身体虚胖。林雪差点就重新恢复给康城继续准备爱心便当，在康城再三劝说下，她才打消了念头。她告诉康城会改善晚餐的伙食，来保证丈夫的营养摄入，康城自是点头应允，不敢多言，担心露出马脚。

在每天丰盛两餐的幸福双重奏下，康城有种体重直线飙升的趋势。他拒绝不了美食的诱惑，只能偷偷加强身体锻炼来控制体重。

就这样又过去一周。

这天来到凡靓暂住处的康城却愁眉不展，连吃饭都有点心不在焉。这顿饭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在无比沉闷的氛围下草草结束。

平日伶俐的凡靓这会无由来的心神慌乱。默默地收拾完碗筷来到客厅后，她乖巧地坐到长沙发上望着低头沉思的康城，欲言又止。

良久，心直口快的凡靓还是忍不住打破了平静。

“是工作上不顺心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 ……

“还是说我让你心烦了？”康城的缄默让她更心慌，她咬起了嘴唇。

…… ……

“你看，我也没闲着，我打算——”凡靚有点失去平日里的冷静，略显慌乱地从搭在沙发靠背上的外衣口袋里往外掏东西，但不知什么缘故不很顺利，一连掏了几次才从口袋取出一个折着的白色纸张。

眼睛已经开始潮红的少女凡靓，打开那个折着的纸张，慌慌张张地动作却弄出很大的声响，思琢的康城这才回过神来，茫然地看着她。

展开的白色纸张另一面是黄色的，上面用马克笔写着一则招工启事。康城定睛瞅了瞅，彻底明白过来，望着着急得即将哭泣的少女，他抱歉地摸摸后颈，“凡靓，对不起！我刚才走神是在思考工作上的事，不是因为你，你别担心！”

少女凡靓反手遮脸，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忍不住抽泣两声，呜呜泣声刚出口又被她的强颜欢笑变成含糊不清的笑声，最后她被自己的狼狈弄得无可奈何，一扭身一跺脚，跑进了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