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凤姐他们送走之后,西门狂生唤来麻三和毛二,吩咐他们从今天起,昼夜不停、轮流监视贺小龙,他要随时掌握贺小龙的精神状态!
回到家中,贺小龙不久就醒了,但醒来后的贺小龙显然也变了,他变得少言寡语,情绪低落,做事心不在焉!
郎中开了几天的药,贺小龙已经吃完了病情仍不见好转,整个人依旧闷闷不乐,情绪低落,再也看不到他身上那朝气蓬勃又略带玩世不恭的劲头了。
西门狂生这一手果然够狠,他居然能想出用“逼婚”的办法去摧残自己的仇人!他做到了,他伤的是肉体上的痛,而贺小龙则要日日夜夜承受精神上的折磨!时下贺小龙虽然还有一口气,虽然还能在镇子里走走转转,但他已如行尸走肉。
“姐,小龙这样下去,怎么是好!”外甥的意志消沉,让贺一丹格外担心,如果任其发展下去,这小子十有八九要废掉了,所以她希望姐姐快些想想其他的解救之法。
“要不……按郎中说的,用第二个方子试试?”看姐姐没有回应,贺一丹又小心翼翼地征求姐姐的意见。
不言而喻,贺小龙是受了刺激,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又所谓以毒攻毒,这就是那位医术高明的郎中开的第二个处方,拿同样的事件再去刺激刺激病人,说不定会有转机。
“逼婚”这件事不仅摧毁了贺小龙的灵魂,也同样伤了凤姐那颗慈母的心,她和儿子的情感很可能会因此变淡,进而疏远。
“净瞎说!”凤姐瞪了妹妹一眼,心想:“你个死丫头,什么时候了还拿我开玩笑。”
贺一丹并没有开姐姐的玩笑,她只是一时情急,忽略了“第二个处方”的药材是姐姐这一事实。听到姐姐一声轻叱,妹妹立刻醒悟过来,让娘去睡自己的儿子,这算哪门子处方?天杀的郎中净出馊主意!醒悟过来的贺一丹暗骂郎中。
其实郎中才冤枉呢,郎中虽然诊断出了贺小龙的病因是由于遭受了刺激,但郎中并不清楚遭受了何种刺激,因为凤姐与贺一丹都隐瞒了事情的真相,不过这不妨碍处方的开出。
除了药物治疗,还对贺小龙使用了“话疗”,姐妹俩轮番开导,甚至把守了十多年的秘密都揭开了。
“小龙,你娘不是你的亲娘……你是打小被抱养的……你娘至今不曾出格……如果你不信你可以找你干妈问问……”贺一丹苦口婆心地讲了一大锥,贺小龙却无动于衷,只当在听一个笑话。
这小子没救了!贺一丹对外甥的执拗已经无计可施。
凤姐的外表显得异常沉稳,但实际上她内心早已焦躁不安,心急如焚了!“逼婚”的后遗症凤姐知道不可能一点没有,但她绝没有料到后遗症竟如此的严重!面对儿子的沉沦她也束手无策。
“中午小龙有没有回来吃饭?”凤姐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内心似乎做了某种艰难的决定。
“别说中午了,早晨他也没回来过。”贺一丹满腹牢骚地说,她觉着外甥是钻了牛角尖,她想狠狠的揍外甥一顿,把外甥从牛角尖里揍出来!
自从贺小龙有了干妈,他一直在干妈家住,但多数情况下,他每天早晨起来是要先回一趟自己家的,之后再去做别的事情。然而今天他显然变了,他变得越来越无精打采,越来越懒散,总是躺在床上,瞪着两只空洞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屋顶发呆。不过还好,时常会有小伙伴过来找他玩耍,他才没有把自己彻底封闭起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小伙伴们也陆陆续续回去吃晚饭了。贺小龙不想回屋,因为他觉得屋里很闷,会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拖着松松垮垮的身子吃力地坐在荷塘边的躺椅上,缓缓向后靠去。
社会上曾流传过这样一个传说,说很久很久以前,一位侠女给父亲祝寿,半道遭杀手截杀,她一口气干掉八九个,最后因体力不支中了毒,被受惊的马儿驮走是生是死至今下落不明……侠女的家人也遭到了不测……
这个传说跟娘的秘密基本上不谋而合,里面的侠女似乎是娘,难怪娘每天都离不开药,原来娘不是病,是在解毒。那么我呢?传说里咋没提到我?我是从哪儿来的?故事情节衔接不上,贺小龙断定养子一事纯属胡诌。
一束灯光从背后射来,贺小龙茫然了片刻,忽地从躺椅中弹了起来。谁进屋了?是干妈回来了?贺小龙自从从野花谷回来,就再也没有见过干妈的面,玉梅传话说干妈去亲戚家了,已经走了有些日子了。
那束让贺小龙兴奋不已的灯光是从新房里溢出来的,原本昏暗的新房这会儿已亮如白昼,窗户上时有人影晃动。贺小龙急忙跑进屋,见来人是娘,他那高涨的情绪不自觉地立马消散了!
从前他看到娘都十分高兴,现在他看到娘非但高兴不起来,反而从里往外抵触娘,因为娘让他无所适从,让他局促不安,娘的压迫感让他尴尬又无地自容。他愣愣的杵在那儿,像个傻子。
此时的凤姐腰间扎着围裙,正忙着做晚饭,看见儿子进来,她回头望了儿子一眼,说:“你去荷塘里洗个澡,回来吃饭。”
贺小龙耷拉着脑袋,转身刚要走,又被叫住。凤姐从氏娟的卧室里找来去污剂,塞到他手中,又说:“瞧你头发一溜一溜的,都发粘了,好好洗洗,把它洗净,还有脖子。”
站在荷塘边,贺小龙抬手揪住自己的头发捏了捏,又捋了捋,还真黏糊糊的,有些沾手。再闻闻身上的衣服,有一股发酸发霉的气味。他认认真真地把头发洗净,把脖子洗净,把鼻孔和耳朵洗净,把每一寸肌肤统统洗得干干净净,他从水里爬出来,发现自己的衣服不见了。
“……娘,您……见我衣服没?”藉着夜色的掩护,贺小龙猫着腰,双手挡着裆,生怕随时会有人冲过来似的,他小声向屋里喊。
“你的衣服娘给你洗了,你先用浴布吧,在躺椅上。”凤姐的声音从屋里飘出来。
贺小龙这才注意到旁边躺椅上的浴布,还有一块白毛巾。娘什么时候过来把衣服收走的?贺小龙心里打了一下鼓!
等把身子和头发擦干,裹上浴布,回到屋里,晚饭刚好做好,是贺小龙最喜欢吃的葱花鸡蛋面。凤姐把面端上桌,拿来筷子,就又忙自己的去了。
贺小龙坐在桌边看似在专心致志地吃面,实则他两只耳朵像兔子一样在一刻不停地留意着娘的一举一动。他感觉娘在给他收拾床铺。他的床铺被他弄得像狗窝,皱巴巴的不说,上头居然还有泥土。娘提起来轻轻抖了抖,展开,抽掉缝线,取出被瓤,叠好放起来,从柜子里拿出一床新被褥铺上,然后捡起被换掉的被单和被表到外面洗去了。
一碗葱花面吃完,贺小龙感觉饱了。如果放在平时,他能吃三碗,可能是心情影响了他食欲。他自己收拾了碗筷。他把碗筷收拾好了,娘也忙完进来了。
“睡吧。”娘一边说,一边关上房门,插上门栓。
贺小龙往床边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他突然停了下来是因为他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就娘,娘怎么把自己关屋里了?她不回去吗?她要留宿吗?
想到干妈的床铺还空闲着,贺小龙稍稍安了些心。娘可能是因为儿子萎靡不振,担心他一个人独处时会出事,所以想看着他点,以防不测。但很快贺小龙又被自己床上的枕头弄懵了,原来是单个,这会儿咋成双了?还一顺头,摆放的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正当贺小龙疑惑满腹之时,烛光跳动了两下,忽地灭了,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不知发生了何事的贺小龙努力地张大眼睛,想看清娘是不是去了干妈的卧室,结果什么也没瞧见,传入耳朵的则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宽衣解带声,继而是床铺受压发出的咯吱咯吱声。
娘,您是不是走错地方了?那是儿子的床,您怎么可以上?贺小龙像瞎子一样小心翼翼地往套间的方向摸。套间是干妈的卧室。既然自己的床铺被娘占用了,他只好去干妈的卧室。干妈卧室的门居然上了锁!
娘显然没有走错地方,娘是有意为之。贺小龙彻底慌了,他站那儿愣了许久许久,终于无可奈何,又原路慢慢退了回去。
空气似乎凝固了,房间里静得出奇!
娘睡着了?是自己想多了?干妈卧室的门究竟是不是娘锁的?贺小龙有些记不清了,记不清的贺小龙认为干妈卧室的门有可能是干妈锁的,因为干妈曾说过干妈的卧室除了他这个臭小子其他人不可以随便出入,于是他第二次外出打工离开家之后干妈便给自己配了一把锁,对,一定是这样,干妈卧室的门根本就不是娘锁的,娘没道理锁干妈卧室的门。
贺小龙好像终于找到了他曲解娘的理由了,娘确实是怕他出意外,就是过来看守他的!于是他鼓起勇气,摸着床沿轻轻褪掉鞋子,轻轻抬起了腿,床很宽,他想和娘保持一定的距离。
结果又出乎了贺小龙的预料,仿佛娘正等着他似的,他那轻轻的一躺,不偏不倚正躺入娘温软如玉的怀抱中。让他惊慌失措的是自己身上的那块浴布,浴布明明在身上紧紧地包裹着,咋突然之间不翼而飞了呢?没了浴布就意味着光着屁股,正因为光着屁股,所以他才会立马感触到娘和他一样也是赤裸裸一丝不挂的!
莫非娘又想演戏?正式开演之前要先排练?此情此境,贺小龙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西门狂生“逼婚”时的那一幕。但他很快觉着这不可能,因为那时是迫于西门狂生,而眼下已经没有西门狂生什么事了。既然没有了西门狂生,那么娘又意欲何为呢?
自从五六岁与娘分寝而眠,头两年他几乎天天期盼着有朝一日能重回娘的被窝,尽管娘离他并不远,但他心里老不踏实,总感觉自己缺乏安全感,仿佛失去了某种庇护。后来随着年龄一点一点的增长,他才逐渐意识到自己的愿望再也无法实现了!
如果没有“逼婚”事件,贺小龙非但不会排斥娘,他会欣然接受娘,既然娘有意想与他同铺,他巴不得、求之不得呢!既然娘坦坦荡荡,他又何必庸人自扰呢?既然娘想回到从前,他何必停留于现在?既然娘如此开明,他又何必守旧?是的,他依然是那个单纯的贺小龙,思想上仍停留在过去。
然而,“逼婚”事件的发生,让所有的事情突然之间全变了。在他的记忆中,娘身上有种非常好闻的气味,这种好闻的气味一直让他爽心悦目,气定神宁。然而此时此刻,同样是这种好闻的气味却让他产生了罪恶感。
躺在娘身边,贺小龙像被施了定身法,四肢僵直,大气不敢出,但他心脏的跳动却如同擂鼓!
带着任务来的凤姐与儿子僵持了许久,她也熬不下去了,她知道这种事自己不能主动,不然第二个处方就起不到治疗的效果。可要这小子主动谈何容易?在“逼婚”事件中她已经领教过了儿子的执拗!
凤姐本打算帮帮他的,但考虑到这样太冒险了,因为一旦处理不当就有可能把儿子吓跑。如果再把儿子吓跑,要想救儿子就难了。
“儿子,这几个月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老也不着家?”为缓解当前紧张的气氛,让儿子放松,凤姐没话找话说。
娘的突然发问,让贺小龙心头一紧,随即他支支吾吾的说“娘……其实……我……”外出打工的事可以说,但说了外出打工的事,自己辍学的事也就掩盖不住了。
凤姐虽然不知道儿子隐瞒了什么事,但她能感觉到儿子所隐瞒的事肯定小不了,若放在平时,她势必要弄个水落石出,但此刻她却一反常态,和颜悦色地说道:“如果你想说,娘就洗耳恭听;如果你不想说,自然有你不想说的道理,娘相信,娘的儿子不会干坏事。”
娘的宽宏与信任,让贺小龙无比惭愧,他实事求是地说:“娘,儿子辍学了!儿子早就辍学了!”说完,他等着娘大发雷霆。
娘没有大发雷霆,娘非但没有大发雷霆,娘反而将他轻轻地拥住,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轻轻地说:“儿子,如果你觉着读书太辛苦,那咱就不读了!人这一辈子,什么名啊,利啊,统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儿子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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