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行街，位于城区最繁华地段，午夜，万籁俱寂，商铺已关门上锁，大街几无行人，冷冷清清的路灯，照着冷冷清清的路面，步行街没有了白天的繁华。不知谁家的猫狗，或许是野猫野狗，偶尔叫唤几声，刷个存在感，意图证明自己的领地，平安无事。

动物世界，要真是太平无事，阿阿猫狗肯定像人一样，躺平睡觉。人世间，要真有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光景，派出所早就该关门了。

而这个午夜，步行街派出所的门仍然开着，专门为张建强开着门，这里关着经侦案件的嫌疑人，双方斗智斗勇，相互博弈，已持续了6个小时。侯三、小门子俩人，装聋作哑，就是没吐一个字。在警员看来，真是连野猫野狗都不如，野猫野狗至少能叫几声。

俗话说，哑巴不开口，神仙难下手。这俩人，不像修理工那么好对付，稍微一诈，就能诈出丰田越野的主人。这俩人，看家本领就是诈，穿上白大褂，就能当医生使，一个药盒子，就能骗到五万元。

五万元，什么概念，警员想，那是自己一年的房贷，这帮家伙不费吹灰之力，唾手可得。而自己费了快一夜的功夫，招数使尽，居然没有撬开这帮家伙的嘴，一个都没有。零和游戏，对他们根本不管用。

审讯是一场心理战，心理学中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威胁、恩惠、片面的信息、唯一的选择，四个方面的因素，能让嫌疑人对审讯人产生依赖，甚至主动帮助审讯人获得更多的讯息。

《论语》里也讲，诱之以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胁之以威，授之以渔，绳之以法。

警员能深知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妙用，不断对这帮家伙施加心理干预，活学活用《论语》，好话说尽，可这帮家伙油盐不进，无动于衷，一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巴掌，早就痒痒了，要不是张建强管得紧，真想上去划拉几下。警员盼着张建强早点过来，收拾这帮家伙。又怕任务没完成，遭到张建强的二指弹或踹屁股。

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晚到的老鼠有奶酪。比张建强早一步出现在派出所的，是另外一个人，西装革履，却油头粉面，夹着黑色公文包的律师，向派出所警员交涉要东西。派出所辅警困意正浓，正想眯一会，根本烦不了，管你什么律师、不律师的，二话不说，把律师推向门外，正好撞上进门的张建强。

换上警服的张建强，飒爽英姿，威风凛凛。律师一看来者肩扛两杠一星，像似见到救星，所长长，所长短，行个方便，说辅警什么不懂，我是律师，我懂的，法治社会，依法执法，不能执法犯法呀。

张建强知道派出所人手紧张，这一夜，经侦给派出所添了不少麻烦。既然撞上了，就替所长当回差，虽然自己一身的事情，也不差这一刻。

张建强让辅警打开接待室，没等坐稳，律师就打开话匣子。

张建强示意律师坐下，“证件？身份证？”

“我是方正律所的，我叫平家兴。”律师起身双手递来证件。

“方正所，挺有名气的嘛！平律师，有什么事？”张建强看了证件，又看了一眼律师。

律师伸手拿回证件，“是挺有名气的，我们所是盛氏集团的法律顾问，盛氏老板与区里面关系好着呢，经常与你们区局领导一起吃饭，我都参加过好几回呢！”律师越说越得意。

张建强一听说盛氏集团的法律顾问，马上来了精神，但脸上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心里盘算着，如何从律师口中，套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脸上挤出一些笑容，顺着律师的话题目，客气地说，“我这健忘，有一次，区局领导让我陪客，陪的就是盛老板，那次，在鸿运楼，摆了几桌，你是不是也参加了，我怎么觉得有些面熟呢？平律师。”

“是的，是的，我是参加的，我想，我应该敬过你酒，你一进门，我就觉得面熟呢，真是缘分啊！”律师也是信口雌黄，随口就来。

“说说什么事啊？这大半夜的，能办的，我一定给办，谁让我们这么有缘呢，但违反原则的事情，也请你也体谅一下，是吧。”张建强装出一副豪爽的样子。

“不会给领导添麻烦的，规矩，规定，我懂，不然，我们怎么能吃这碗饭呢，出卖朋友的事，我是坚决不会干的，东家给多少钱，我也不会干的！”律师也是装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随手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想递给张建强。

张建强指着头顶的摄像头，“别呀，上面看着呢，说事吧？”张建强随手拔下摄像头的电源插头。

律师把信封放在桌上，向张建强面前推了推，“就是我的当事人，昨天晚上，这不，在步行街，与两个哥们喝酒，喝着喝着，接到家里电话，有事先走了一步，把药箱遗忘了，在哥们车上，不知是不是在派出所。”

“你的当事人，是谁，在步行街喝酒，一定是盛老板公子了，不然，怎么劳你大律师亲自出马？”张建强一听说步行街拷来的，心里窃喜。

“哪里盛老板的公子！盛老板朋友的一个亲戚，不过盛老板挺上心的，这不，让我连夜过来，想想办法，取回药箱。”律师双手一摊，耸了一下肩膀，作出无奈的举动。

“你说的盛老板，是盛大老板，还是盛二老板。”张建强问。

“是二老板，人家大老板日理万机，哪会管这些碎事。”律师把信封又往前推了一下。

“还没说事呢，盛老板的亲戚和谁在一起喝酒，我出差刚回来，什么也不知道。”张建强看了一下手表，“抓点紧，我还有其他事。几个都是谁？”

“两个杂碎，一个叫侯三，一个叫小六子，”律师开口。

张建强纠正，“说大号，说名字，别三、六的。”

“侯三，侯文革，小六子，骆晚生。”律师翻开笔记本。

“箱子里面有啥东西，说对了，才能返还。”张建强问。

“箱子里面有些药药，是家里病人救命的药，我的当事人到外地去了，想要回箱子，病人要吃药，不然，要出人命啦，这不，请领导行个方便，救人要紧！”这套说词，不知是谁教律师的，还是律师自己编的。

“当事人是谁？盛老板小亲戚，叫啥？名啥？住哪？”张建强装着热心的样子。

“叫二虎，叫二虎，但大号叫什么，我真的没问，也不知道住哪，现在外地，看，半小时前给我来的电话，号码1345××××210。”律师连忙回答。

“没名没姓，可能不太好办哟。”张建强把桌上的信封向律师方向推了一下，“要么让他本人来，要么等我们审一下侯三，侯三应当知道二虎的姓名、住址。”

律师从包里又拿出一个信封，连同第一个信封，推往张建强。“那帮杂碎，肯定不会交代的，请领导看在盛老板的面子上，把药箱给我，病人等着吃药。”

“不着急，你先在这等一会。人去问问情况。”张建强微笑的与律师打了招呼。

张建强一出接待室，已不是微笑的感觉，真想大笑出来。竟有送上门的虫吃，竟有送上门的奶酪，自己是鸟儿，还是老鼠。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难怪司机老说，吉人自有天帮忙，好人自有贵人助。

是嘴硬，还是刀快，审讯室里见分晓。

原来，二虎从步行街逃脱后，惊魂不定，直奔火车站，登上临近发车时间的一班车。落坐后，二虎把前前后后的事情，在脑袋里面过了一遍，想到步行街那一幕，腰带下的玩意，还真有灵性，这泡尿真是救命尿，来得太及时了。

庆幸之余，二虎又觉得好后悔。一个下午，白忙了，损兵折将不说，还丢了两件宝贝，那五万元现金的纸袋，就在饭桌下放着，车上的药箱不知怎样。悔不该喝这个酒，丢了五万块。悔不该把药箱还留在自己手上，早点给老曾送去，钱也到手了，人也没事了，人心不足蛇吞象，也怪自己太贪了！

二虎想，药箱还在车上，得赶快告诉老曾，老曾盯得最紧的就是这个药箱，千万不能落到警察手上，再说，自己虽然没保住药箱，毕竟兄弟们出了很大的力，还进了派出所，怎么也不能便宜了这个曾二老板。自己虽然逃了出来，身上几个零钱，支不了几天，还得让曾二老板出血。

二虎走进车厢卫生间，拨通曾有利的电话，说了几个兄弟被抓和药箱的事情。曾有利一听，这还了得，让二虎远走高飞，赶快跑。二虎说，已经在火车上，但身无分文，实在不行，回去投案自首。

曾有利心里咯噔一下，这狗改不了吃屎本性，这还讹上自己了。

（连载，未完待续）