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的成长过程中,父亲几乎是缺席的,然这种缺席却让我们很自豪,因为我们都顶着一个光环:书记家的孩子。那时候,这样的光环应该是很耀眼的。虽然我们自已没感觉到。
虽则如此,记忆中最美好的画面仍然是父亲在家的日子。
首先是父亲一回家,我们家门两旁就挤尿床般地挤着十来个小孩子,仿佛一下子冒出来的,他们一律眼巴巴地望着父亲。这时父亲就会从车后架上取下一个粗糙的纸包,一层层打开,一颗颗被华丽丽的糖纸妆扮着的水果糖,赫然地呈现在我们眼前。如穿着芭蕾裙的可爱女孩,彼此拥着挤着,看得我们眼都直了。满脸紧张的等待着,你几块,他几块……直到人人手里都有了,然后一轰而散,剩下的就是我和姐姐的了。虽已很少,我们仍然很满足。于是我们俩分好,各自藏起来,一天只舍得吃一两块,能吃好几天呢。其次,母亲会专门给父亲做白面饼子,每逢这样的日子,我便不主动去拿馍吃了,而是等着母亲给我一个小饼子头(饼子头应该有两个的,而我只记得吃了一个,那一个是不是给姐姐吃了,当时也没想过)。晩上,父亲会打扫干净庭院,端个凳子坐在院子里,一群小朋友围着父亲,有挠腿的,有挠脊梁的,而父亲一边享受着,一边给我们讲故事,故事照例讲的是猪八戒。一点也不热闹,我们的目的也不是听故事,我们只是喜欢围在他的周围,喜欢这样的时光。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对父亲的不满越来越多。在那个物质紧缺的年代,他为娶不上媳妇的四兄弟买了全村的第一台缝纫机,他借钱让贫困户开诊所,解决了他们的温饱问题,他为了解决邻居的邻居宅基地狭窄的问题,把我们的宅基地让给邻居,再让邻居让点给他邻居。借出的钱,总是直到人家来还了,母亲才知道。至于亲戚们更不用说了,父亲是他们的经济后盾。
可他几乎从不曾主动为我们做过什么。甚至他的那辆破自行车在家都是上锁的,怕我们偷骑,因为那是公家的。我们包括他自己吃的穿的都不比别人好。记得有一次,他去南京旅游,回来只买了一件短袖,惹得我和姐打了一架。他也不关心我们的学习,姐姐第一年没考上,想去他工作的地方复读,父亲说什么也不同意。坚信劳动光荣的他几乎也不曾为我们的将来谋划过。因为在父亲的眼里,我们的一切都已是很好的。他很满足。
现在,父亲己去世二十多年了。而我们的母亲依旧被村里的人尊敬着,我们也都善良,勤奋,快乐,生活得很好。
我想,也许父亲已经给了我们最需要的,只是浅薄的我们不知道而已。
父亲,来生仍愿做您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